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林沉默半秒,而後舉起大拇指,道:“你哥是個有眼光的。”
宋瑤靠近,“我哥那人,你不是不知道,別看長得人高馬大,一見女人就變成個二愣子,所以啊,這事要成,還得麻煩您衛大姑娘!”
她說着,做出奴才請安的姿勢,笑得極爲諂媚,衛林被逗笑:“你哥有你這個妹妹,真是八輩子的福氣,好了,就憑咱倆多年的交情,這個忙,我幫了!只是有一點,我得先探探禾生口風,若她對你哥沒好感,這個媒人我是萬萬不能做的。”
宋瑤點頭,“那是自然,總不能替我哥娶個仇人回來,這事自然得她願意。”
姐妹倆一合計,事情就算約定好了。
衛林的性子風風火火,說幹就幹,回了府直奔禾生院子,禾生正在午覺,硬生生被她從好夢中晃過神來。
衛林難得做媒,初次嘗試,興奮得很,見她一睜眼皮,便上趕着問:“堂姐,你覺得宋家大哥怎麼樣?”
禾生睡意闌珊,沒聽得清楚,隨口答一句:“人不錯。”
衛林再問:“你覺得他討厭嗎?”
禾生一頭霧水。好端端的,問這些作甚?難不成衛林轉而看上宋公子了?
實誠答道:“不討厭。”想起上次給沈灝遞情書那事,禾生斂起眉,仔細瞧着衛林的臉皮,慢吞吞道:“你若還想讓我幫忙遞書信,我可不幹。”
衛林用肩頭頂她,咧出一口大白牙,“這次不是遞書信的事了。”
人不錯,不討厭,合起來就兩個字——有戲!機會都是人制造的,只要不排斥,一切都好說! 宋瑤那邊,可得讓她拿出個大大的禮物犒勞,這次,她要做大媒了!
她一個低頭自顧自地笑,禾生見了奇怪,以爲她又在盤算什麼古靈精怪的主意,只盼不要把自己算進去,就屬菩薩保佑了!
“吶,這回可說清楚了,牽媒搭線的事,別找我。”
衛林嘻嘻地笑,“不找你。”這回,換她來!
衛林前腳出院子,往自己屋裡待了一會,心裡想着做媒的事,實在煎熬,恨不得立刻跑去告訴宋瑤,想了想,又往宋府去了。
宋瑤剛準備歇下,見她滿面春風的樣,便知道宋武之的親事有希望了!當即迎了進屋,衛林跑得氣喘吁吁 ,連口茶都顧不上喝,坐下就說:“我問過她,她說宋大哥人不錯。”
宋瑤問:“然後?”
“不討厭。”衛林看她一眼,心想這不就夠了嗎,這世間的人,有幾個是一見鍾情的,大多得慢慢醞釀,發酵升溫,最後水到渠成,成就好姻緣。
禾生和宋大哥的事,八字尚未一撇,現在要做的,就是先邁出這一撇。
“要不這樣,先讓他們單獨見個面,禾生是個慢性子的人,叫你哥別藏着掖着,直接說,說完了纔會有下一步進展。”
宋瑤皺眉:“這樣會不會太莽率?萬一她直接拒絕了,我哥面子上過不去。”
衛林瞪她,兩道眉毛彎成拱形,“娶媳婦重要,還是面子重要?”
宋瑤蔫了聲,……娶媳婦重要。”
衛林拍手,“那就對了!總歸先這麼着,萬一禾生真把你哥給拒了,那我們就換種方式,若還是不行,就到時候再說。你先去跟你哥說,明日下午,在郊野西頭的過橋子邊,穿得光鮮點,拿出點自信,橫豎有我呢!”
宋瑤覺得不太穩妥,但也只能依她。晚上和宋武之說起時,宋武之第一反應便是搖頭,“胡來。”
宋瑤攤開手:“就只是約着見一面,你將心裡想的告訴她,除此之外,難道還有別的法子?難不成直接上門提了親搶了來?”
宋武之擺手,“不不不,我豈是那種人,若不問她的意思,便提了親,和強盜有何區別?”
宋瑤雙手交叉,脖子昂得老高,“要不您老自己約?像上次那樣,守了大半天,被人半路截胡,回來自己生悶氣?”
宋武之連忙解釋:“上次是沈公子找她有事,我事先不知道,哪能叫半路截胡呢?”頓了頓,腦海中浮現她的臉龐,面若桃花,吹彈可破。心頭癢癢的,思忖半秒,猶豫道:“要不你讓衛林約她?但不要做得太過明顯,我怕嚇着她。”
宋瑤嗤地笑一聲:“知道啦!”
