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復活昏迷
良久後,金光徹底散去,本已死去卻費勁周折復活的三人緩緩睜開眼睛。
魔皇陵熟悉的氤氳氣息縈繞在各處。
他的頭,靈魂完好,此處一定是地獄了!
“斷滅闡提!”
淨無幻一手緊抱靈軀,恍惚凝望着眼前完體之人,黑眸一溼擡手撫上他的面,淚眸緩慢出聲,“吾終於在地獄尋到你!”
“無幻!”
斷滅闡提眸色一震,難道她,心頭猛然一痛,沙啞摟緊了她的身子,
“你怎能自盡!”
“吾把道體功力給你,是要你好好活着!”
淨無幻淚眸一笑,埋首進他懷裡,安心闔眼:“只要能尋到你,死和活着沒有區別。”
斷滅闡提垂眸壓下眼底淚意,擡手輕撫向她的面頰:“來世等着吾,吾會去尋你。”
“不!”淨無幻擡手點住他的脣,淚眸輕語:“今生你揹負太多,來世吾去尋你!”
斷滅闡提凝情輕應,“嗯!”
突然,最不想聽到的聲音終究宣判了分離的時刻,
“斷滅闡提!淨無幻!”
淨無幻身子一顫,雙臂緊扣住斷滅闡提的身子,淚水又墜:“鬼差竟來得如此快嗎?吾好不容易纔尋到你!”
斷滅闡提擡手擦去她眼角淚水:“莫傷心,來世便能再見。”
“斷滅闡提!淨無幻!”
這鬼差的聲音,怎麼這麼熟悉,
斷滅闡提微怔,手一頓,當即轉眸望向聲源處,
“兄長!”
淨無幻一震,刷的驚眸望去:“他化闡提!”
他怎會也喪生!
斷滅的死難道竟沒沒爲他換得生機嗎?
斷滅闡提心神一痛,眸色驟變:“兄長,你沒脫身?你……”
“吾活着!”他化闡提當即打斷他的話,擰眉掃過四周,當即從石臺上落地,走向二人俯視:“清醒清醒,你們也活着!這裡是魔皇陵!是我們都死而復生了!”
魔皇陵!死而復生!
斷滅闡提痛哀眸色一震,呼吸頓窒,急忙擡眸望去。
熟悉的石壁,熟悉的魔族秘紋,熟悉的地氣,
這!真是魔皇陵!
想到此斷滅闡提才發現自己躺在青石臺上,急忙扶着淨無幻坐起身子,
“兄長,我們怎會在魔皇陵?吾那日斷了頭,”
他邊說邊擡手摸向脖間,光滑完整,隱隱有脈搏跳動,屬於活人的溫度,
“吾分明死了!”
他化闡提想起那最後一幕血灑豔涼,看着眼前完好的小弟,擡手按住他的肩,澀然閃過後沙啞一笑,“斷滅,我們現在都活着!”
淨無幻手難以置信一鬆,這才注意到自己死時鬢角的白髮此事全是黑髮,
他化闡提含着一絲豁然的欣慰望進他們二人眸底,將他們的手拉起放到一起:“莫在懷疑了,都活着。吾比你們早醒些時候,方纔提功遊轉周身,死時的傷勢已經沒有,現在完好無缺,內元之力也比那時充盈。定是有人費勁心力將我們三人復活了!”
斷滅闡提和淨無幻緊對視一眼,當即提功試看。
果如他化闡提所言,
斷滅闡提收功,扶着淨無幻落地,“兄長,復活我們的人會是誰?有可能是魔父嗎?”
“不知道!”他化闡提擰眉搖搖頭:“當初你身死助吾脫身,進入魔皇陵要重啓魔族生機,吾卻被自己深信之人背後暗算,功虧一簣!魔父留存魔皇陵的最後力量吾現在感覺不到,那時定已經被毀了。”
“魔父,”斷滅闡提心底一澀,怔怔地凝視着魔皇陵四處:“吾以爲魔父留存力量也許能復生,原來吾一直都在欺騙自己,不是魔父,又會是誰?”
