“你,去,死,吧!”
萬世之花幾乎是叫喊着說出這句話,很堅決,很憤怒,還帶有極其強大的信心。
她知道,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對方就會如自己所喊的那樣去死。
隨着話音,雕着一隻迷離綵鳳的輪椅產生異變,那個一直被她靠在腦後的鳳鳥的頭,睜開了眼。
睜開了眼,便張開了嘴,張嘴便吐出一縷灰芒。
在夜蓮的要求下,十三郎的身體不斷靠近她的臉,夜蓮的頭便稍稍向一旁側着,此時她極輕鬆極自然地將頭顱側轉的幅度稍稍加大,灰芒便貼着她的耳輪飛過,直奔十三郎的面門。
……
……
說四個字需要多少時間?答案是一瞬間。
戰場上,許多瞬間發生的事情足以改變結局;曾有無數個在瞬間發生的事,甚至會影響到人類歷史的進程。
此次瞬間後果沒有那麼嚴重,卻足以讓大比結果徹底改寫。
灰芒射出,一股冰冷死滅的氣息瞬間充斥在十三郎心頭,完全是憑着本能,他在幾乎同一時刻伸出左手。
只來得及伸手。
此時的他,心裡警懼自嘲的同時,竟然還浮現出一個奇怪的念頭:原來她不是左撇子。
常人在躲避靠上來的面孔時,總會習慣於把頭朝右邊偏,只有習慣使用左手的人才會像夜蓮這樣,朝着相反的方向尋找安全。
左龍右鳳。她要提前爲右邊的鳳首騰出空間,同時也節省一些時間。
算計算到如此地步,十三郎還能如何。
灰芒穿過十三郎的左手,彷彿那不是一隻可碎金裂石的手,而是無形無質的虛體。
然後擊中他的眉心,消失無蹤。
若將這個過程放慢十倍,會發現灰芒在穿過那隻手掌之後。顏色略淡了些,形體也更虛幻些。只不過它本來就是灰濛濛一片,縱有變化也極難察覺。更別說弄明白究竟了。
灰芒擊中十三郎,十三郎的左手也順勢向前,輕拍向方寸之間的夜蓮的頭。
與十三郎一樣。她也無法躲避。
爲了發出這一擊,爲了讓這一擊更加隱蔽,夜蓮沒有調動一絲一毫法力,精神也緊張集中到極致,不敢有半點疏忽。
眼中閃過驚恐絕望的神情,她竭力將腦袋歪了歪,勉強躲過額頭要害處。
手掌拍在她的肩頭,動作輕柔的像撫摸。
那個極短暫的瞬間,夜蓮恐懼的眼眸被一隻手掌全部佔據,然後變得茫然。
雖只是輕輕一拍。可那是十三郎怒極恨極且悔極之下出的手,哪裡是她能承受得起。
毀滅性的力量中手掌中放出,還夾有風、雷、火之力,甚至有那絲灰芒所留下的力量,一起涌入夜蓮的身體後。轟然炸開。
血光乍現,一隻手臂連着半邊身子碎成血霧,夜蓮慘呼一聲,身體如同被巨人扔出去的石頭,直飛十餘米之外。
瞬息間,萬世之花變成了血人。
她的身體倒在地上。餘下的雙腳一臂如受到電擊一樣不停抽搐,臉上肌肉不斷跳動,幻化出一張又一張醜陋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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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終於重墜淤泥,迴歸到本源之中。
她的身體在流血,嘴裡在噴血,還有白沫口涎內臟等等諸如此類的穢物;她的神智瞬間便被狂暴的力量衝擊迷失,那條手臂本能的朝心口的位置抓撓,彷彿在昏迷中也有無法忍受的痛苦與煎熬。
與她相比,十三郎就顯得平靜很多。
他揮出左掌,身體卻已經朝前摔落;拍飛了夜蓮,十三郎一頭砸爛了那隻美妙精緻的鳳椅,轟然倒地。
“機關算盡太聰明,裝逼遭雷劈啊!”
心中浮現出最後一個念頭,十三郎就此昏迷。
真正的昏迷。
……
……
不能說十三郎輕敵,也不能怨他不夠小心,事實上,自打聽夜蓮喊出“三生咒法”的那一刻,十三郎就熄了殺念,不再尋求將她滅除。
數年的牽掛一旦浮現,十三郎幾乎遏制不住馬上要飛抵魔域,去尋着讓自己念念不忘的那兩條倩影。他甚至弄不清夜蓮所喊的究竟是“三生”還是“三聲”,又或是三聖。即便是三生,他也無從判斷此三生與彼三生有無關聯,夜蓮與叮噹又怎麼可能扯上關係。
這些他不在乎,他只是腦海中突現靈光,得出一個讓他自己都匪夷所思、卻一定要堅守的底線:夜蓮,殺不得。
之後,他身體衝的那道意志徹底甦醒,在天雷的熔鍊與促成下與天絕之靈融合到一起,且與他的意志融合在一起。無形之中,十三郎的脾性在那段時間略有轉變,沾染幾分無懼天地、視天道如無物的慷慨與豪邁。
他知道天劫因何而起,但他不明白這裡面的因由,也不能向任何人詢問。
紅蓮之火包含的業力被那顆星吸收,在周圍狂暴無盡的天地之力刺激下,那顆隱藏很久的星活了過來,並且引發天道之怒,最終帶來天劫。偏逢此時十三郎性情大變,竟以決然之勢,直破天劫。
這便是大先生所察覺到的,其它人所疑惑的:蕭十三郎的不對勁兒!
