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佛對上他視線,平靜道:“是否還有其他途徑,這亦是後續需要關注之事。諸多事情發生時機太過巧合,不得不警惕,若僅僅是未來與我們爭奪五氣和五劍,尚可以明而鬥之,若不是,對付厲族之事便又生變,徒增生靈塗炭。”
說完,繼續邁步走出了共仰佛地。
蘊果諦魂一凝眸:“若他目的是逼你回來,動手搶奪五氣,我們該作何因應?”
天之佛眸色倏然冷沉:“佛鄉下一步,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另外四氣和四名劍者安危。”
蘊果諦魂看着她極端莊嚴的背影,微凝眸,抿脣頓了頓步子,才繼續跟着她離開。
五日後,苦境公開亭,炎炎烈日下,矗立在三路交叉處的茶鋪生意比往日好了許多,往來商旅行人皆暫停行路,進入內中,一避異常毒辣的日頭。
“小二,來一壺解暑的涼茶!”
“好嘞!客官您稍等!”
……
“小二,添茶!”
“來嘍!”
……
“這是您要的茶點,客官您慢用!”
“去吧!”
臨窗的一張桌子上,三人各自夾起一塊兒綠豆糕,就着清涼解暑的茶水輕送下,才繼續方纔中斷的談話。
“已經過了五日了,天之厲發的戰帖,天佛原鄉還是沒有迴應。會不會是他們懼怕了?”
“不必急着這麼早下結論,十日期限,如今只過了五日。”
“哎,公開亭好不容易被佛鄉從厲族手中奪回來,我們過了些許安身日子,若天之佛不應戰,厲族勢必再攻,若再被奪回去,擔心受怕,戰戰兢兢的日子又該開始了,好不容易撿了條命活到現在。”
話音落後,皆是死裡逃生的三人一時沉默,只有垂眸無言吞沒茶水的聲音。
片刻後,才又有一人出聲:“據傳佛鄉被厲族攻打元氣大傷,也不知恢復的如何。”
“吾看佛家弟子都亦如往常,該是並無大礙。天之佛實力,我們該相信。畢竟將厲族阻擋在難江近千年,分毫再難進的便是她和佛鄉。”
“厲族欺人太甚!天佛原鄉最高象徵,得道佛者,若敗,入其後宮,何等侮辱之言,天之厲戰帖居然如此褻瀆,若他敗了,不凌遲難解心頭惡氣……”
話音尚未落盡,“快看!”突然被面對窗戶而坐之人激動之聲打斷,“佛鄉之人!”
說話之人一震,見一身袈裟莊嚴的僧者正在手粘金色紙張,上面三個威嚴大字“應戰帖”清晰醒目,眸色激動一亮,騰得起身,急奔了出去:“佛鄉應戰了!”
“什麼!”
“佛鄉應戰!”
……
茶館裡霎時一陣叮鈴哐當震耳聲響,未過片時,還曾熱鬧喧騰的茶館內空無一人,只剩下碎落在地的茶杯,和顛三倒四橫躺在地的凳子。茶鋪老闆和夥計亦不見蹤影。
而此時的公開亭貼告示的牆壁前卻是人頭攢動,交叉道路被圍的水泄不通。隱隱泛着佛光金紙與天之厲戰帖並列而貼,清晰映入緊張恐慌等待許久的百姓眼中。
“喂!別擋住吾!”
“一個一個看!”
……
“上面說什麼?”
“大家別擠!”
……
“前面的人,給大聲讀出來!”
羣情激動,吵得沸沸揚揚,皆想往前擠搶先看個分明,有個頭戴草帽的劍者嗖然飛離人羣,立在了牆壁最前,一身灰色粗葛布衣,身後揹負的灰色劍袋外卻清晰露出一條格格不入的紅色劍穗,因着他身形移動,晃動不止:“安靜!吾來讀!”
