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平!”
首場比鬥在鮮血中落幕,作爲中證,秦煥衝高聲宣告結果,聲音稍稍有些不安。
比鬥不是擂臺比賽,按常理無需計算獲勝場次,但也會有例外;假設一下,雙方前面出戰的人都因廝殺失去戰鬥的能力,最後一場主將決戰偏又不能分出勝負,獲勝場次多的一方便可成爲笑到最後的人。當然那種可能出現的機會很小,但只要有可能,中證便需作出態度。
秦煥衝表了態,心裡卻忍不住有些擔憂;他擔憂的不是前面所提,而是另一種更極端、更不可思議的結果會否出現。
假如人都死光了怎麼辦?
實實在在地說,道盟真的不希望嶺南因這次並宗元氣大傷。首場比鬥,章三腳明擺着爲了同歸於盡而來,周圍人之看到水仙宗維護宗門的意志,秦煥衝卻不能不考慮其後果:如果參加比斗的十四名元嬰全部死光合並宗門還有什麼意義?
“不會的,並宗不是要他們的命,章三腳應該只是個例。”
想到此前上峰的交代,秦舵主不寒而慄。他的目光投往水仙宗六老,發覺他們的神情一模一樣,無悲無哀無怒無忿,平靜到讓人心顫。與此同時,參與圍攻的諸多修士同樣留意到這一幕,聽到下方數千弟子的誦唱,各處暗起騷動。
踩人很愉快,踩宗門比踩人更愉快,但若用性命去換這種愉快,恐怕沒幾個人願意去做。心裡轉着念頭,秦煥衝猶豫着要不要給雙方提個醒,身邊龍霸天搶在前面。再度開聲斷喝。
“第二場,開始!”
“”
秦煥衝牛頭看看龍霸天,不知該說點什麼好
“劉禿子,出來!”
第二個出場的人依舊是個矮子,但不像前位那麼敦實,而是有着稚嫩如童子的身形、陰寒若毒蛇的聲音。還有一雙火紅如暗夜鬼燈的眼睛。
虛靈四鬼之一:靈燈童子。
死了一個人,周圍羣情不穩,虛靈門赤發老者及時調整策略,將本該第四場出戰的他改了位。情況很明顯,假如戰事進行得順利,前來報仇或者幫忙的朋友一定會氣勢高漲搶着上,如今開戰便死一名“友軍”,虛靈門必須做出姿態。
“你找死!”
劉禿子還是那副火爆脾氣,當然。各自作爲雙方陣營內唯一的中期元嬰,這一戰本來就是他們兩的事,有沒有脾氣都得上。
第四個打是打,第二個打也是打,目睹章三腳“慘死”,劉禿子瞬間炎蟲上腦,二話不說衝出本陣,當頭便是一把火。
“鬼門關。封!”
虛靈四鬼,境界相當。實力一個比一個強悍;靈燈童子排名還在何問賢之上,穩壓劉禿子一頭。因爲前一場的教訓,得到赤發暗中指點的靈燈童子打得極爲謹慎,不求有功,務求將對方拒之門外。
只要有距離,修士自爆並不可怕;天上星辰無數。隨便挑一個出來或許都比滄浪星更大,但因其足夠遙遠,發生什麼都對這裡沒有影響。
“嬌小”身軀若陀螺般轉動一週,萬鬼哭號聲中,靈燈童子淹沒在濃雲內沒了影子。只能看到兩盞猩紅燈火雲內閃爍,有點像他的眼睛,但其距離相差足有上百米。
鬼雲呼嘯,展開如兩扇合攏的大門,無數張面孔自衝出門頁,撲向同樣撲過來的劉禿子;其中不乏堪比六階妖獸的低階鬼王,數量還不止一頭。那兩盞鬼燈如眼睛一樣不停的閃,方位千變萬化,彼此間的距離從來不變。
劉禿子毫不示弱,揮灑火龍與鬼雲對撞,聲聲轟鳴中,火海鬼霧均有消解,雙方也都因此身形倒飛,之後再次飛撲上前,展開又一次對碰。
中規中矩的戰鬥,一點技術含量都沒有;或者說,修士之間再沒有比這更純粹、更普通,甚至無聊的戰鬥。某種角度講,這也是最最正統的戰鬥,無論什麼技巧都需要實力做基礎,一如現在雙方火拼的那樣。
其結果是,劉禿子衝不過鬼霧包圍,靈燈童子不敢發動絕殺,尤其不敢讓那兩道最強鬼燈靠近對方。
不能絕對壓制的情況下,消耗也是一條破解自爆的好辦法;眼前這樣戰鬥最耗法力,等到法力枯竭的時候,修士就好像減了料的炮仗,炸掉不過聽個響,難以造成多少實質傷害。
“還不錯。”秦煥衝長吁一口氣,目光再次投向火月叟,發覺他比剛纔更平靜。
“故作姿態。”
暗暗咒罵着,秦煥衝沒留意到身邊龍霸天正聽旁邊一人說着什麼,也沒有留意到赤發老者微合的雙目已經睜開,眼中一抹異色閃過。
“水仙宗偷襲偷襲問賢師弟,如今藏在何處?”廝鬥中,靈燈童子厲聲斷喝。
“死了。”
“放屁,何師弟魂燈未滅,怎麼會死!”
