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樓至甦醒
又過了一刻後,鑽入天之佛天靈的光力漸漸變淡變弱,直至最後一絲,質辛、鬼邪、緞君衡和天之厲同時撤掌收功。
卻不料,撤功剛畢,天之厲突然口吐鮮紅,身子站立不穩一晃。
“爹!”站在其後面的質辛眸色驟變,急奔過去扶住他。一旁的鬼邪和緞君衡這才發現,眸色一緊,急掌心蓄功,一者按他前心口,一者按在他背心,紓解打通淤窒命脈間的鬱積氣血。
片刻後又吐出一地稍暗紅的血液,天之厲胸口窒息之感纔好了些。鬼邪和緞君衡撤功,質辛急小心翼翼扶着他坐在牀邊。
“義父,伯父,爹這是怎麼了?”
緞君衡掃過闔眸暫提功力運轉奇經八脈的天之厲,看向他道:“他之命力本就缺損,荒神之力使用會加快命力耗竭,現在雖不是犯病的時候,但平日隱隱損耗之下,氣血命元難寄,便會損傷心肺,一時周身血脈全部急涌而至,吐血必然。現在已經無事了,不必擔心。”
話音剛落,天之厲收功,睜開了眼,看向擔憂的質辛,平靜道:“吾無事。去做你該做的事情,不必在這裡浪費時間。”
質辛微頷首後,想起什麼,掃過天之佛,才又凝視他問道:“娘何時能醒過來?那日吾問你,你說到了今日才告訴吾。弟弟妹妹也關心此事。”
話音尚未落盡,聽到敲門聲的鬼邪去打開了房門,無淵、曇兒、佛兒和厲兒輕步邁進,走到天之厲身邊,看他情況安好,又掃過安然無恙熟睡的天之佛,緊繃擔憂的心神一鬆,才又凝視天之厲等待答案。
天之厲凝眸看向他們五人,沉穩平靜道:“十日後黃昏,她若醒了,吾派人傳你們。抽改記憶之法,對你娘身體有些小損傷,十數日昏睡有利於她恢復。”
曇兒聽了張了張脣,看見天之厲說話間無意識看向天之佛的眸底一閃而過的那一絲深情複雜,驟又閉上,壓下喉間酸澀,輕拉住佛兒的手,看着她和厲兒露出絲平靜笑容:“我們回去吧!十日後再來。不要打擾娘休息。”
佛兒和厲兒怔了一怔,本也還想問的問題,見她凝眸輕搖頭,嚥了下去,輕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質辛和無淵微俯身向三人告辭後,隨步而去。
鬼邪看向天之厲,凝眸道:“這十日,你必須要好生休息。天之佛身體恢復需要的藥,吾親自熬好端來。”
天之厲轉眸看向天之佛點了點頭:“嗯!”
鬼邪和緞君衡這才告辭離開,天之厲傳人清理了房內血跡,關閉臥房門後,走近牀邊褪去了天之佛身上衣物,拉過薄被給她蓋好,隨即便坐在牀頭,取下她頭上束髮的金飾,微動枕頭讓她躺得更舒服些。
十日後,黃昏,紅雲火燒,碧空似染血,自山巒夕陽處羽毛般鋪疊展開,傾灑地面的餘暉無聲斜射入臥房內。
天之厲手中端着一盅藥湯,坐在牀頭,舀了一勺在嘴邊輕吹微涼後,小心移向昏睡的天之佛脣邊,凝眸微動,輕抵開她的雙脣和貝齒,將藥湯一點一點慢慢滴入,隨即將勺子放回藥盅,手指輕夾她下頜,讓她在無意識中將含在口中的藥嚥了下去。
這才笑了笑,繼續舀起第二勺,照舊而爲。
就在垂眸舀第三勺時,天之厲心口突然重了毫無預兆襲來的冷怒一掌,喉間一腥,急提功穩住了身形。卻是稍晚瞬間,哐噹一聲,藥盅墜地碎了一地,滾燙的暗褐色湯藥全灑在了手上。
天之厲似未有所覺,擦了擦嘴邊流出的血跡後,擡眸望向牀上醒過來的天之佛,緊繃十多日的心神一鬆,凝視她關心放鬆嘆口氣:“你終於醒了夢魘都市最新章節!”
說罷沉了嗓音對外命令:“重新去煎藥送來!”
天之佛光裸着身子裹緊薄被,見他竟毫無防備的中了她之掌,眸底微詫一閃後,又恢復厲色,冷利看他沉聲:“言而無信!你枉爲厲族之王!”他怎會對她方纔那掌毫無閃躲?依他功力根本不可能中招?
