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彷彿全世界的人都消失了,眸子裡滿滿的,只容得下她一人。
禾生愣住,他目光裡飽含的情緒,幾乎無法用言語描述。
怎麼說呢,她從未被人用這樣的眼神注視過。
先是失而復得的狂喜,而後便是失之交臂的沮喪。
而現在,他的眸子裡,兇狠萬分,幾乎要將她的身體盯出一個大窟窿。
禾生有些怕,下意識往沈灝身邊躲。她這一微小動作,幾乎激得衛錦之發狂。
是她了,千真萬確的人活生生擺在眼前,暮然回首,她卻已是別人的女人。
爲什麼!
爲什麼會這樣!
她姚禾生明明該是他衛錦之的女人!
悲憤融進心頭,恨至濃時,全身僵住,竟連呼吸都不能夠。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人羣已簇擁着往前挪動。沈茂被他的樣子嚇住,急忙輕聲喊他,喚了好幾聲都沒有迴應。
竟像個死屍般一動不動。
沈茂情急之下,一掌往他背上拍去,衛錦之回過神,嗓子裡有腥甜汩汩涌上來,控制不住“哇”一聲,吐出一口血。
肝腸寸斷,痛心入骨。
人到了傷心欲絕的地步,咳出的是空氣是血,已全然顧不得,任哀痛將身體掏空。
她站在不遠處回過頭,臉上陌生而又驚訝的神情,深深刻進他的眸子裡。
與她而言,他現在不過是個陌生人罷了。
他看着她擡頭仰面,與旁邊的沈灝耳鬢廝磨,嘴裡說着什麼,而後沈灝朝他走來,步伐平緩,面容清冷。
像極了趾高氣昂的勝利者。
“三弟,你這位門客怎麼了,要不要喚太醫?”他的聲音不急不緩,眼神卻充滿探究,以及一絲警告的意味。
方纔沈茂門客看禾生的目光,他一一看在眼裡。礙於人前,不好發作而已。
衛錦之側過頭,眼梢掃過禾生所在的方向。
想要多看一眼,卻又怕看了心痛。
所幸徹底掩了視線。
對於衛錦之的一番反應,沈茂正處於目瞪口呆的狀態中,驀地聽得沈灝這麼一問,當即反應過來,往前一步,將衛錦之護在身後。
“哈哈,沒事,剛剛我拿他練拳呢,拍重了些,才咳出血的,你們玩去,莫管我們。”
他一腳正好踩在衛錦之吐出的血灘上,鞋底沾了血漬,往下一瞧,愣了愣。
沈灝意味深長地“哦”一聲,拉長音調。有讓他帶人離開的意思。
沈茂咬牙,低下腰,衝衛錦之輕道:“忍住,別咳了!”
衛錦之好不容易憋住。沈茂笑嘻嘻回過頭對沈灝道:“二哥,你看,我說了他沒事。”
話罷,他看一眼衛錦之,似要證明什麼,一手不動聲色地壓衛錦之背上,一手高高舉起。
重重拍下。
從正前方看,每一掌都似打在衛錦之背上。實則,他用另一隻手承受了所有的重量。
要不是之前已經應承,讓衛錦之與小娘子單獨見面的事,他纔不要做這種犧牲,真他媽疼!
沈灝漠然收回視線,丟下一句:“派人處理下地上的血漬。”
話罷,他負手在背,慢慢地挪着步子,回到禾生身邊。搭了她的手腕,溫言軟語,幾乎咬着耳朵問:“嚇着了嗎?”
禾生搖搖頭,“咳出那樣,怪可憐的。”
沈灝撈她手往前走,“你倒心善。”
三弟身邊的這個病秧子,他有所耳聞。行事狠辣,足智多謀,不失爲一枚奇才。若不是有三弟礙事,他倒想將其收到門下。
禾生頓了頓腳步,猶如芒刺在背,總覺得身後有人盯着她。抓緊了沈灝的手掌,不敢回頭看。
那個人,怕是認錯人了吧?
