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個人沉默着沿蘇堤走了一圈, 晚晴望着他有些疲累的步伐,微笑道:“我們要不要坐會?”
陸子謙停下腳步,緩緩將目光轉向晚晴, 見她清亮的眼眸中, 有一絲擔憂和不安, 嘴角不由微微上揚, 低語道:“嗯。”
坐在湖邊的長椅上, 陸子謙依然在出神,晚晴也不打擾他,靜靜陪坐在一旁。心想有些事最好是不要問、不要說, 對於他來說就是最大的安慰,除非他自己願意傾訴。
雖然地處江南, 但已是深秋, 湖面的微風襲來, 稍稍還是有些涼意,晚晴不自覺的將身子蜷縮着。
“冷嗎?”陸子謙突然開口, 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搭在她的身上。
確實有點冷,晚晴沒有推諉,微微一笑,輕聲道:“謝謝。”
陸子謙望着微波盪漾的湖面,低沉道:“錢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
晚晴目光微滯, 轉念想估計那三個姑娘說的話是真的, 故作輕鬆的說:“當然, 您如果沒錢的話, 我纔不會傻坐在這裡。”
陸子謙轉頭目光凝滯了幾秒, 眸中閃過一絲失望,低吟道:“是嗎?”
他竟然當真了, 晚晴笑道:“開玩笑了。”心中暗想這麼笨,生意是怎麼做的。
望着她一臉的調皮,陸子謙方纔覺得原來自己在她的面前,智商是這麼的低。她的一句玩笑話,就讓自己方寸大亂,失去最基本的判斷,全然就像個傻瓜,嘴角不由扯出一個笑容。
見他臉上終於有了笑意,晚晴心情稍緩,戲虐道:“都已經這麼有錢了,幹嘛愁眉苦臉的,不就少掙了一點嗎?再說錢沒有投出去就是萬幸啊,應該載歌載舞纔對,爲什麼反而不開心呢?商場上本來就是利益的集結,既然用錢能收買的朋友,丟了就丟了,有什麼了不起的。反正願意和您交朋友的人多了去了。”
自己心中憂思的事定然沒有她說的這麼簡單,但見她如此費心的勸解自己,陸子謙已是滿心感激,回眸間,目光閃動,定定看着她,半晌緩緩道:“那你是否願意做我的朋友?”
“當然,有個大富豪做朋友求之不得。”
聽完這話,陸子謙笑了,晚晴也笑了。突然,就聽見晚晴的肚子咕嚕了一聲。
“走吧,”陸子謙起身笑道,“富豪請你吃飯。”
“好啊,我要吃大大的餐。”
“全杭州城你隨便選。”
“哎,可我不知道哪家最貴,怎麼辦?”
“你說的是大大的餐,沒說是最貴的。”
“哦,原來大富豪也偷換概念,”晚晴嘟着嘴繼續道,“如果現在有一碗五色面,就最好不過了。”
“五色面?”
“對啊,用白蘿蔔、紅蘿蔔、青菜、豆芽、西紅柿做滷,然後配上幾樣可口的小菜,哇,太好吃了。”想着晚晴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你會做嗎?”
“當然!”
“那走吧。”陸子謙拉了她的手,向着車場狂奔而去。
“去哪?”
“等會你就知道了。”
看着他喜笑顏開的拉着自己奔跑,晚晴沒了抽開手的勇氣,心想很快就上車了。
車子停在了一個大型超市門口,晚晴疑惑地望着陸子謙,他笑道:“下車,買材料。”
晚晴還沒搞清狀況,他已推着超市裡的小推車開始瞎逛,一邊逛還一邊問:“要不要花椒粉或者姜粉?”
“喂,我們住的是酒店,怎麼做飯?”
“你放心選食材好了,我自有妙招。”
晚晴的心中充滿疑惑,但他既然這麼說了,也許他是有辦法的吧,誰讓他是大名鼎鼎的陸子謙了。
出門時,陸子謙的手裡拎了兩大包,雖然晚晴已竭力少買,可他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遇見什麼都往裡面塞,結果是有用的沒用的全買了。
車子向着郊區的方向在行駛,晚晴望着路標暗想,難道要去找個農家樂。可結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車子進入了一大片別墅區。
整個小區園林設計非常的優美,花、草、樹、水搭配的恰到好處,有條潺潺小溪沿途經的道路一直蜿蜒,眼前的景色真可謂是應接不暇。
晚晴還在想這會是哪裡,就見他按響門鈴,有個年長的阿姨畢恭畢敬的喊了一聲:“陸先生。”順手接了他手中的口袋。
“嗯,這是顧小姐,” 他微笑道,轉頭又對晚晴說,“這是陳姨。”
“顧小姐好。”
“陳姨好。”晚晴笑着點點頭。
“帶她去廚房。”陸子謙換了鞋一邊往樓上走一邊說。
晚晴粗略的打量了一下整個房間,總共分爲三層,總體面積估計在500平左右,挑高比一般的樓層要高,樓上、樓下是鏤空式的,站在樓上可以俯視大廳。全景落地窗,可以讓陽光盡情的灑向房間,整體裝修風格屬於歐美系,以白色爲主調,摻雜了淡藍色,很清爽的感覺。客廳的傢俱也是歐式風格的,看上去很是奢華卻不庸俗。
晚晴隨着陳姨進了廚房,將所用的材料挑出來,正在思考該從哪裡下手。陳姨笑道:“顧小姐是廚師嗎?”