天之厲看她如他所期望抽改記憶後該有的模樣,心底放鬆,眸色平靜凝視她一眼,壓下心底情意,起身走到不遠處的木架前,拿起棉巾擦乾淨了手上和身上藥漬,淨了手,才返身回去,從置物櫃中爲她取了裡衣中衣外裳,走到牀邊,放在她手邊,擡眸看她緩慢道:“你心症突然復發,昏睡十日,吾不可能任由你着衣而睡。吾是言過不經你同意,絕不尚自近身,但,”
說着一頓,深眸望進她眸底,一字一字沉聲道:“你吾已有了四個孩子,厲族佛鄉之爭,已經千年久遠前之事,不論當初你因何入吾厲族,成吾之人。時至今日,難道你依然要將吾排斥在外?”
天之佛募得又被提醒數次被強奪身子之事,只覺骯髒不堪,面色刷的一片蒼白,強壓滿眼怒火,驟闔眸,不再願與他多言,冷怒一聲:“出去!”
天之厲見她手指捏着薄被青筋暴露,渾身氣怒輕顫,是她心緒大慟模樣,本欲如往常般伸手將她摟在懷中安慰,剛擡,怕此舉更讓她憤怒,眸色一凝,又放下,只將衣物稍微移近,轉身離開,平靜聲中卻是由不得他控制帶了柔和:“孩子們擔心你數十日,一會兒來看望,儘快穿上收拾好。”
臥房門吱呀一聲關閉,天之佛刷的睜眼,發白着面色看向身邊他拿來的衣物,冷恨屈辱一閃,驟擡手凝功按去,刺啦一聲,所有衣物瞬間碎成了粉末。隨即包着薄被落地,無意識竟踩到了地上脆裂的藥盅碎片,一陣鑽心疼痛襲來,天之佛微蹙了蹙眉,心底怒躁卻是因之莫名稍微平靜了些,不由垂眸,見腳底下流出的鮮紅,並不覺痛,竟有種洗滌淨身上污穢的懺罪之感,一時發怔,定定默然看了半晌,直到血腥味濃重徹底平復了翻涌的心緒,才擡眸,帶着扎入皮肉的碎片走向置物櫃,打開重新取了衣物,返回牀邊,忍着心頭厭惡,一件一件穿着這厲族爲其準備的衣物。
剛穿好,房門便吱呀一聲打開,霎時一股清晰的血腥味飄散。
天之厲一震,尋味看去,驟見她穿着衣物光腳站在地上,腳下全是血印,她到底做了什麼?眸色一變,急身疾步直奔過去:“樓至!”
天之佛聞聲,掌心驟蓄浩然佛力,轉身防備,冷眼看他:“你又想如何污化吾,來侮辱佛鄉?”
天之厲步子在距離她三尺外的地方募得停住,只得壓下心疼,餘光見牀上的衣物碎片,沉眸一凝,掃過她雙足,轉而收回視線,疾步轉向不遠處的放置珍貴物品的紫檀閣,輕抽出一個小抽屜,翻掌撕裂了不遠處的紗帳,隔在手指和其中的一個陶瓶間,將其取出,凝功飛向天之佛急促道:“吾未碰觸。處理一下傷口。縱使恨吾,也不必損傷自己身體。想要殺吾,更該身子康健,能打得過吾方有可能實現。吾說過會放你離開,只要你能勝過吾或是殺了吾。”
用輕紗包着的瓷瓶在到達天之佛眼前時,輕紗一鬆,墜落在地,只剩下瓷瓶繼續飛近。
天之佛冷眸厲色一閃,掌心功力驟利,本欲震碎瓷瓶,卻不料天之厲說出此番話,心念一轉,眸色凝住,當即變了主意,轉而接住瓷瓶,收回視線,背對他坐在牀邊,將血肉模糊的足擡起,冷靜凝視着,擡手一片一片拽出了插入其中血淋淋的碎片,一股鮮紅霎時被帶出。眉頭連皺都未皺,天之佛拔出瓷瓶的木塞子,對着傷口倒出了些許淡紫色粉末,本還流血的傷口瞬間止住。
天之厲站在牀邊不遠處,靜靜望着她快處理完傷口的孤寂背影,袖袍中手指一緊,雖早已料到她之性子會如此,可當真看着卻又是無奈深沉的痛心。如此情形,他該徹底放心了。再過三個月,等他的時間到了,她便可真正解脫,若……便放她去現在記憶下想去的地方,去見她願意見到的人。
“來人驚雷入漢最新章節!”