淨無幻回手安慰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化闡提沉思片刻,纔看向他出聲:“費勁心力行復活之法,必與我們關係親近,而且知曉魔皇陵和我們的一切,斷滅,這世間還會有誰如此做?”
斷滅闡提眸色一凝,直覺出聲:“魔父的義父,緞君衡!”
“是!”
他化闡提似是想起了什麼,眸底幕然一亮,看向斷滅闡提露出絲期待:“他能復活已死的我們三人,不知他是否能復活魔父?”
“魔父死時留存了他的部分力量在此,比之我們三人的情形,應該更好復活。”
淨無幻越聽越疑惑,不由在他們中斷間問道:“斷滅,你們難道知曉自己死後可以復活?”
那一日夜幕,滿身是血、奄奄一息的魔皇質辛將他們二人召至魔皇陵含笑囑咐,
“吾死後,不必傷心,謹記爲父的心願,保重自己。今生是爲父有愧,讓你們二人爲吾心願而活。”
“我們心甘情願,”
十歲和十八歲的他們只能強忍着淚,目送他將功力散出融入魔皇陵,
“吾的力量,會永存魔皇陵庇護你們和魔族。”
……
憶起往事,
斷滅闡提和他化闡提眸底閃過一絲痛意哀傷,澀然搖搖頭,“我們的奢望而已。”
說罷,斷滅闡提看向淨無幻:“魔父當時留存力量,只爲保護吾、兄長和魔族之人,以防我們還未完成他的遺願時遇到不測。”
他們竟爲此遺願情願一生血灑!
淨無幻眸色一震,掌心緊緊包住了他的手關心問道:“是何遺願?可完成了?”
他化闡提閃過濃重自責,背向她搖搖頭:“吾領導不力,完成了一半,另一半,臨死只能交予剩下的魔族統領繼續,不知如今是何情形。”
斷滅闡提見她眼底的關心,心頭一暖,凝眸道:“遺願說來話長,還有許多相關之事,吾以後再詳細說與你知。”
淨無幻望進他眸底淺淺笑了笑:“莫覺得愧疚,你既隱瞞必有苦衷,而且我們二人間太過匆忙,那時縱你想說,亦沒有時間。以後還有一輩子時間說。”
斷滅闡提微澀的心暖了暖,擡手輕輕攬住了她的腰,“嗯!”
那時立場之別,形勢之迫,硬生生分開你們,如今活如新生,吾祝福你們白頭偕老。
他化闡提看着他們二人眸底閃過絲欣慰,“小弟,弟妹,吾計劃先出去瞭解苦境情形,再去一趟中陰界探訪緞爺爺和十九伯父,最後行異誕之脈。”
斷滅闡提一怔,眸底閃過絲驚喜:“兄長,你不反對吾和無幻?”
“吾從未反對過,只可惜那時形勢不允,而她和你又是敵對立場。”他化闡提笑了笑,嘆息掃過斷滅闡提看向淨無幻微俯身至歉:“原諒吾那時以你爲質。”
“兄長只做當時立場該做之事,何錯之有!”
淨無幻急忙走近擡手扶起帶着絲尊重道,“過去種種皆死,吾只是淨無幻。兄長既認吾做弟妹,一家人更不該如此!”
他化闡提起身擡眸看向她:“斷滅不太聽吾的話,以後便交給你照顧了!”
淨無幻含笑頷首:“兄長放心!”
斷滅闡提眸含尊敬看向他化闡提,低啞着嗓音出聲:“多謝兄長!”
他化闡提擡手一拍向比他的肩膀看向淨無幻肅然道:“你們遵守自己的承諾,復活便當投胎轉世,這一世無憂相守,誰都不得負誰,有什麼事,吾都會處理,你們不必勞心。”
斷滅闡提和淨無幻對視一眼看向他點頭:“定不讓兄長失望。”
我們會同心協力幫你的。
魔父,吾終於完成了你的囑託。你該放心了。
他化闡提眸色欣慰,嘴角露出絲笑意看着他們二人:“走吧!我們不知沉眠了多久年,外面的世界只怕已經變得認都認不出了。”
“不會變的永遠存在!”
