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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章
禾生瞪大眼,而後擺手道:“梅中書還等着梅姑娘回家過年呢,我可不敢留你,省得耽誤你們父女共聚新年。”
梅穠枝一笑,笑容媚中帶鬱,似是秋日裡禿了半片楓葉的樹,孤零零地站在太陽底下,堅毅而心頭不甘。
“我從未見過灝哥哥這麼喜歡一個人,就連對他的母妃德妃娘娘,也不曾有過這樣的貼心與溫柔。你要好好待他。”
她吐字圓潤,緩緩而道,每說一個字就像是從心中拔出荊棘一般,又痛又無奈。
聽多了梅穠枝這些日子的冷嘲熱諷,話中帶刺,忽地冒出這樣一句話,真摯而充滿誠意,禾生微愣幾秒,而後應下:“我會的。”
梅穠枝起身往屋外走去,燈下她的身影漸漸拖長。禾生擡眼去望,梅穠枝正好停下腳步,微微掰過細長而潔白的脖頸,嘴角弧度上揚,“喏,要是你敢對他不好,我隨時都會回來和你搶人的。到那個時候,我絕對不會客氣的。”
她說完,頭也不回地走出內殿。
禾生愣了許久,方纔因梅穠枝說要回家而涌起的喜悅,緩緩消退,一股子悲涼感漸上心頭。
梅穠枝是個好姑娘,可惜愛錯了人。
第二日,梅穠枝收拾好包袱,梅家的人早已備好車馬,在前院府門等待。
禾生央了沈灝與她一起送梅穠枝。
她的男人她不能拱手相送,但讓王爺送送梅姑娘,她還是可以做到的。
梅穠枝好生交代了一番,大多都是讓沈灝注意身體飲食之類的,沈灝好脾氣地聽着,時不時去看禾生的臉色。
禾生走到一旁,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撅嘴安慰自己,不就是說說話嘛,有什麼關係的。
忽地梅穠枝喚她一聲,禾生回頭去看。
梅穠枝站在臺階上,正朝她招手,這一次,她喊的不是側妃,而是王妃。
“王妃娘娘,你過來一下,我有事想和你說。”
梅穠枝想起皇后昨天想要做的事,放心不下,思來想去,覺得還是應該提醒禾生一下。
不出所料,禾生聽後,異常震驚。
雖然知道皇后娘娘行事較荒唐,卻沒想到竟能荒唐到這個地步!
一想到自己的夫君差點被人算計,禾生就覺得後怕。
梅穠枝聳聳肩,見她這副受驚小綿羊般的模樣,反而消了取笑的興致,故作老成道:“灝哥哥肯定早有察覺,就算我真倒向了皇后,他也有辦法逃脫的。你可不要小看灝哥哥,他可是很厲害的。”
她說着捂嘴笑,往一旁不遠處站着的沈灝望一眼。
收回視線,梅穠枝繼續道:“我手裡握有皇后給的玉牌以及迷藥,待過完了年,定是要跟她有個了結的。”
禾生有些擔心,“你想做什麼?”
梅穠枝勾嘴一笑,“這個你就不用管了。”
梅穠枝走後,府裡準備過年了。
之前便熱火朝天地準備着,現如今纔有三天便是大年三十,衆人繃緊了神經,恨不得將手裡的事盡善盡美地完成。
這是平陵王府迎來女主人之後,過的第一個年。
自是意義重大。
大年三十那天,用過午飯,沈灝按例攜禾生進宮請安。
兩人皆品服而妝,往奉天殿而去。
奉天殿外早已聚集了密密麻麻一屋子的皇親,等着向聖人請安。
待請過安之後,衆人立於奉天殿前的大廣場前,太監會一一遞過瓷碗,一聲命令之後,衆人齊齊將碗摔破。
是爲辭歲。
摔碗之後,太監會將聖人賜的金魚分給衆人,示意新的一年如魚得水。
一般而言,這金魚是要豐恩至少一月的。
說是豐恩,但說到底,只盼着能養活就行了。
禾生捧着裝金魚的罐子,好奇地不得了。
平民是不許養金魚的,什麼魚都能養,唯獨金魚,皇家有明文規定,無恩賜,一般人不許私自飼養。
這魚又小又金貴,一般人還真養不起。
因爲大年三十當日聖人的金魚恩賜,很多人會事先在府裡養幾缸,以防宮裡賜的魚死掉後,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拿自府養的魚代替。
沈灝拉着她往德清宮去,交代後面的小太監好生捧着魚。
禾生時不時就往後面看,問沈灝:“能不能讓我自己養?”
沈灝不忍心打擊她,搖搖頭。
禾生晃他手臂撒嬌,“我以前在家養過鯉魚,有經驗的。”
沈灝直言道:“旁人養,這魚尚且活不過一月,讓你養,說不定一天都活不了。”
禾生不服氣。進了德清宮,與德妃行過禮之後,挨着德妃,將沈灝的話說了一遍,問:“婆母,你說王爺是不是誆我?”