“參見王、王后。”
“將地上的東西收拾乾淨!”
“是!”
天之佛處理完傷口,剛穿上布襪和錦鞋聽到如此稱呼,皺眉回身,冷視天之厲壓下不喜,力持冷靜道:“明日下令所有人稱呼吾天之佛。”
話音剛落,“娘!”“娘!”“娘!”
三聲驚喜激動的嗓音從臥房門口傳來,曇兒、佛兒和厲兒一見她安然無言,眸色泛喜,急步進入,高興走到了她身邊:“你終於醒了!”
天之佛見他們一臉凡俗之思親之情,可這全是天之厲給她的恥辱,好不容易壓下的怒厭驟然自心底疊生,一皺眉心,心頭屈辱怒火壓都壓不住,驟轉身不再看他們,袖袍一掃背至身後,冷沉出聲:“吾是天之佛!與你們沒有任何關係!”
曇兒、佛兒和厲兒雖早已知道她會變化,可當真面臨本還溫柔寵溺他們,卻突然變得如此冰冷無情的天之佛,心頭還是控制不住一澀,所有的歡喜都化成了眸底酸紅,咬脣忍不住又低低喚了聲:“娘!”
“出去!”天之佛嗓音驟然一冷,毫不留情冷斥驅趕:“吾不想看到你們!以後沒有吾之傳喚,不得擅自出現在吾面前。”
佛兒從未見過天之佛如此模樣,嚇得面色一白,本只是發紅的雙眸淚水刷的涌了出來,急膽怯傷心望向不遠處的天之厲,哽咽喚了聲:“爹!”
曇兒紅着眼睛輕抱住了佛兒,拉了拉怔住傷心的厲兒的袖子,擠出絲欣慰又酸澀的笑容低語:“天之佛不想看見我們,別讓她難受,我們也看到她安然無恙了,離開吧。”
佛兒看看天之佛冷意無情,又看看旁邊的天之厲眸斂愧疚關心凝望他們三個人,心裡替他難受傷心,又想着以後不能見天之佛,心裡難受暗喚了聲“娘”,微止住的眼淚霎時過眶而出,一把撇開了曇兒的胳膊,捂淚淚眼,轉身哭着跑出了臥房。
曇兒怔住,轉眸看向天之厲嘆氣一笑:“爹,吾去看妹妹,她還是這個脾氣,一會兒就好了,你別擔心!”
說罷,急拉着厲兒離開,就在跨出主殿的那一剎那,卻忍不住下意識回眸,看了眼寬敞明亮大廳間的石桌,十日前,娘還在溫柔戲笑地看着他們兄妹幾人說笑,爲爹過生辰,強忍的難受鑽心而起,發紅的眼裡也忍不住涌起了淚水,隨即刷的收回視線,跨步離開,闔眸任由淚水滑落。
厲兒看到,緊抿了雙脣,擡手一拉胳膊,止住她的步子,從她袖子中取出絹帕替她擦淚:“大姐,娘那會兒說有孩子了哭不好,你別哭啊。娘現在這樣,挺好的。至少她再也不會傷心難過了。爹每次生病,她都日夜不寧,夜裡還會一個人落淚,白天見了所有人依然滿臉平靜笑容。”
曇兒聞言突然睜開了眼,淚水頓住,接過他手中絹帕一擦,緊眸震驚凝視他急問:“你怎麼知道娘夜裡一個人落淚?我們都不知道?”
厲兒微垂眸嘆息一聲,壓下心裡難受,才又擡眸對上她的視線,詳細說出了來龍去脈:“這事佛兒也知道。你也曉得我們感官異於常人。但你們只知道我們醒着時有此能力,其實,不論醒着,還是睡着,或是昏迷昏死,任何情形,我們都能感知別人所感受不到的東西。只不過睡着這種情形,得醒來後特意凝功去回溯。那日吾和妹妹閒來無事,就試着回溯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感知到了孃親夜裡守着爹暗自落淚。”
頓了頓,厲兒有些想不明白,不解凝視她問道:“明明鬼邪伯父和緞君衡已經說爹的病,在二哥和三千妹妹回來後就一定會好,爲何娘還會獨自一個人哭呢?她還是不放心爹的病嗎?”
