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佛成妻[天厲X天佛] 215樓至佛鄉 四庫書
荒神禁地後殿內,質辛飛身一至便急推開殿門。
正站在桌邊談事的鬼邪和緞君衡見他神色匆匆,暫停下了話音,凝沉問道:“發生何事?”
質辛顧不得喘息,疾步走近,對上他們的視線,皺眉低沉道:“娘不久前讓吾代替她向佛鄉尋要一物,根據她口中形容是一滴血凝成的血晶。”
“血晶?”緞君衡詫異一凝眸色,不解皺眉:“詳細說來。”
質辛頷首,緊接着將不久前天之佛說過的話給他們複述了一遍。
鬼邪聽罷,想到了何種可能,眸色微凝出絲出乎預料的凝沉。
緞君衡見她神色,當即出聲詢問:“此事你有何想法?”
鬼邪沉嘆一聲,擡眸凝視二人直直望來的眸子:“她言心口缺了防護之物,這只是抽象具化形容而已。你們該知道厲族心血互融之術,是各將兩人一滴心血取出,互置對方心頭。”
質辛一震,倏然明白他話中之意,鎖緊了眉頭急出聲:“伯父可是指,娘所言缺的是爹的那一滴心頭血?”
鬼邪略一猶豫,凝視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是也不是,厲族內從未出現過一方死,另一方心頭血會消失之情況。但你娘對諸多感受的形容,分明是你爹那滴血不在心頭之感。曾有人中途取出過此血,便會出現她所言之感。但無前事可以證明你娘所說情況,是因你爹而起,吾不能確定。現在所言也不過假設。”
質辛皺緊了眉頭,沉眸半晌才又看着他凝沉不解道:“爹之死,爲何會有可能牽引那滴血也消失?”
鬼邪猶豫不言,眸色低垂沉思。
緞君衡想了想,擡眸凝視質辛意有所指道:“心血互融之術能成,是因那取出的一滴血仍然與本體相連。你爹之死是因命力耗竭,既然相連,命力耗竭到盡頭,那滴血必然也要被耗盡。”
鬼邪聽到這兒,擡眸看向質辛,接過了話頭微皺眉道:“這是他之合理推斷,因果似乎確實該如此,但事實,還是吾方纔所言,只是假設,你不解,吾亦有懷疑之處,一時難下定論。數萬年來,並無這種事情在異誕之脈發生過。一方死後,那滴心血會依然存在慢慢與宿體融合,活着的一方不會有任何異感。”
緞君衡略一沉吟,轉眸看向了她:“你所言只是一般厲族族民和修得功體之官員。元種八厲並未遇到過現今這種情況。而且,你該明白,他是天之厲,沒有任何人的情況可以作爲推斷他和天之佛心血之術的根據。他們二人心血互融之術,本就極端異於常人。天之佛現在會出現的症狀,亦可能就是合理之存在。”
質辛袖袍中的手指突然一緊,眸中涌出了濃重憂色:“不管是否爲此可能,孃的身體出現了問題確是事實。她說自己功力不濟,心口不適,不知道以後還會出現什麼症狀。”爹定然也如伯父般未曾料到心血互融之術會出現這種情況,若知曉如此,他該早提前解除了後患。
鬼邪聞言一肅眸色,陡擡眸凝視他果斷道:“暫先讓曇兒繼續住在雙天宮,不要搬去新落成的親王宮,天之佛不喜伺人在身邊伺候,礙於你今日條件交換,加之她現在平和的心思,定不至於將曇兒趕出去。天之佛行動之地不出雙天宮左右,有曇兒在,可以時刻發現她之變化。”
質辛頷首後,驟然靈光一閃,凝向二人道:“吾還有一法想用。娘今日雖明言她身體出現的問題,但功力到底減少多少,卻並未詳述,應當是對我們皆有防備忌憚纔不說。蘊果諦魂和娘交好,如今娘一門心思都在佛鄉,對於這生死至交,絕不會有防備之心,他可以輕而易舉近娘之身,探得她身體真實情況,正好不久後他便會到,可以一行此法。若能探得結果便好,若不能,也無妨。我們日後再慢慢了解。”
鬼邪不假思索頷首:“此法可用。”
緞君衡隨後又看向質辛道:“你娘之心症日後不會再出現,吾和鬼邪已做計乘蘊果諦魂他們來之日,一診她之脈,告知她心臟已全,日後再無此病,讓心症之計塵埃落定。順勢也可一探她身體情況。”
質辛聽着眸色不由黯了黯,輕嘆一聲:“爹在時,還可強迫娘接受你們診斷。如今……若非如此,你們根本不必這般費盡心機才能得一近身探脈機會。”
鬼邪沉澀一嘆,擡手輕按在他肩頭拍了拍:“犯糊塗了,質辛,若是你爹還安然健在,今日的一切便都不會發生。何必還要探脈呢?”