話音落後,三道身影當即化光,從魔皇陵消失。
黃昏已至,雙天寢殿籠在一片緋紅的晚霞中。
沉沉的殿門映着霞影緩緩開啓,
質辛聽到漸漸跨進的熟悉腳步聲,刷的擡眸,
“爹!”
剛走到臥房門邊的天之厲緩和了凝重眸色,
“你陪了曇兒一下午?”
“當然了!”質辛當即點頭,笑嘻嘻彙報道:“我答應爹的話就一定會做到!曇兒妹妹很聽話,一點兒都沒哭,睡了一個半時辰,醒來後便一直和我玩兒了!我聽爹的交代和她說了許多話。”
天之厲虛無冰冷的心頭一暖,走近牀邊坐下,摸了摸他的頭,看向曇兒笑問:“你兄長說的可是真的?”
“啊……”
曇兒亮晶晶的眼睛歡喜盯着他眨了眨,本只會依依呀呀說話的小嘴啊了一聲後突然一咧,清晰吐出,
“爹……”
天之厲一震,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急忙俯身趴近她,期待盯着她的小嘴:
“你剛剛說什麼?再叫一聲!曇兒,再說一聲,”
質辛更慢了片刻,募得驚呼出聲:“妹妹會說話了!”
曇兒瞳色清亮,蠕動了下小嘴又張開喚了聲:“爹……”
質辛着急趴近曇兒,激動看着她的黑瞳:“妹妹,快叫聲哥哥!兄長也行!”
曇兒眨了眨黑瞳,不明所以轉向質辛,一咧小嘴,“爹……”
“呵呵!”
天之厲回來前心頭的虛無冰冷更消散了些,當即俯身把曇兒抱在了懷裡,低沉笑道:“不愧是吾的女兒!來曇兒,再叫一聲爹。”
曇兒黑瞳亮晶晶一閃,從襁褓中掙扎着伸出小胳膊募得揪住了他的頭髮,
“爹……”
小手揪起一縷頭髮直往自己嘴裡塞去,還繼續含糊不清叫着,
“爹……”
……
“這不能吃!”
天之厲低沉笑笑,伸手小心掰開她的小手指,鬆了自己的頭髮。
“妹妹啊!”質辛在一旁鬱悶嫉妒看着天之厲直嘆氣,“你怎麼就只會說爹,不會說哥哥呢?每日可是哥哥陪你,與你說的話最多,你居然不會叫哥哥,我好傷心啊!我的心好痛呀!”
還心痛!傷心!這個臭小子!
天之厲轉眸望見,無奈笑笑,隨即抱着曇兒坐下,一手摸向他的頭:“再過些時間,曇兒便能多說些!肯定會叫你哥哥,着急什麼!”
“真的?”質辛眸色期待。
天之厲頷首:“爹從不騙你!”
質辛一喜,俯身當即親了曇兒小臉一口,“好妹妹,這還差不多!”
曇兒皺了皺小臉,委屈地看着天之厲。
天之厲暖意融融看着二子表情,心頭煩躁更散,隨即擡手輕柔擦去了她臉上的口水印,
“你趕緊學會了叫哥哥,下次他再親你,立刻叫他停止!”
曇兒黑瞳似懂非懂眨了眨,定定看着他的嘴,小嘴不由學着抿出了個哥的口型,
天之厲眸色更柔,抱着曇兒看向質辛一手指着,緩慢出聲:“哥…哥…”
曇兒看了看質辛又本能看向天之厲,張開的小嘴試探着出聲:“啊…哥…”
質辛難以置信一喜,“曇兒真聰明!繼續啊繼續!”
曇兒看着質辛手舞足蹈興奮,黑瞳露出絲好奇歡喜,衝他亂動着伸出小胳膊,
“哥……哥……”
“哥哥!”