曇兒微怔後,想了想,眸光一閃,暫壓下心底突然涌起的莫名不安,看向他道:“我們知道了爹的病後也還會擔心和哭,娘該也是一樣的武極巔峰。”
厲兒聽了沉思半晌,似還有疑問,可又想不出來,只得暫時壓下,看向她道:“我們去找佛兒吧,以後若娘真的不想看見我們,我們就偷偷去看她。大姐你別再傷心哭了,娘現在記憶被抽改,可她還是孃親。我知道娘一定不想我們擔憂傷心的,只不過是沒有了記憶。爲了已經不在的那個孃親,我們也該高高興興的,這樣她纔沒有離開我們。”
曇兒見他自己也難受,卻仍想着法子要安慰她,心裡酸脹間又暖意醺然,破涕一笑,用絹帕擦去了最後一滴淚水,收入袖中,擡手輕按了按他的肩:“吾沒事了走吧。去爹孃最愛一同去的善惡花樹下,佛兒定然在那兒,我們一會兒再一同去找大哥大嫂。”
厲兒露出絲笑容,輕點了點頭,姐弟二人平復下了翻涌的心緒,急步而去。
臥房內,聽到三人徹底離開後,天之佛冷厭的眸中,卻又不受控制閃過絲微不可見的愧疚,袖袍中手指陡然緊握,一皺眉,闔眸壓下。他們縱使出自她體,可依然是厲族血脈,一如所有厲族的奸詐陰險,是可能爲亂天下的禍害,更是天之厲污化她侮辱佛鄉鐵錚錚的事實,質辛是第一個,他們是一次又一次的。當初的和平協議中並無誕下子嗣,她本心存渡化,卻不料他竟使了陰險邪佞之術,如此破除她修持的無色佛體。既不可渡化,厲族沒有天之厲便不足爲懼,天下可永久爲安。
天之厲緩步走近她,負手看着她側臉,天之佛也未曾有任何抗拒動作:“縱使恨吾,也不該遷怒孩子,他們也是你的血脈。”
天之佛冷笑一聲,厲色看他:“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這幾個孩子,全部都是你算計之下的產物。若哪一日厲族再入侵苦境,與佛鄉對上,便是你用來威脅的利器。厲族非吾族類勢必殺之,不如吾親自動手取他們性命,免得來日成你利用對象。”
天之厲看着她怒冷難掩的雙眸,心裡溫柔欣慰閃過,面上亦不覺露出絲溫柔笑容,平靜凝視她道:“他們是吾和你的孩子,吾死也不會讓他們受一絲傷害。你想殺了吾爲蒼生除害,吾卻並未視你爲敵。”
說完轉身向外走去,緩慢囑咐道:“你昏睡十日,先用膳吧,殺人得有力氣。”
天之佛等他離開房門,臥房內他的氣息消失的無影無蹤,怒厭心緒才恢復了平靜,向大廳走去。見天之厲坐在桌邊東側,她的座椅竟然並排放在他身邊,眉頭一皺,轉而走向了西側,和他距離最遠處坐下。
天之厲平靜看了她厭惡神色一眼,擡眸看向眸色複雜盯着他們二人的司殿,沉穩出聲:“傳膳!”
司殿急收起不該有的神色,頷首離開了大廳去膳食坊。二人無言無語,在一片死寂凝滯氣息中用過晚膳,天之佛自始至終未與天之厲說一句話,直接回了臥房。
一個半時辰後,天之厲從書房回到臥房,見天之佛躺在牀上滿臉疲倦睡着,眸色一凝,她還會日日覺疲倦再睡三日,身子方可真正徹底恢復,隨即放輕了步子,走近牀邊木架解下了外袍腰帶。
一難以抵擋睏意已經在牀上睡着的天之佛,仍然是聽到腳步聲,猛然醒了過來,見他動作,驟支着牀坐起身子,冷眸清醒看向天之厲,見他繼續脫衣物,隨即垂眸,落地,向臥房外走去。
天之厲手指一頓,一掌雄渾功力控制住了她的身形,凝視她道:“你要去何處?”
天之佛欲要提功相抗,可竟似失去了所有功力,在他控制下提不起一絲,當即眸色更冷,看也不看他,直望着門口,恨不得立即離開:“這裡只能留一人。你在,吾走。”如何殺他從長計議,但絕不再與他共處一室。
天之厲驟翻掌一收控制功力,將她身子直接倒捲到他懷中,緊緊一扣,一手捏住她的下頜,平靜凝視她瞬間無悲無喜的雙眸,俯首輕吻向她脣邊:“你認爲吾該放你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