一聲沙啞蒼老到令人詫異的嗓音,清晰入耳,衆人不由怔住,齊刷刷都擡眸,卻見他面容上交錯着無數道猙獰的疤痕,嚇得微變了面色,一時噎住了所有聲音。
劍者擡手微壓草帽擋住了駭人的半邊臉,一側身,亦不管他們因何安靜,便面無表情看着佛旨啓脣:“……厲王之邀,蒼生之福,一一對決免卻生靈塗炭……?天之佛樓至韋馱代表天佛原鄉應戰,在吾爲佛鄉最高領首期間,無條件同意天之厲提議……此戰若敗,樓至韋馱陷蒼生於水深火熱,愧對萬民,佛鄉衆長老這五日費心商談後決議,屆時絕不姑息樓至韋馱之罪業,撤天之佛封號,散一身佛法,驅逐佛鄉,永世不得再入佛門半步……”
半晌後,皇秦帝國王殿,一片靜謐中,突然爆出一聲刺耳的尖利之聲。
“好個奸詐的天之佛!”
咎殃聞聲哈哈大笑幾聲,不徐不疾飲了杯中茶,才悠閒放下,似笑非笑掃過蹙眉的劫塵,轉向王座上的天之厲問道:“我們可是要反將回去?”戰帖上言若敗,天之佛率領佛鄉臣服天之厲,如今倒好,她不是天之佛了,佛鄉不臣服,亦不算違約,好一張應戰帖!
“逞口舌之快,”天之厲擡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出聲:“只彰顯佛鄉無能。”
“咳咳……”咎殃剛喝在口中的水一嗆,一張臉霎時憋得通紅,劇烈咳了幾聲:“大哥這是在說吾嗎?”
“吊兒郎當,不學無術,”劫塵冷眼一看:“有自知之明最好。”話雖如此,卻是擡手微凝功,飛出一道紫色光氣,射入他喉間,消散了不適之感。
咎殃擡手一捋額間藍色劉海,依然如故,急速掩下心底溫熱,毫不在乎看了她一眼,狀似無辜嘆了口氣:“這也怨不得吾啊,吾之功力就得這麼吊兒郎當的修煉……”
魑嶽和克災孽主聞言,滿臉無奈,搖了搖頭。這個小弟!
鬼邪卻是若有所思看向他:“此應戰帖一出,天下盡知。若屆時佛鄉不肯臣服,你在戰帖上又言一旦勝負分出,絕不再起戰。你打算如何?”
劫塵、貪穢等人聞言全擡眸看向了王座。
天之厲掃過衆人,眸底閃過絲雄渾威嚴,才又收回,微眯了眼,摩挲着手下龍頭扶手:“厲族既擔了奸詐之名,總不可辜負衆人期望。吾之手段,你們最熟悉不過。”
鬼邪聞言眸底邪芒一閃,勾脣意味不明笑了笑,轉手端起案几上的茶杯,低頭輕啜了一口:“隨時聽從吾王號令行事!”
劫塵,魑嶽,克災孽主、貪穢、魈瑤、剡冥、咎殃七人面面相視,隨即望向望向王座:傲睨一笑:“謹遵王令!”言語瀰漫而起的皆是意氣風發,爭霸天下之勢在必得。
隨後衆人繼續議事,結束後,劫塵等八人相繼退下。良久後,去而復返的鬼邪飛身化光直到了後殿,吱呀用一聲緊閉房門。
“天之厲,你身上傷勢療愈情況如何?”
負手立在窗前的天之厲緩慢轉身,淡淡看向他:“毫無進展。”
鬼邪一皺眉,陡提步走近,提掌便是無上祭司之力,轟然散去了他身上自那夜便僞裝上的一層薄霧,露出了胸口猙獰血肉模糊的劍傷,雖不再出血,但厲族向能迅速自愈的特殊功體此次卻是毫無作用。
“太素之氣只是五氣之一,便如此威勢,厲族不惜一切代價亦要阻止五劍五氣匯聚。”
鬼邪沉冷說完,當即翻掌凝功,一把按在他背心傷口處,繼續灌注些許祭司之力,強硬從外將重創他的太素之氣封印在一處,不至其被劫塵衆人發現,免卻擔憂。
“你打算如何?”