天之厲在牀邊微動身子,調整了下抱着曇兒的姿勢,想讓她更舒服地看着質辛玩兒,卻
不料,
什麼東西?怎麼如此硬?若硌着質辛和曇兒,
天之厲眉心一擰,眸底閃過絲沉怒。
質辛見他突然變色,急忙關心道:“爹!誰惹你生氣了?”
天之厲一怔,看向他恢復了面色,溫和出聲:“你看錯了,爹沒生氣。”
說罷,移開身子,揭起了錦褥一角,
兩個玉石像靜靜躺在下面。
“呀!”質辛小眼一怔,急忙伸手抱起,嘿嘿看向眸色怔住的天之厲道:“爹,我剛和妹妹玩兒藏在這兒給忘了!那天在外面撿到的石像,專門帶來給妹妹看的。”
天之厲眸色一凝:“讓爹看看刻得是什麼,吾方纔沒看清!”
“好啊!”質辛欣喜小心抱着放到他手裡,“裡面有一個是爹,還有一個我剛認的石像孃親,爹,你仔細看看,那個石像孃親長得和我特別像呢!”
“要是能找到和石像孃親一樣的人就好了!”
石像的他深情凝視着懷中溫柔回望之人。
這是,他!還有他的頭髮!
天之厲擰眉從他的石像轉向天之佛玉像,眸色竟不受控制一澀,掌心僵硬顫抖着一緊。
這個人!她是誰?
他爲何心痛!
剛要繼續深思心頭輕痛陡然一變頓成剜心痛楚,虛無悲慟竟如狂潮般鋪天蓋地席捲而來,澀痛了整個意識,喉間瞬間竟有血腥涌起。
雙天寢殿中不時傳來質辛逗弄放在牀上曇兒的笑聲。
不能嚇着質辛!
天之厲忍痛蒼白着面色落地,一手緊按虛空冰冷的心口緩解窒息般的慟痛,緩步向窗邊走去。
“爹!你幹什麼去?”
天之厲極力壓着瞬間翻涌的氣血,暫時收回了思緒,低沉出聲,“吾在窗邊站着想些事情!你先陪曇兒玩兒。”
“哦!”質辛才又放心回眸看向曇兒,曇兒轉向天之厲的眸底閃過一絲淺淺的憂色後募得恢復天真看向質辛咧嘴笑了笑。
天之厲擡手微顫着擦去嘴邊終是壓不住溢出的血,才又擰眉定定看着手中兩個玉石像。
何人竟能從他頭上取走這許多髮絲?
是刻者還是?
另一個石像爲何會像質辛?他方纔覺得熟悉是此原因嗎?
這兩個石像的刀工絕不是同一人,
天之厲眸色凝震,嘴脣緊抿壓着痛意,
其中一個的刀工功力分明是他!
他爲何不刻自己卻刻了他人?
他爲何要把她刻成質辛的模樣?爲何要刻出曇兒的眸色?
她爲何要含情溫柔看着他?
他爲何要被刻成深情保護她的模樣?
她是誰?她是誰?
不,不可能是真!他不可能對任何人動情!
心口痛楚陡然劇如千刀萬劍一絲絲凌遲。
天之厲眼前募得一黑,腦際急速閃過一片虛無的漩渦,錐心之痛中竟緩緩鑽出一股難以言說的酸澀沉哀,整個人瞬間沉墜其中。
黑暗中,
“叮”“叮”
兩聲玉石清脆撞地之聲破空而來。
頃刻破開了眼前迷濛暗氣,
天之厲恍惚的眸中不知何時竟含了連他都未發覺的痛淚,急忙俯身咳嗽着撿起無意識鬆手的石像。
他怎麼能摔着他們!
“爹!你掉什麼東西了?”?質辛後知後覺望去。
天之厲垂眸在暗中又擦了擦不斷溢出的心口之血,“爹有事要離開片刻,過些時候再回來,你和伺人照顧曇兒。”
“哦!”質辛一愣後殷切問道:“你要去哪兒呢?”
天之厲蒼白着臉忍痛向外緩慢走去:“回來告訴你!”
他爲何不記得他刻過石像?
他若刻過又怎會忘!