“搜魂算不算?”
“你”
“放心,該知道的我們已經知道,抓住你也不會再浪費力氣搜魂。”
“你找死!”
靈燈童子怒不可遏,修爲運轉催動鬼雲,揮手再放兩隻低階鬼王加入戰場。打到現在,他自覺摸清了劉禿子的底細,也消耗了對方一部分修爲,着手增加壓力。
“鸚鵡學舌。”
火爆的劉禿子竟然玩起舌戰,與傳言相比有些怪。靈燈童子稍覺詫異,隨即發現對方火勢已不像之前那樣猛烈,原本覆蓋百米的火海漸被壓縮,遂又放下心來。
“本座不會讓你那麼容易死,賢師弟所受的一切,你要十倍償還。”
冷冷道出心中誓言,靈燈童子的聲音越發飄忽,堅決不給對方任何偷襲徇爆的機會。鬼霧中央,劉禿子怒吼連連揮灑火雲不讓鬼霧欺身,沒有餘力再做調侃。
與鬼修戰鬥,最最要緊處便在於此。其它廝殺受傷或許無關大局,鬼修則不然,他們就像毒修一樣,沾上就是蝕心之苦。戰鬥中,修士尤其不能讓鬼靈入體,否則便是大廈將頃。這意味着戰鬥力憑空打掉不少折扣,更加艱苦。
“認輸吧,認輸還能留下性命。”
嘴裡說着與心中所想相反的話,靈燈童子加大力量,一步步壓榨劉禿子的法力與空間;那兩隻鬼燈朝中間靠攏,呼嘯閃爍迅疾如流星,織出一片密不透風的網。
“做夢!”
劉禿子不認輸,也沒有自爆,苦苦支撐不肯放棄。其身體周圍,火海收攏不足十丈,鬼影數次突破火網從其眼前劃過,劉禿子幾乎能夠呼吸到鬼靈嘴裡的陰寒氣息。
此時此刻,山上數千弟子早已停下誦唱,人人臉上寫着憂慮;反之攻山的人氣勢漸升,一些人開始跟隨靈燈童子勸降。
當然那不是真的勸。
“水仙宗七大長老,劉長老最是義氣高傑,何不順應大局?”
“錯了錯了,爲人所不齒的三腳已殉難,劉長老如何能投降?”
“話不能這麼講,識時務纔是真俊傑,劉長老不能不懂這個道理。”
“呵呵,或許他真不懂,道友可聽說,此人癡迷於炎蟲,曾經哈哈!”
“有這等事?那就難怪了,唉,可憐”
嘲諷謾罵不絕於耳,半個時辰很快過去,一個時辰很快過去,又是一個時辰劉禿子連本命精元都已吐出三口,此時在鬼霧之中連竄帶蹦,掙扎求存,儼然成了劉兔子。最最奇妙的是,人們看着他的動作,不知爲何產生一種感覺,劉禿子並不僅僅被鬼霧追趕,而是被他身體外的那層火焰攆着跑?
控火之人會怕火?人們集體搖頭。
他的對手、靈燈童子同樣不好過,鬼雲雖然濃密依舊,那兩隻鬼燈卻已經不像開始那般急掠,而是直來直去不斷試探對手,開始尋常一擊必殺的機會。
無論對誰,這樣幾個時辰不間斷作戰都會覺得艱苦、枯燥、而且太費力。靈燈童子早已用出全部修爲,按理對手應該油盡燈枯死於鬼口才對,可事實是無論他怎麼猛攻,劉禿子身體外始終有一層火焰不散,彷彿不死。
“還不降。”
“這般掙扎有什麼意義?”
“莫非他也想自爆?”
“呵呵,就算自爆也晚了;老夫斷言,他的修爲連半成都不剩,自爆又能如何?”
“能如何也沒機會,他根本靠近不了。”
戰鬥沒意思又不好看,中間停過一段的嘲笑聲再度響起,人人都已看到結局,且都忍耐不住想要看結局。
老實講,這些聲音對戰場上的兩人幾乎沒有影響,因爲他們根本聽不見,聽見也只當沒聽見。真正難受的是下面觀戰併爲之提心吊膽的水仙衆弟子,自家長老形勢岌岌可危,再被無數脣槍舌劍攻擊
“閉嘴嗬!”
喝聲轉爲尖叫,慕容沛愕然望着空中,半響不能閉上嘴巴。
空中,靈燈童子開聲厲嘯,相距三十丈兩隻鬼燈如流星對撞,閃爍間自劉禿子的身體上劃過。
“鬼影殺啊!”
咆哮兇猛,慘叫短促,兩隻鬼燈蓬的一聲炸開,瞬間燃起通天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