天之厲等他療傷完畢,纔回眸,對上暗露絕冷的視線,平靜道:“不以身試法,無法知曉五氣之威及剋制之法,那日見到奧義吠陀現世,吾有意被傷,已在天之佛身上留了暗招,她之情況六日後便難以支撐,佛鄉自會有所動作。”
鬼邪皺眉斂袖,直射入他眼中不贊同道:“以命相搏,何必冒如此大險。”
天之厲眸底一絲沉霸閃過,胸有成竹轉身,走向處理政務的書桌:“能輕易解決的危險,便不足稱之爲險。不必這般謹慎,自縛手腳。”
鬼邪聞言,放鬆了心神,隨步而去:“吾之任務就是護你安危。謹慎小心,分屬應爲。”
天之厲沉笑一聲,微撩袍擺入座,手指桌上地圖,再看向他的眸色一瞬沉利:“誅天之巔之戰進行時,吾要你按此安排。”
鬼邪走近書桌,垂眸看向他手指之處,天之厲繼續低沉出聲,不時移動手指,詳細說出另一樁不爲人知的佈局。
公開亭牆壁不遠處的柳樹下,灰色粗葛衣劍者讀完應戰帖內容,激動的人羣散後,便一直背靠樹幹坐着納涼。寬檐草帽覆在臉上,遮蔽住的眼睛不時睜開,淡漠看着來來往往的行人。偶在看到一些商旅或劍者走過時,眸底精芒詭光一閃,便又恢復了平靜。
天佛原鄉韋馱修界,梵音平靜迴盪間,遊行僧將貼了應戰貼後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回報予天之佛和蘊果諦魂。
矗立在一座玉石像旁的天之佛聽完,便讓此人退了下去,平靜看向蘊果諦魂:“五日後的誅天之巔決戰,你不必出現,留在佛鄉。除卻帝如來,亦不允佛鄉任何人在場。”
蘊果諦魂未料到如此,眸色一怔,卻明瞭她如此安排自有用意,可無法觀戰,只能一斂關切,平靜道:“吾在佛鄉等待至佛歸來。”
天之佛回眸莊嚴看他一眼,平靜出聲,“天佛原鄉交給你,吾很放心。”說完浩瀚佛光曠天而照,樓至韋馱身影眨眼消失在了韋馱修界。
暗夜籠罩下的誅天之巔,巍然聳立在羣山環抱之中。周圍數座高峰寸草不生,只有剛硬飽經歲月風霜的石身,臣服一般簇擁中央仿如邪氣瀰漫的山巔。
蒼穹繁星閃爍下,一道恢弘佛光破空而至,砰然一聲,無數碎石炸裂滾落無底深淵,一處巖山尖利的山頂頓被削成平地,佛光一散,傲然現身一道神聖身影,莊嚴利眸,直射遙遠的誅天之巔上駭人的血色掌印。
一陣山風肆虐,毛骨悚然的呼嘯聲中,天之佛眸一利,一擡佛掌:“天之厲,吾不尋你,反倒是你主動越戰吾。爲生者除害,更爲慘死者消除怨恨。吾,樓至韋馱,將舍諸功德,殺你,解脫苦境死生者罪業。”
掌心隨着話音倏然血色瀰漫,天之佛以血入誓,絕厲一飛掌,血色光球霎時攜雷霆萬鈞之勢,破風電馳,穿峽直擊誅天之巔山身。
轟然一聲駭人驚爆,山搖地動,誅天之巔上空頓被照恢弘佛光照得亮如白晝。血色佛掌清晰印在上面的天之厲血掌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