雙天殿門前黑色氣旋急速一閃,天之厲未有片刻已經出了地下宮殿向那處山巒飛去。
最後一絲光線耗盡了斜陽今日所有的力氣,終究再也不支沉沉墜入了西山之下。
墨色不勻的天際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天之厲緊捏玉石像降臨山巒入口,未有猶豫直步而入。
咎殃主事幾日重建好的山洞透着一股別樣的清聖寧靜。
碧波盪漾的湖水邊靜靜矗立着一塊兒半人高的玉石。
就是它!
他見過!
天之厲眸心頭一急,本因途中不去深思痛楚根源有所好轉的情形又出了變化。
“咳咳咳……”
一陣不受控制的劇烈咳嗽衝破胸口沉窒而出,連帶着又嘔了一口心頭之血。
天之厲闔眸穩了穩微晃的身子,顧不得擦血,疾步走近,雙手捧着玉石像立着放在了削平的玉石上。
望去瑩白一體,紋理相通,相同的靈氣相互縈繞而生。
果真是從此處取走!竟是如此熟悉嗎?
重建時咎殃在這裡發現了自己功力所制之禁地令,
自己禁地何人能進來?難道是他派人進來取走玉石?
可他何時得到了這麼一塊罕見的靈玉?他爲何沒有任何記憶?
這樣堪比荒神禁地的禁處,他怎會忘記是何時所設,而咎殃他們竟也不知他發佈過禁令!
天之厲強抑着腦際一陣陣的抽痛,竭力去思,可腦中浮現出的只有一片夾雜着鈍痛的虛無黑暗,那時曾出現過的金光再未出現過。
他做過的事絕不可能忘,可現在,
爲何存在過的東西他不記得?
這禁地怎麼回事?
玉石怎麼回事?
他刻出的玉像怎麼回事?
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是誰?她是誰?
他爲何要刻她?
爲何?
……
黑洞突然吞噬着痛苦糾纏的思緒。
撲通一聲,
天之厲已蒼白着面色痛昏在地,緊皺的眉心凝聚了最後一刻瞬間窒息的痛苦,插進掌心的指尖尤在滲出着鮮紅。
兩個玉石像緊緊相依偎立在玉石上,沾滿了他昏倒前吐出的最後一口心血。
只有他最後不覺痛問的“爲何”,伴隨着墜地聲飄蕩在山洞,久久不散。
自從天佛靈珠護住中陰界生機,並改變其特殊地氣後,中陰界便與苦境多了地界相接,兩界之人來往方便了許多,不再需要受宙王的通界令管轄,中陰界不再需要宙王王族血脈維護地氣便可生存,暴戾異常的宙王本就沒有民心,如今已是名存實亡,而其王弟孤城不危更得民心,百姓信服,自有取捨,相較之下,中陰界漸漸由其弟取得實權管理,被篡改了部分記憶的中陰界便在孤城不危統領下,依舊國泰民安。
曾經作爲兩境通道的無向經緯,今日又迎來循着往日記憶尋來的三道急光。
絕境長城逍遙居,緞君衡和質辛黑色十九以前的居住之地,他離開後,無人打理,再加上宙王刻意派人損毀,如今望去已是一片荒蕪。
坍塌的屋頂,爛成碎條的紫色簾幔,飄掛在枯枝木樑之間,倒地的刻名碑,逍遙居三個字已經蒙上了厚厚的灰塵,偶爾呼嘯而過的風聲披帶着一股淒涼。
三道來此的身影怔然了半晌才凝重發出了聲音。
“真的是這裡嗎?”
淨無幻懷疑走到一處石碑前提功扶起,掃去了上面的塵灰,才露出了三個字:“逍遙居!看此情形,他們已經很久不再此處住了!”
他化闡提望去眸色一凝:“苦境無人知曉過去發生之事,而來的路上,中陰界似乎與魔父口中所描述的也不吻合。難道他們不再與此有關?”
斷滅闡提剛要出聲,募得被突來的嗓音截斷,
“你們並非中陰界之人吧!”