待人都走了,沈茂趕緊收回腳,打量鞋上的血漬,抓狂低吼:“要死要死,老子的鞋啊!”
沒了他的支撐,衛錦之渾身無力,眼見着就要往旁摔去。
沈茂眼尖,趕忙上去扶了他半邊身子,罵:“好端端的,你發什麼瘋,突然吐這麼多血,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剛死了爹孃呢!”
衛錦之還未從打擊中恍過神,任他推搡,整個人像失了魂魄一般。
沈茂見不得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不敢打,只能罵,湊近詬罵:“衛錦之你這個王八羔子!”
衛錦之無動於衷。
沈茂嘆氣,垂首喊人將地上血漬擦乾淨,順便擡了鞋讓人擦。
地上的血跡倒是一擦就不見,他的鞋面是綢緞所制,血漬涔進,怎麼也拭不乾淨。
沈茂一跺腳,回頭吼衛錦之:“你知道這鞋誰做的嗎!老子母妃,淑妃娘娘!你賠啊!”
面前空無一人。
沈茂扯嘴角,咦,人呢?
找了好久,終是在一處渠深林茂處找到了人。
走過去,見他垂坐草間,目光呆滯,高高的小飛蓮在身後蔓延開來,彎細的水渠流淌,嗚嗚咽咽,生出一派悲涼之景來。
沈茂平時大大咧咧慣了,剛想上前喊他,他卻自己回過頭來,面上一派平靜之色,嘴角的血漬已經擦乾,又恢復成平時那個嚴厲冷淡不近人情的衛錦之了。
沈茂放下心。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好難受的?吹吹風,悲的痛的就全部過去了。
在前頭走,跟他交待:“等會我把二哥引開,你自己有什麼要問的,就上去問,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別憋在心裡,吐血吐多了,不好。”
衛錦之悶着不說話。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並不往人羣密集的地方去。找了個枝粗草茂的地方,草木即膝,放眼望去,視野開闊,正好將底下衆人熱火朝天的烤炙比賽盡收眼底。
沈茂交待:“你先站在這,不要動。那姑娘定是在旁邊的亭子裡歇息,我現在就過去,先把二哥引開,再使法子,遣退亭子周圍的婢子。撐不了多久,你抓緊時間。”
話畢,他闊步離去。
衛錦之定定地觀望。半晌後,沈灝果然被沈茂引開,沈茂趁沈灝不備,往山丘迅速揮手。
衛錦之朝山下走。步伐太快,險些跌倒。
涼亭,婢子們忽然散開,禾生正疑惑,婢子只答:“三殿下丟了很重要的東西,遣我們去找。”
禾生點點頭,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這裡人多,而且沈灝就在前方不遠處,她一個人待着也無礙。
涼亭後面是個小湖,清風陣陣,吹得人神清氣爽。禾生拄着下巴,百無聊賴,站起來想要去找他。
復又想起他不讓過去,怕她沾了炭火,說烤肉是男人的事情,她只要負責吃就行。
禾生頓了頓,又坐下。實在無聊得緊,索性閉上眼歇息。
下次像這樣沒有女眷的場合,說什麼她都不來了。
太無趣,不好玩。
爲了滿足他那點子虛榮心,平白無故浪費一整天時間,本可以去找景寧王妃學馬球的呢。
一個人待着,不由自主地想找點自娛自樂的事。一邊想,一邊忍不住哼起小調。
悠長纏綿的小曲,配着這般陽光明媚的午後,若是此刻身在王府,旁邊放張涼蓆,正好躺一下午。