德妃摸摸她的額頭,朝魚缸的方向擡了擡頭,伺魚的小太監便趕緊跪着將魚缸捧着奉上。
透明的魚缸,一條小金魚在裡活潑遊蕩。
德妃敲敲裝魚的玻璃缸,回頭對禾生道:“他還真沒誆你,這魚難伺候,喂得多了,它就容易撐死,喂得少了,它又容易生病抑或餓死,能順順當當飼養着的,還真沒幾個。”
禾生瞪大眼,“那聖人賜這個作甚?”
德妃握住她的手,“討個彩頭。”
她交代伺魚的小太監,一定要照顧好這條金魚。小太監得了令,歡喜激動得很。
宮裡太監千千萬,在宮裡難出頭,但若跟了平陵王,那就不一樣了。
若能因此入了王爺的眼,以後不愁沒人喊他總管爺爺。
回去的路上,禾生問了幾句關於金魚的話,小太監大着膽子多說了一些,禾生聽得高興,並未阻攔他。
待回了府,禾生令翠玉賞了小太監二兩銀子,吩咐他千萬要照料好。
王爺都跟她說了,養不活沒關係,到時候去六皇子府上撈幾條充數。
那多不好,不相當於造假嗎,她就不信,還真養不活了。
不單要養活,而且還要養得長壽。
小太監肩上的單子更重了。
在德妃宮中待至申時,三人前往大慶殿,殿中賜宴,宴上歌舞絲竹,衆人皆舉杯。
禾生與沈灝鄰座,高高興興地準備喝酒,被沈灝一個眼神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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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寬大的袖子底下,修長的手扼住她的臂膀,聲音低低沉沉的,“出息了,想着發疹子麼?”
禾生剛觸到盞杯的脣瞬間挪開,吐吐舌,“差點忘了。”
這第一杯酒是御賜,不能不喝。
沈灝悄悄地將自己一飲而盡的空酒杯與她的滿斟之酒交換了。
禾生生怕被人發現,微微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因爲有皇后在,禾生覺得不太舒適,到了下半場,皇后醉酒離席,衆人也喝得差不多醉了,氣氛瞬間開朗起來。
莫箏火來找她說話,閒碎聊了幾句,扯到了姚晏身上。
其實還是爲了問問東陽郡主的事。
“真得長得像麼?哪天帶你弟弟來,我讓老六和他站一起比比。”莫箏火笑得開心。
“之前我從未覺得小晏與六皇子有任何相似之處,後來瞧仔細了,眉眼間確實有點像。”
莫箏火拍拍她的肩,大有安慰之意:“不是我故意損東陽名聲,你弟被她纏上,豈是一個慘字能形容的,要不要我幫個忙?實在惹得急了,大不了我打她一頓。蒙着面打,不讓她瞧見是我。”莫箏火眼睛溜溜的,語氣輕鬆幽默。
禾生知道她說的是玩笑話,並未放在心上,隨意應對了幾句,莫箏火往其他宴桌去了。
席間任意走動,聖人坐於頂上寶座,已然默許。
過個年,吃吃喝喝,就得熱熱鬧鬧的。
而後又有些別府的女眷來找禾生說話,爲的是想與她結交一二。
場面話說了一堆,酒卻一口沒沾——沈灝偷偷將她案前酒壺裡的酒換成了茶。
過了半個時辰,到了喜慶點,聖人往大慶殿樓臺而去,衆人在後面跟隨。
禾生坐久了,覺得腰疼,旁邊沈灝緊挨着她,大手按上她的腰,力道不輕不重地按着。
他湊到她耳邊,輕輕道:“待會看了煙花回府,你還想守歲嗎?”
禾生雙手合十,腰間被他摁得又疼又酸又舒爽,神情期待:“想,咱倆一起過的第一個年,當然得守歲。”
話剛落,殿宇上方傳來一聲嘭,天空忽地被照亮,一簇簇煙花在夜空之上盡情盛放。
每年過年,禾生最喜歡的,便是看皇城燃放的煙花,煙花一放,不止內城的人能看到,就連外城的人也能依稀看到一二。
今年她站在皇城之上,眼前天空煙花璀璨,所有的美景盡收眼底。
原來站在近處看,竟是這般激動感受。
衆人的視線全被煙花所吸引,禾生興奮得幾乎踮起腳。
沈灝看她這副歡喜模樣,面前煙花在燃,她熠熠生輝的眼睛似乎也在燃,連帶着他的心,也燃了起來。
他低下頭,趁人不備,在她臉頰印下親吻。
禾生捂住臉,羞憤朝周圍望了望,全部都是人,前頭不遠處還有聖人站着。
他就這麼親下來了,也不怕被人看見。
她嬌嗔地喊了聲:“王爺!”
沈灝得意極了,負手在背,趁着她轉身去看煙花的瞬間,又迅速在她耳尖含了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