他化闡提聞聲看向聲源處,
只見三人身背各自刀劍,面色剛毅清俊中並無戾氣,反倒帶些謙和,手中拎着剛打殺的獵物。
該是劍客刀客反做了此地獵戶。
想到此,他化闡提眸色微帶了絲淡笑:“我們是苦境之人!聽三位口氣該是中陰界之人。”
負劍之人掃過逍遙居又看向三人熱情問道:“你們是來此尋人?”
淨無幻走近斷滅闡提看向他們頷首:“不知諸位可知此處主人緞君衡搬到何處住了?”
負劍之人確認問道:“你們是說緞靈狩吧?”
斷滅闡提驚喜頷首:“嗯。你們知曉他?”
負劍之人募得嘆息一聲:“他倒是個好官,可惜跟着宙王落不着好。幾個月前他已被宙王下令逐出中陰界,聽說就是去了你們苦境,至於是何處我們便不知道了。”
他化闡提一怔,“可知道因何原因?”
提刀之人粗聲道:“宙王詔令上言他不喜緞靈狩!”
他化闡提壓下凝重頷首:“多謝告知!”
負劍之人笑道:“舉手之勞而已,再往前東行一里便是客棧,三位若今日不離開,可去那裡。”
淨無幻含笑:“多謝!”
待三人走後,斷滅闡提看向他化闡提:“兄長,現在怎麼辦?”
他化闡提沉默了半晌,擡眸意有所指看向他:“無盡天峰天之佛的封印已經解除,代表魔族將領替我們二人完成了任務,他們定然又迴歸了厲族領導。可是苦境佛家之人竟然會不知天之佛,吾總覺不太正常。”
斷滅闡提出聲:“你想詳細瞭解這過去的千年期間發生了什麼事?”
他化闡提頷首:“還要儘快直接瞭解。”
“這,”斷滅闡提看出了他眸底的意思,眸底微閃過絲猶豫,“接下來去異誕之脈嗎?這個天之厲,還有厲族?他們不知道我們的關係,這樣冒然前去。”
他化闡提想起那時魔皇質辛時常在他們耳旁敘說,直到臨死時他眸底對天之厲和天之佛的思念,嘆息一聲:
“斷滅,這是魔父的夙願。我們僥倖能夠復活,他的心願,該替他去完成。至於冒然不冒然,去了我們想法應對。
吾和魔父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或許能有些幫助。魔父說他自己像天之佛,厲族和天之厲無論是否怨恨天之佛,都會一見我們的。”
斷滅闡提看着他的面容,心底一澀,“像得厲害,所以吾小時想魔父時,會死纏着你。”
說罷,募得又想起了往事出聲道:“你可還記得魔父畫的地圖?”
他化闡提包容地笑笑:“你再考驗吾的記憶力?”
斷滅闡提扣住淨無幻的手看着他露出了絲懷念:“吾想起那時魔父強迫我們二人熟記地圖的情形。”
他化闡提想起那時的鬱悶,不禁嘆息輕笑:“每日用膳前都要給魔父畫一次,畫錯了不能用膳。”
斷滅闡提補充道:“一有懲罰,魔父用膳到一半就會離開,有時吾偷偷拿給你吃,有時是你給吾拿。魔父心疼我們又不能失了他的威嚴。”
他化闡提澀然笑笑。“不提了!”
斷滅闡提沉默了片刻繼續道:“兄長,其實吾不討厭畫圖,因爲每次還能畫母后的畫像。”
他化闡提眸底閃過絲心疼,擡手按住他的肩:“你長得和母后極像。”
斷滅闡提看着他低低說出了藏在心底的話:“想到母后,兄長,吾竟希望魔父沒有復活,而是和母后已經轉世輪迴了。這樣他們二人才能再遇見。
吾一直都忘不了病癒的魔父抱着母后的屍體幾日幾夜不言不語。”
他化闡提眸色一震,扣着他的手一緊,難以置信擰眉:“你怎會記得?”
