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趙赫想不到的,趙赫的目光很快就吸引住了,樑嬤嬤呢,目光也是看着跪在地上的趙赫,目光梭巡了一下那酒樽,酒樽裡面的兩枚血並沒有合二爲一,這是在意料之中的。
從酒樽中,將目光綿延的移動,落在了趙赫的臉上,趙赫的眼睛寫滿了一種叛逆與陌生,手在顫動,“你就是父親的入幕之賓?”
“現在,他還是你的父親嗎?”樑嬤嬤儘管語聲還是淡淡的,但是已經充滿了同情,是啊,現在爲止,他還是自己的父親嗎?
“你的意思……”趙赫訥訥的,目光始終不能從酒盞上移動分毫,真是稀奇古怪,居然有這種事情,自幼,他就將趙銘當做自己的父親,且是僅有的一個親人啊,那麼照此說來,一切的一切已經……
不攻自破了嗎?
趙赫的眼睛變得寒冷起來,良久良久以後,樑嬤嬤這才嘆口氣,上前一步,準備伸手握住趙赫的手,但是趙赫呢,並沒有理會,逐字逐句的加重了語聲——“究竟,是什麼意思,什麼情況,告訴我。”
“這一切,他也是煞費苦心,不過他並不是你的父親,你自己也不是趙赫。”這句話簡直好似晴天霹靂一樣,在趙赫的頭頂猝然炸響,讓趙赫絲毫沒有心理準備,趙赫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織金地毯。
往常,看上去燦爛輝煌的圖騰,此刻看上去已經變得那麼複雜,那麼望而生畏,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臉逐漸的緊繃,進而是逐漸的失去了顏色,那種難以置信之情,溢於言表。
忽然之間,自己的夢想實現了,這對於趙赫來說是多麼開心的事情啊,忽然之間,一切已經物是人非,這對於趙赫又是多麼諷刺的事情,真是殘忍。
原來,趙銘並不是自己的父親,那麼,究竟趙銘與樑嬤嬤又是什麼關係呢?現在,趙赫已經絲毫沒有逼迫的意思了,因爲趙赫一清二楚,很快的,一切都會承認的,一切也都會如同自己預料的一模一樣。
不可思議……
“所以呢……”
“這個不重要。”樑嬤嬤一邊說,一邊用力的攥住了趙赫的手,她的手溫熱,好像一塊熨帖的火炭,而他的手呢,是一種涔涔的冰冷,好像是一塊冰鎬一樣,一冷一熱,已經交匯在一起。
暗暗的用力,暗暗的用力……趙赫只能站起身來,目光看着趙銘,趙銘還是筆挺的站着,不過目光已經移動到了庭院外,庭院外,有落英繽紛的花樹將自己的花兒飛舞的到處都是。
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後,時間好像都凝固在了這一個點上,趙赫吸口氣,在等着答案進一步的揭曉,對於旁人來說,這並不重要,但是天知道,這對於趙赫來說是多麼重要的事情。
趙赫一言不發。
“現在,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金珠——”樑嬤嬤握住了趙赫剛剛拿出來的金珠,看了看以後,指了指之頭頂的冠冕,“你自己好生看一看,這金珠不覺得與我的一模一樣嗎?”
“這……”趙赫今天被接二連三的打擊早已經弄了一個魂不守舍,現在,他腳步沉醉。身體癱軟如泥,鼻翼兩股濃郁的氣噴出來。
一種被打敗的惶恐已經將趙赫給攫住了,他發現,自己實在是沒有力量與勇氣繼續就此事好好的挖掘了,挖掘出來的東西是越發的多起來,多……稠密,一切的一切已經徹徹底底的都攬存出來。
讓趙赫對自己失去了信心,讓趙赫頃刻之間已經尋找不到自己的座標,一切的一切好像逐漸煙消雲散一般,一切的一切已徹徹底底的消失不見。
良久,良久,那陰霾好像逐漸的散開了一丁點兒。
“那一晚,不錯,你是在密林中遇到了我與你的父親,那時候,我們就在你頭頂的樹上,這金珠落下來以後,你固然是眼疾手快,不過你並沒有擡頭看一看,那時候,你還不是武狀元。”
“那麼,現在我是,一切的秘密與答案都可以揭曉了,我看,不光光是趙將軍良苦用心,連你也苦心孤詣吧。”趙赫一邊說,一邊冷冷的皺眉,從“父親”到“趙將軍”。他是多麼不情願改口啊,但是有什麼辦法呢?