衛錦之腳步極輕,他身姿瘦弱,穿一身白袍闊衫,風在袖口鼓盪,整個人遮在袍子下,從後面望去,倒像是個小道士。
禾生闔眼淺睡,對眼前到來的人一無所知。
隔着一張石桌,衛錦之稍稍俯下身看她。
長睫如扇,鼻挺瓊玉,脣似櫻桃,是他熟悉的那張臉。
滿腔怒火怨氣,倏地灰飛煙滅。
他伸出手指,下意識想要去撫摸這張令他魂牽夢縈思念深切的臉,指尖差一點便要觸上她的肌膚,一怔,收了回來。
禾生恍惚覺得眼前有東西在閃,驀地睜開眼,嚇得往後退。
沒有坐穩,往地上摔去。
衛錦之往前扶一把,恪守禮數,手只輕輕一搭,轉旋鬆開。
他行一禮,斂神正色:“我丟了只鐲子,許是在涼亭,剛見姑娘睡得酣,沒敢打擾。我找完便走,不會礙姑娘的眼。”
他端得嚴肅,禾生坐着,反倒不好走開。見他果真俯下身找東西,模樣認真,每處角落細細掃過,並不看她。
禾生想起他就是方纔咳血的人,記着他的焦灼眼神,心裡惴惴不安,開口問:“公子,你認識我麼?剛纔見面,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那樣可怕的目光,瞧一眼都讓她心慌,還是問清楚得好。
衛錦之回過身,笑:“姑娘是平陵王跟前的寵人,我區區一個賤民,怎能認識姑娘這樣的貴人?方纔只是見姑娘面熟,長得像我一個故人,因此多看了幾眼。”
他長得並不好看,皮相有些粗糙,偏生一雙眸子深邃得很,倒像從別的臉上剝下來一般,與他並不相襯。
就是這樣一雙眸子,輕微合轉,稍稍沾上身,便能叫人渾身不自在。
輕蔑、孤高,帶着悲天憫人的傲氣,彷彿在等她自請原諒一般,壓得人透不過氣。
這人好像有點討厭她?
禾生蹙眉,攏手問:“公子的故人,是友人是仇人?”
衛錦之眼皮未眨,脫口而出:“似友似敵。”
難怪。禾生開解,人與人之間,從親厚到仇視,二者關係遊蕩不定者,定是又愛又恨,才讓人下不了決心。
討厭也是應該的。讓她對着衛二奶奶和衛老爺那樣的臉,只怕也喜歡不起來。
片刻後,他已尋完石亭,未有結果。禾生以爲他要走了,忽地見他回過頭問,“姑娘,小生有個問題,不知姑娘可否一答?”
禾生怔住,外人面前不能失了禮數,更何況是三殿下身邊的人。輕聲道:“你說便是。”
衛錦之問:“若姑娘丟了件很重要的東西,起初怎麼找都找不到,後找着了,卻已經被別人佔爲己有,敢問姑娘,會如何做?”
大概說的是鐲子。禾生答:“你放心,我若看到你的鐲子,定會派人送還給你。只是不知,公子的鐲子,長什麼樣?”
衛錦之眼梢含笑,並不理會她的問題,道:“姑娘的意思是,若佔了別人的東西,定是要歸還的?”
禾生一怔,隨機點頭。三歲孩童都知道的禮數,拾物不報,是爲賊。
衛錦之垂首攏袖,“我的鐲子,上面刻着字。”隨即鞠禮告辭。
禾生嘟嚷,“刻着字啊……”
擡眼見人已走遠,身影緩緩融入青翠的叢林,待再也望不見丁點影子,她收回視線,往石桌上一趴,長吁一口氣。
當真是個怪人。
烤炙比賽結束,衆人盤腿坐於席上,每人面前一案梨花矮几,桌上擺滿香氣四溢的野食烤肉。
沈灝抽出寶石鑲鞘的小刀,動作優雅地將肉切成薄片,沾了蒜蓉花生辣椒醬,回成卷,喂她嘴邊。
“我親自烤的,你嚐嚐。”
禾生張嘴嚼下,誇獎:“好吃。”
得了她一聲誇獎,沈灝切烤肉的動作根本停不下來,一片片喂她嘴裡,自己並不吃,光看着她吃,眼裡飽含歡喜。
衆人看在眼裡,在場的都是些皇家漢子,大家親戚關係,平日都相識,紛紛起鬨。
沈闊也在,喊得最大聲:“讓姑娘喂!”