其結果,那顆星星替他吸收了絕大部分天劫之力後三星圓滿並進入沉眠,天劫也彷彿失去目標的野獸,茫茫然自動散去。十三郎則因此重傷欲死,同時也獲得了數之不盡的好處,更引來了千古難遇的甘霖。
風雷火靈根融合,且因吸收了不知多少種力量變得強大無匹,幾乎趨於圓滿;筋骨重塑。殘餘飛梭與蚊王口器在短短地瞬間便被徹底吸收,肉身直達武靈。意念危機徹底解除,祭煉天絕指日可待,諸般種種加起來,哪裡是仙緣所能形容。
至於紅蓮中包含的那點業火之力,又怎麼能與天劫相提並論,縱有殘餘。關係也已經不大。
突然得到這樣的緣法,實力暴漲以倍計,假如十三郎此時都生不出一點驕橫與得意。那他就是一臺會修煉無情感的極其,根本不算一個正常的人。
然而他忘記了,人類最強大的永遠都不是其實力與智慧。而是慾望。
實力大漲,必然的結果是慾望也隨之增長,收穫十三孃的那一縷殘念後,十三郎更加不會輕易將夜蓮殺死。
十三郎根本不相信夜蓮還拿得出能夠威脅到自己性命的手段,縱然有,在那樣近的距離下,他隨時都可以要了夜蓮的命。
同歸於盡?對別人或許可能,然而對萬世之花,以及如她這樣的人來講,完全沒有可能。
她們“胸懷大志”。有着極崇高的理想與渴望,怎麼會因爲一時受挫萌發輕生念頭,怎麼會忍不了這麼點屈辱。
再說了,就算她有那個決心,還要有那個資格、有那樣的手段才行。
她有嗎?十三郎顯然持否定態度。
事實證明。她的確有。
於是乎,一切便順理成章地往下走,變成如此結局。
裝逼遭雷劈——話糙理不糙,至理名言。
……
……
“叱念之雷!五雷尊者!”
幾聲厲喝同時發出,幾條身影同時飆射,將五雷尊者圍在中央。
“五雷。你敢在大比中作弊!”谷溪忘記了五雷的身份,尖聲怪叫:
“此事,你必須給出解釋。”廖湘眉眉目含煞,清叱道:
“齊旻,來與我一戰!”大先生的反應最爲直接,張口吐出一支通體如流水的利劍,斷喝出聲。
蠻尊憤怒咆哮,火尊面色陰沉,就連青衣老者也連連搖頭,不知該說點什麼纔好。
他們的表現不出意料,假如尊者可以插手學子間的比鬥,那道院大比還有何意義?不客氣點說,大先生如果賞給十三郎一道劍氣,別說學子,就算那些千年老怪,又有幾個能擋得住?
別說借用神通,道院學子比斗的時候,周圍人連朝他們說話甚至傳音的舉動都不能做,這是鐵律,是任何人都必須遵守的鐵律。
羣情環繞,五雷尊者背手而立,威嚴的面孔沒有一絲表情。彷彿在他看來,這一切本就是理所當然,不需要任何解釋。
“住手!”
院長的聲音及時響起,阻止憤而想要出手的大先生,說道:“有誰替老夫去看看,那孩子到底死了沒有。”
“我去!”
“我去!”
一連串的聲音響起,幾條身影電射而去,齊齊撲向戰場。衆人原本已經絕望,認定十三郎不可能在尊者神通下保得住性命,然而聽了院長的話,大家又齊齊生出一絲僥倖,期望他還能留下一口氣。
衆人的看法極爲一致,不管怎麼講,總要先確認一下十三郎的生死,然後根據情形再決定,是不是要與五雷拼個你死我活。
大先生沒有跟隨衆人而去,目光依然盯着五雷,好似怕他跑了一樣。
“別像個孩子,把劍收起來。”
院長訓斥一句,目光轉向五雷尊者,問道:“叱念之雷無法離開活體,你是怎麼把它藏到椅子裡的?”
五雷先朝院長施了一禮,恭聲說道:“老師明鑑,非是弟子將它藏進去。”
大先生憤而冷笑,嘲諷道:“叱念之雷也能被別人掌控,你的本事差了不少。”
院長再次阻止他,依舊朝五雷問道:“夜蓮雖天賦驚人,但還不足以掌握此雷,情由如何,想必你是知道的。”
“弟子確有推測。”五雷坦然回答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