早上起來,禾生叫翠玉梳妝,記着下午與衛林一起出門的事,讓翠玉給她挽個簡單的垂掛髻,剛梳完,衛林就來了。
通身上下看了個遍,衛林嫌她太素,非拉着出門買胭脂水粉。前腳剛出門,後腳隔壁府的人便拱了手進屋通報。
裴良攔下人,手一伸,往門裡指了指,湊耳將話聽了,吩咐人退下,打簾子跨了門檻,朝屋裡頭看去。
“什麼事?”
裴良眼神一探,見案上堆積的公文齊整地疊放置於右側,當即明瞭——爺今天的公事算是辦完了。
心裡頭不禁嘆道,自從搬來衛府隔壁,爺批公文的速度真是越來越快。剛想上前拍馬屁,瞄到案上正中央躺着一道明黃摺子,邊角抹了硃砂,敞開放置,八成是看過了。擡眼瞅沈灝的臉色,心中頓時明朗。
比平時更加小心翼翼,哈着腰湊上臉,問:“爺,您出門在外數日,聖人定是要牽掛的,德妃娘娘那邊,上次您說要給娘娘尋個江南玩意,她也盼着呢。”
沈灝瞪他,裴良噤聲,垂了手往旁邊站。
沈灝撂了公文,眉頭皺得緊,食指抵着太陽穴,一下下敲。“聖人來信,讓我提前回去。”
裴良挨着下句,知道沈灝心中所想,便順着他的意思往下說:“那衛姑娘怎麼辦?一塊帶回去?”
怎麼帶?打暈了裝麻袋裡扛回去麼?沈灝站起身,明知故問,稍透着向裴良請教的意味:“你覺得她會肯?”
裴良擡脖子,“這有什麼不肯,告訴她您的身份,難道還不願意跟你麼?”
沈灝“呵”地一聲,斜眼睨他,聲音冷冷的,“依她的性子,只怕會嚷的天下人盡知——我平陵王竟是個強取豪奪的主兒。”
裴良嚥了口唾沫,試探道:“要不您好聲好氣地求求她?”
屋裡頓時沉默下來,許久,想起沈灝冰冷刺骨的聲音:“裴良,你好大的膽——”
裴良噗通一聲跪下,知道這次言語冒失,觸着逆鱗了,忙地求饒:“王爺恕罪,奴才嘴賤,該打!”說完便作勢抽自己一大嘴子,眼神巴巴地望着沈灝。
沈灝掀了掀眼皮,懶得計較。“得,起來說話,進屋所爲何事?”
裴良忙地站起身,弓着背,“衛姑娘出門了。”原是他自作主張,在衛府裡安了探子,時時注意衛姑娘的舉動,後來王爺知道,也沒什麼,就當是默許。
裴良心細,想着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順帶着往宋府裡也插了人。
沈灝雙手負背,緩緩踱步,慢悠悠地開口:“她出個門,你也來我跟前稟?”
裴良一顆心都要操碎了,聽他語氣不對,噗通往地上又是一跪,欲哭無淚。
爺現在的心情,就跟天上的月亮一樣,陰晴圓缺,變化無常吶!
沈灝揮揮手,示意他退下。等人走到門檻處,又喊了回來,吩咐:“派人瞧住她,別讓給在街上丟了。”
裴良欸地一聲應下。
沈灝踱了幾步,後脖頸陣陣地泛着酸乏。他起得早,每日作息嚴格,無論身在何處,卯時一刻必然清醒。從晨光微曦到豔陽高照,算下來,已伏案四個時辰。
反手揉肩膀,力道總不得勁。因沾不得女人的毛病,身邊連侍女都沒有,偶爾肩酸背疼,礙於臉面,又不能讓裴良來揉,只得自己捏捏。
忽地想起禾生那雙細白柔軟的手,也不知道那雙手擱在肩頭揉捏,會是什麼滋味。
沈灝擻擻腦袋,腦子裡她嘴角彎彎的笑臉浮現出來,便再也收不回去了。越是不去想,越是記得深。
最遲下月,他便要回京,也不是拿她沒法子,這個人他認定了,便再也逃不出。現在耐着心地跟她磨性子,無非是覺得女孩家矜持,待矜持勁一過去,也就好了。
是了,再等等,她肯定會應的。
沈灝笑了笑,反正回京之前,他有的是耐心與她耗。
過了晌午,裴良火燒火燎地趕來稟報,“爺,宋家的公子爺也出門了,錦羅玉衣,滿臉的春風得意,瞅着這當頭,應該是要去郊野西頭見人,偏偏巧得很,衛姑娘也往郊野西頭去了,還是獨身一人!”
沈灝一聽,養了半天的氣定神閒瞬間拋到九霄雲外,“沒派人攔住?”
裴良惶恐:“……沒……”
沈灝甩袖,摔門而去,“牽我的馬來!”
作者有話要說:灝灝要打臉,這次是真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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