質辛一怔,恍然間才反應過來,驟苦澀闔眸勾了勾脣:“是!”
話音落後,鬼邪看看天色,強硬拉着他坐到石桌邊:“今晚晚膳和我們一起用,恰好你義父也在。”
質辛微怔,急出聲要拒絕,鬼邪卻搶先一步,凝沉了眸色,不容拒絕道:“吾是你伯父,現在聽吾的,別想着立刻從吾這裡離開,不用膳就到皇極七行宮守靈。這些日子你都幹了些什麼,吾一清二楚,你若明日還以各種藉口欺瞞無淵,自懲不用膳,吾不介意以後日日將你逮到神殿來用。”
質辛眸色一僵,急道:“莫告訴無淵!”微立起的身子不得不又坐下。
緞君衡入座後,倒了杯茶端在他面前:“喝吧。你爹是在九泉之下擔心你,吾在這九泉之上擔心。再如此下去,吾又該對你繼續已經停用許久的‘不孝子’三個字!”
質辛默然,微垂下了眸,卻是接過了他手中茶杯。
鬼邪看着他已消瘦了的側臉,黯嘆一聲,沉聲即道:“傳膳!”
六日後,黃昏,厲兒和佛兒因爲要處理質辛吩咐之事,未迴轉雙天宮。到了晚膳時辰,只有天之佛正和曇兒兩人靜坐在大廳沉默用着膳。
晚膳進行了有平日的一半時間,一直不說話的天之佛突然夾了一盤菜餚中,曇兒從不用的菜放在她碗中:“你有孕,此物多吃孩子和你皆好。”
曇兒看着碗裡多出的菜,正在咀嚼的雙脣一頓,擡眸帶絲不可思議,怔怔向天之佛看了一眼,未及多想,下意識便點了點頭。
天之佛無悲無喜對上她之視線,任由她眸底的激動驚喜平復後,才收回視線,繼續用着膳,淡淡出聲,彷彿在說着別人的事:“吾身有你之時,雖與你同樣不喜此味,但此物對你好,便未有猶豫日日多用。吾厭惡你,但念及稚子無辜,尤能做到如此,而你所懷該是你所期盼之子,若他未來出一絲意外,你將抱愧終生,勿被心中悲哀所累,害了孩子。”
曇兒不料她以如此方式來提醒照顧她,雖然言語上無情,可實質,心底涌起絲暖意和澀喜,喉間竟不覺有些澀凝,難以出聲,片刻後,曇兒才壓下些心底波瀾,擡眸看着她深深點頭:“多謝娘提醒。”
說罷,竹箸便轉了方向,一跟一根地夾着此味菜品入脣。
天之佛隨即放下竹箸,將菜碟直接移近她身前,讓她能方便些。
曇兒未料到她竟然會對她這般好,一膳間已經這兩次驚喜,比這一整日都多,難得的胃口竟然大開,比往日多用了一碗飯。
用完膳正打算撤掉時,緊閉的雙天宮外傳來一聲拜見聲:“屬下參見天之佛和曇親王,王要吾來傳話。”
天之佛眉心微皺了皺,卻是未開門,冷淡出聲:“何事?”
“明日龠勝明巒巒主和天佛原鄉領首親來爲先王弔喪,王讓聖後稍事準備,明日早朝之時,與王共登王殿,受其之禮。另,曇親王有孕,若身體不適,可免上朝,王讓曇親王自己定奪。”
曇兒已有所準備,聽了面色如常,並未如那日般變化,只是未想到質辛到此時仍然還是擔心她,嘴角不覺勾出絲淡淡暖心笑意,輕嘆了一聲:“大哥!”你多擔心了,吾不會有事的,他只是果子叔叔而已。
天之佛一怔,未料到他們會來得如此之快,眸底涌出絲從未有過的得見故人之驚訝,瞬間柔和了她一直無悲無喜的面容,似乎還能看得出嘴角淺淺的欣喜。
曇兒斂下心緒後,下意識擡眸望向天之佛,見她如此神色,眸光一凝,心底多的是欣慰,卻仍然控制不住一絲失落堵在了心口,眸色陡然黯淡。一千年,她們在一起的日子也只剩下了一千年。想着不由怔怔轉眸,恍惚望向天際,已近夜色,一日又如此匆匆而過,她們在一起的日子又少了一日。
來人走後,天之佛傳令撤膳,隨後便又如往常般回了臥房。曇兒在大廳中繼續坐着,直到她臥房中晶石熄滅,一片漆黑,再無任何響動,才收回凝注的視線,扶着桌邊站起,揉了揉莫名覺酸困的後腰,回到了另一處臥房歇息。
次日,天色未明,尤有啓明星閃爍於灰黑色天際,天之佛臥房中便早已有了響動。在另一處臥房的曇兒聽到細微的聲音,緩緩醒來,眸色複雜凝視着牀頂半晌後,才定下了心神,也不再睡,翻身坐起,將伺人準備好的她之玉白色親王錦服,不徐不疾穿上。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天色也漸漸變得亮敞,距離早朝的時間越來越近。
就在還有一刻鐘開始早朝時,雙天宮外響起了恭敬有禮的敲門聲:“屬下恭請聖後和曇親王入殿!”