沈茂吃得開心,也跟着喊,“喲喲喲,小娘子快喂二哥吃肉!”
身旁衛錦之“啪”地一下折斷筷子。
沈茂灌口東洲烈酒,將自己跟前的筷筏換給他,想起方纔的事,問他:“都說清楚了麼,你與她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
衛錦之嫌棄將他遞過來的筷子丟掉,轉身喚人另換一雙筷筏。
沈茂不以爲然,撕了只羊腿啃,放狠話:“不是大爺不幫你,實在是二哥不好惹。他跟前的人,我暫時還動不了,不然啊,直接殺了把人頭獻你都行啊!”
衛錦之死盯着對面一雙璧人,有生第一回,動了酒杯,低頭抿酒。
“事情到此爲止,多謝三殿下的好意。”
沈茂身子一側,湊他跟前,“回去你得幫我收拾爛攤子。剛剛我爲了引二哥離開,告訴他北喬賑災的銀子,是我挪用的。”
衛錦之一口酒噴出來,怒不可遏:“那可是革職的大罪!”
沈茂聳聳肩,沾滿肉汁的手,故意往他不染一塵的白袍上一抹,“這不都爲了你嘛。反正嘛,事情到了你這,半死不活的都能有迴旋的餘地,你可是老子跟前一把手,我怕啥。”
衛錦之勾手指,兩人轉過身,衛錦之擡手,潑他一臉女兒紅。
烈酒觸肌,辣得緊。衛錦之問:“醒了嗎?”當他是無所不能的麼,頑皮豎子,真叫人恨得牙癢癢。
沈茂嘿嘿笑,抹一把往嘴裡舔,張口答:“沒醒!”
忽地席間有人喊,“親一個,親一個!”
衛錦之心頭一緊,推開沈茂,望向對面那桌。
沈灝揚起臉,問跟前嬌羞的人兒,“是我湊過去,還是你湊過來?”
禾生哪經得住這般鬧騰,羞得滿臉通紅,當即就要起身,被他一把按住。
他喝了酒,呼吸間滿是暖香,緩緩靠近,身上薰香與酒香融在一起,醇甘撲鼻。
醉眼迷離,攬了她的後背,俯身吻在額間。
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吻重了她不高興,顫着雙脣,輕輕從她眉眼掃過。
禾生面紅耳熱。
他搭她手,聲音彷彿隔着紗,曖昧親近:“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我有多喜歡你。”
衆人起鬨聲此起彼伏。
衛錦之臉色刷白。
沈茂藉着眼角餘光睨一眼,目光從衛錦之的面容掃過,一路向下,凝固在沾了血的錦靴上。
複雜的眸色稍縱即逝,沈茂像剛纔那般大口吃肉喝酒,拍了衛錦之肩頭,“來,喝一杯!”