斷滅闡提擡眸看向他:“吾還記得你日日抱着吾去安慰魔父。”
他化闡提想起那事澀嘆一聲,“是吾疏忽,沒想到你那時纔出生不到一個月,竟已有了記憶!難怪後來魔父說你與他有想象的地方,竟是此處!”
斷滅闡提見他如此笑笑擡手搭在他肩頭:“何必自責,你那時不過才八歲!魔父的孃親天之佛不也沒發現魔父之事嗎,正常得很。”
他化闡提澀然出聲:“是啊!”
淨無幻凝眸聽了半晌,突然打斷了二人認真望進他們眼中:“等安頓下來,你們定要給吾詳細說說這一切到底怎麼回事。吾知道的,天之佛和天之厲是死敵,厲族跟魔族也是死敵,但現在你們所言,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斷滅闡提心頭一暖,突然回身緊緊抱住了她。
“無幻!多謝你!”
淨無幻一怔後明白他爲何如此,面色募得一紅,急忙推他低語:“兄長還在這兒!”
純粹的真摯,她是真的放下,他現在可以真正放心斷滅和她在一起了。
他化闡提早已含欣慰的笑,轉身走進了破碎的逍遙居。
“吾去看看魔父曾經生活過的地方,你們隨後也來!”
斷滅闡提這鬆開手,掌心一扣,緊緊拉着淨無幻向內追去,
“兄長,等等!”
滿是塵灰的坍塌房屋中緩緩行走着三人身影,飄揚的淡金披風,不時疊重的白色披風梅色披風,讓這片淒涼之地多了絲溫馨暖意。
良久後,
“兄長、斷滅!”淨無幻無意望去另一側的眸色一震,詫異出聲,“那裡!”
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順着她的視線望去,一怔,“乾涸之地怎會有蓮花?”
三人當即舉步走向坍塌了一半的一處房間內。
一朵紫色蓮花綻放在一張滿是裂縫卻粘合完好的牀榻之上。
淨無幻若有所思擡手摸去:“這張牀似乎被人擊碎過,才又用功力聚合。”
斷滅闡提一緊她的手,眸色閃過驚喜看向他化闡提:“是魔父圖中那張照着雙天寢殿中所造的牀嗎?沒想到竟是在此處!原來這就是那間屋子!我們險些走過!”
他化闡提眸色微現出絲激動頷首:“是!”
斷滅闡提看向淨無幻剛要解釋,淨無幻含笑搖搖頭:“先看吧,肯定又是說來話長!”
斷滅闡提眸色柔暖頷首,拉着她的手走近。
“兄長,這朵蓮花怎會生在石上?”
淨無幻小心擡手摸了摸,詫異低語:“竟是朵石蓮!”
紫色石蓮仿如水中初綻放的新荷,透着晶瑩,亭亭立於房中石牀上,蓮心仿如睜開的清亮雙眸,溫柔凝視着整個已經破敗的房間。
他化闡提眸色一凝,不由提步跨上了石牀,跪坐在蓮花之後,順着花瓣朝向的位置望去。
整個破敗房中的一切一覽無餘。
斷滅闡提詫異:“兄長,你再做什麼?”
他化闡提壓下心頭看到這朵蓮花時的微小顫動,回神道:“吾只是不解這朵石蓮怎會出現在魔父房內,還佔據此牀位置。”
斷滅闡提狐疑望去:“可有答案?”
他化闡提從牀上下來:“或許是站得高望得遠,它想看清房內擺設。”
淨無幻凝視着紫蓮想起道家所言看,看向二人一笑:“萬物有靈,石蓮生於石而不死不敗,想必是此地有何地氣是它所喜歡的,且能滋養它之生存。”
他化闡提和斷滅闡提看過了房內所有,若有所思對視一眼,最後看了眼紫蓮,看向淨無幻,“我們將此屋重建,再收拾下,照着魔父那時的模樣弄好。魔父之母是佛鄉之人,佛鄉以蓮爲聖潔,既生石蓮,也許是上天以此方式滿足魔父心願,讓此房和石蓮並存下去。”
淨無幻不假思索出聲:“你們建,吾負責清掃!最後合我們三人之力封護,便可永葆它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