趙赫看到趙銘的背影幾不可見的顫動了一下,但是人並沒有回頭,今晚,趙銘反而是變得沉默寡言起來,那種等待是焦心的,是痛苦的。
照顧了將盡二十年的孩子,終於有朝一日即將不是自己的骨血,那種感覺,一般人是沒有般大體會萬分之一的,他之所以並不回眸看一眼,原是因爲,已經沒有回頭的必要性。
他需要用快刀斬亂麻的方法逐漸的斬斷兩個人那千絲萬縷的聯繫,趙赫沉默了,屋子變得冰冷起來,那種冰冷讓人望而生畏,逐漸的,也是變得沉默起來,那種沉默,好像一枚針滾落都可以聽到玎玲的聲音。
好在,這沉默讓樑嬤嬤已經打破了,現在樑嬤嬤上前一步,“都不說話嗎?那麼我只能自說自話了,不管苦心孤詣也好,良苦用心也罷,終究你還是當上了這個武狀元。”
“這是你們的計劃!”趙赫終於爆發出來一句嘶吼,樑嬤嬤沉默的點了點頭,沉默的意思有很多種,這一次,無疑是默認了。
“是計劃,但是也需要你這樣一個人才,你雖然不是貧民,不過你是皇族,趙赫,看着我。”樑嬤嬤強迫趙赫與自己對視,趙赫看着那陰鷙的目光,也是看着那張臉。
樑嬤嬤的臉上逐漸顯露出來一個淡淡的笑容,這笑容好像秋風中的梔子花一樣,來得快,去的也快,很快的時間裡面,已經消失了,已經猝然不在。
“我也不是什麼奶孃樑嬤嬤,你仔細的看一看我的妝容,這是前朝公主纔有的衣服,髮型是朝天髻,現在你都明白了,不,不,你尚且有一件事情是不明的,你是什麼人?”
“那麼——”趙赫遲滯的,艱澀的吐出來幾個字,好像已經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量似的,“那麼,我是什麼人呢?”一邊說,一邊看着眼前的女人,樑嬤嬤一笑,輕輕的說道:“你總應該知道他是什麼人?”
“爹爹勞苦功高,不過我已經聽說,爹爹是前朝的將軍,自幼……”趙赫激動起來,一股鬱憤不平的氣息在趙赫的胸臆之間形成氣流。
自從自己記事開始,爹爹就從來沒有上過戰場,不是爹爹貪生怕死,而是皇上根本就沒有讓爹爹去上戰場的意思,原因呢?因爲爹爹在前朝滅亡的時候,沒有選擇做前朝的忠魂。
而是投降,做了本朝的一員大將,其實,一個將軍最畏懼的就是這個,尸位素餐,本來,上戰場是快意恩仇的事情,但是現在呢,爹爹給關押在了囚籠之中,想要往前走,連一分一毫的可能性都沒有。
從小,趙赫就知道,爹爹因爲身份的緣故,被人非議,讓人排難,讓人徹徹底底的排外,所以趙赫這才比較用心。
至於這武狀元,也是趙赫苦思冥想以後,這纔得到的一個結果,兩個人的目光互相交匯了一下。
“所以,你明白了,你爹爹是前朝的人,暫且將他叫做爹爹,前朝是我們的朝代啊,他是前朝的將軍,我是前朝的長公主,你呢,是父皇唯一一個孩子。”
“不!”趙赫立即皺眉,“這是騙人的。”
他一時半會兒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新身份,自己怎麼會是前朝的皇子呢?
“騙人的,爲何要騙你呢?已經過去了快二十年,是一切都真相大白的時候了,好生想一想,你爹爹爲何從來都將你叫做‘趙赫’而不是別的稱謂?”趙赫一呆,逐漸的明白過來。
“是真的。”趙赫訥訥,又道:“那麼上一次,刺殺王爺的事情,想必是你們知道的。”
“是我。”趙銘回過頭,看着趙赫,趙赫難以置信,自己調查了那麼就的冤案,原來並不冤枉,畢竟還是自己的爹爹啊,難怪王爺對於此事是非常憤慨的,他當初還用自己的清譽做擔保。
說會讓真相逐漸大白於天下的,並且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這兇手早已經逃之夭夭,。早已經逍遙法外,與她們的虎豹營沒有任何關係,現在看來,往後連自圓其說都比較困難了。
居然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父親趙銘做出來的,他早已經想過了,那樣遠距離的射程,一般人怎會那樣厲害呢?他想過了很多,但是從來就沒有想過,一切的事情都是趙銘弄出來的。
“我娘,自然也不是這所謂的葉琳琅了,對嗎?”趙赫咄咄逼人的樣子,終於看到趙銘回頭,他多麼想要將自己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追問出來,不過有什麼辦法呢?
一個字,一個句子都卡在自己的咽喉中,好像咽喉中有雞毛一樣,是那樣的難受,趙赫的目光低垂,良久良久的沉默以後,終於嘆口氣。
“這總是有原因的,凡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難道不是嗎?”連趙赫自己都已經想到了,這些計劃都是陰謀,是陰謀中的一環。
“是啊,你既然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還用問嗎?前朝的人並沒有死絕,你現在已經知道了,需要你與墨琛做對,現在唯一一個可以做帝王的人,是墨琛,也就是說,你唯一的一個死對頭就是墨琛。”
趙赫難以置信的看着趙銘,趙銘的每一個字都變得沉重,變得有力量,變得擲地有聲,變得硬語盤空。
想要不聽,都沒有可能性。
“所以,我已經很多次暗示過,很多次已經提醒過你,必須要與王爺爲敵,一開始你或者並不清楚,現在你已經徹底明白了過來,再往前走,就是光明,這麼多年了,我含辛茹苦,也算是爲光復舊物做出來豐功偉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