衛錦之收回寒戾的視線,接過他遞來的玉盞,一飲而盡。
黑漆漆的屋子裡,大府衛家的殷管家困在麻袋中,死命掙扎。
他方纔正準備換衣就寢,忽地脖子一疼,還未來喊出聲,已被打暈過去。待醒來時,便被人抓了裝麻袋中,驚恐萬分。
忽地聽到有推門而入的聲音,以及幾不可聞的腳步聲。殷管家嚇住,不敢亂動了。
有人走過來,在麻袋上方弄騰,頭頂一鬆,原是將他放了出來。殷管家不管三七二十一,徑直往外跑,無奈屋裡烏漆墨黑,根本看不清路,走兩邊便找不着北。
屋內驀地大亮,燭火通明,殷管家回頭看,主位上坐着個男子,清瘦模樣,瞧不清臉。再看仔細些,原來臉上戴了面具。
殷管家心悸,不敢久留,拔腿就逃。
衛錦之輕輕落落一聲吩咐:“將人帶上來。”
隨從一手拖一個,竟是殷管家的妻子與女兒,緊緊被捆着,被丟到衛錦之的腳下。
殷管家不敢再逃,撲倒在地求饒。
衛錦之取了匕首,摘下刀鞘,把玩雕工秀致的刀柄,開口問:“衛二少奶奶的事,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說清楚。”
殷管家聽這聲音,覺得有幾分熟悉。劫難當頭,也無心想那麼多。肚裡揣着明白,他是衛老夫人心腹,將人送到盛湖並派人前去放火的事,由他一手操辦。
現在忽然問起衛二少奶奶的事,肯定是要追究放火的事。
殷管家咬緊牙關,不肯說。
衛錦之擡手,一刀扎進殷娘子胸膛,復又狠決拔出,動作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話畢,他將刀子架在殷家女兒的脖子上,眼神狠戾,居高臨下。
殷家女兒哭得兇狠,殷管家遲疑半秒,終將腦袋低下,“說,我全部都說。”
從衛老夫人將禾生送去盛湖的目的,以及嫌她丟臉吩咐她裝作表姑娘,後又遣人想要斬草除根的事,悉數說出。
衛錦之握緊拳頭,原來是這樣!他滿心託付的家人,竟將他的信任踩在腳下踐踏。
千防萬防,沒想到最後是被親人鑽了空子,他一心想要保護的人,他們竟千方百計地想要處之而後快。
當真叫人心寒。
殷管家已將肚子裡的貨悉數吐出,趴着抓了衛錦之的衣袍,喊:“我是個無辜的,求公子饒命。是衛老夫人怕衛二奶奶還活着,以後誤了家中少爺的大事,這才下命除掉的,與我無關啊!”
衛錦之站起來,垂下視線,掃了眼被人拽住的衣角,額間輕微一蹙。
“殷管家?”
殷管家欣喜迴應,還未來得及開口,背後灼灼痛感,艱難地回頭,匕首由後插入,準確無誤,穿透心臟。
衛錦之擡靴往屋外走,頭也不回。
“守口如瓶,是衛家人的自覺。你這般輕易便將秘密抖落,活着也無益,倒不如死了的好。”
這日豔陽高照,大府衛家人盛裝而着,等着即將到來的威震候夫人,個個心緒高昂,其中當屬衛靈最是興奮。
威震侯夫人說好今天過來送庚帖,兩人八字一合,選個好日子,這門親事就算是塵埃落定了。
衛老夫人招了衛靈到身旁,爲她整理鬢邊碎髮,囑咐:“從今往後,你便是威震候府的世子妃了。”
衛靈笑得含蓄,心裡激動不已。
盼了那麼久的事,終於要實現了。威震侯府富貴滔天,世子更是一表人才,得此夫婿,她也算是高攀入豪門,此生圓滿了。
衛二奶奶看得歡喜,拿了帕子抹眼淚,“我的靈兒,終於要爲人新婦了。”
衛二老爺最討厭女人哭哭啼啼,道:“哭什麼,大喜的日子,高興都來不及,敗什麼喪。”
衛老夫人拉了衛二奶奶,眼神閃爍。自古女兒與孃親,以後待衛靈成了侯府女主人,若想爲衛家所用,還需得衛二奶奶這個做孃的出馬。張嘴訓斥衛二老爺:“你知道什麼,她高興哭兩聲怎麼了,誰家嫁女兒不哭的?”
衛二老爺沒了聲。
前頭婆子來報,不等人回話,衛老夫人便迫不及待地問:“侯夫人來了?”
婆子稟話:“侯夫人沒來,派人送了信。”
衛二老爺拆信,恭敬遞到衛老夫人跟前。衛老夫人拿出西洋鏡,一字一句地看,看到最後,面色僵硬,手一抖,西洋鏡摔落至地,碎成渣片。
衛靈等不及,問:“祖母,侯夫人送來的可是世子庚帖?”
衛老夫人嘴脣發白,顫着聲,從胸腔裡擠出一絲氣息:“侯府說,這婚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