天之佛和曇兒聽到聲音才從自己臥房中走出,司殿聽到聲音,便按規矩緩緩從外向內打開了殿門。
天之佛金色錦紗佛衣,蓮冠高束髮髻,垂髮如瀑,一拍莊嚴聖潔之像,依然是她從天佛原鄉進入異誕之脈之裝扮。
曇兒雖也見過她幾次這種裝點,卻還是第一次覺她周身氣勢之莊嚴逼人,無形中散出一股迫人壓力,眸色恍然一怔,不由定定看着。原來爹給她形容過的娘顯露聖儀竟是如此模樣。自從娘復生以來,她在他們面前從來都是溫潤柔和之樣,縱使生氣,亦是帶着母親的憐惜之心,直到被抽改記憶後,他們才明白了以前的娘是多傲冷絕凝,今日再加此氣質,該便是爹口中那個曾與他相鬥一千年完整的天之佛了。
“曇親王,請入鑾駕!”司殿見她神色恍惚,看看坐在鑾駕上已經等待的天之佛,急低聲提醒。
曇兒這纔回神,壓下心頭莫名涌起的波瀾,望了望晨光明朗的碧空,輕嘆一口氣,才收回視線,平靜走向其後面的另一副親王專用鑾駕。她終於還是要再見到他了,果子叔叔。
霎時兩道黑色光芒閃過,司禮官和鑾駕瞬間消失了雙天宮,直往王殿而去。
未幾,黑光浩然一涌,鑾駕現身王殿前。
坐在王座上的質辛和無淵,望着鑾駕中莊嚴聖潔的天之佛,眸色敬意一凝,同時站起走下臺階,穩步向殿門前走去。
王座左右兩側的鬼邪和緞君衡轉身對着殿前抱臂於胸前,微俯身,厲兒、佛兒、劫塵、咎殃、魑嶽、後無封、克災孽主、聖鬘天姬、貪穢、擎念潮、剡冥、擎思瑚、魈瑤、樹魁、魑肆、相繼轉身,同樣垂眸觀地,輕俯身,齊聲道:“恭迎聖王之後!”
質辛和無淵親自立在鑾駕前,俯身行見母之禮。
天之佛看了眼他們和殿內身着盛裝行禮的衆人,皺了皺眉站起,走下鑾駕,當即便向殿內走去。質辛和無淵這才挺起身子,等着下了親王鑾駕的曇兒一同緊隨在她身後緩步而行。
天之佛快走到天之厲和她曾經用過的王座前,見旁邊並立而放的另一個相同的王座,眸色一凝,已知這是爲她而準備,微轉步子未停頓便走去。
質辛眸色一笑,和無淵對視一眼,便搶先一步走到了她要去的王座,伸手指向天之厲和她曾經所坐過之王座,恭敬道:“母后,請入座。”
天之佛微怔,僅皺了皺眉,看了那把王座一眼,眸底微閃過絲厭惡冷意後,一言不發又轉了步子走去坐下。
質辛和無淵看出了她之神色,暗歎一聲,等她莊嚴落座後才坐下,擡眸威儀望向殿門。衆人這才亦隨之入座。
司禮官立在王座旁,見更漏時辰已至,眸色恭然一凝,凝功於喉間,啓脣朗聲道:
“傳天佛原鄉領首矩業烽曇!”
“傳龠勝明巒巒主蘊果諦魂!”
除了王座上的天之佛、質辛和無淵,其他人全部再次起身,平和將眸轉向殿門。
站在鬼邪身旁的曇兒聽到漸漸走近的熟悉腳步聲,才緩緩擡起雙眸,無波無瀾平靜望着晨光下熟悉的身影。
佛兒一直注意着她,見她神色,雖然平靜,可心裡還是止不住的要擔心,不由微微移動步子,挨近她,悄悄伸手,衣袖相疊,握住了她的右手。
未料到她手竟是那般冰涼,佛兒眸色一震,皺了皺眉,急緊緊包住,密語喚了聲“姐姐”,見曇兒平靜回眸,帶笑看了她一眼搖搖頭示意她無礙,手中也並未拒絕她此番動作,微放了些心,才擡眸凝向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