晚晴汗顏,笑道:“沒有,只是做頓便飯而已。”
“哦,”陳姨滿心狐疑地上下打量晚晴,繼續笑道,“那我幫您做點什麼?”
“其實就是做點麪條,很簡單,如果您有空,就幫我把那捆青菜擇擇,洗洗。”
“好。”陳姨答應着,一邊擇菜一邊問道,“顧小姐是哪裡人,怎麼聽着有點四川口音。”
“哦,我是四川遂寧的。”晚晴淺笑。
“是嘛?我也是四川人,宜賓的。”陳姨激動的用四川話作答。
倆個人因爲是老鄉的關係,瞬間熱絡了起來,一邊做飯一邊開始聊。
“那您來杭州幾年呢?”
“七年了,一直在陸先生家做,他們家人好,給的工資高。”
晚晴笑着點點頭,表示贊同,大富豪可不就是錢多嘛。
“那平時您都忙什麼?”
“在他們家做,不忙,陸先生也就是出差來住住,平時都不在,只要把房間打掃乾淨就行。”
“陸先生每次出差都來這住嗎?”
“是,他每次來杭州都住這裡,他不喜歡住酒店。”
晚晴一愣,菜刀按在西紅柿上,半天沒切下去。
“那他平時來了,住的日子久嗎?”自己明明就不是個愛八卦的人,可對於他的事卻越來越好奇。
“一般也就個四、五天的樣子,哦,就是有一年他帶了他母親和一位姓董的小姐來,住了有小半個月。”
“哦,”聽到董小姐三個字,晚晴心裡一沉,很機械地切着手裡的蘿蔔。
突然聽見陸子謙輕咳了幾聲,回頭看,他已換了家居服,正倚在門框上淺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的,剛纔自己和陳姨的對話他有沒有聽見,如果聽見了,會不會覺得自己在打聽和他有關的事。晚晴稍有心虛的瞟了他一眼,沒想到他正在目光溫柔的凝視着自己 ,四目相接的瞬間,她慌亂地將目光滑開,開始專心切菜。
“陳姨你去忙吧。”陸子謙吩咐道。
陳姨笑笑,衝晚晴點點頭退了出去,偌大的廚房就剩下了他們倆個人,晚晴有種莫名的緊張。
看晚晴動作有些遲緩,陸子謙走過去,嬉笑道:“是不是吹了牛,其實更本就不會。”
“那有?!”晚晴立刻反駁,將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推着他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別來搗亂,等會做好了叫你。”
陸子謙笑着退了出去,轉身偷偷望了一眼她的背影,心想娶妻如此,夫復何求。
沒了干擾,四十分鐘後,三樣精緻的小菜,每人一碗五色面上桌了。
陳姨死活不來吃,只能是他們倆個人來解決。
陸子謙看着碗裡的紅紅綠綠,食慾倍增,連吃了兩碗,很給面子,晚晴滿心歡喜。
“手藝還湊合。”陸子謙打趣道。
“何止湊合……”晚晴的話被陸子謙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低頭一看,眉頭微微蹙起,擡眼望了一眼晚晴,遲疑了幾秒接了起來。
“嗯。”
“剛吃完飯。”
“朋友。”
“還好。”
“暫時沒定。”
“嗯,好,再見。”
在他低頭的瞬間,晚晴隔着桌子已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那個董字,只是在他擡頭的一瞬,她就知該如何迎接他的目光,她微微地笑着,看不清任何的喜憂,儘管她在心裡輕輕地說:顧晚晴,你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
掛完電話,陸子謙將目光再次落在晚晴的臉上,她微微一笑道:“好了,大功告成,您去忙吧,我洗鍋。”
陸子謙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就那麼靜靜地坐着,突然他伸手從背後抱住了正在竈臺收拾碗筷的晚晴,他的身體散發着淡淡的清香,他的動作輕柔而緩慢,晚晴感覺心臟馬上就要停止跳動,身體僵直地站在原地,他的脣落在晚晴雪白的後頸,慢慢翻轉她的身體,滑向她瑟瑟發抖的嘴脣。
晚晴突然的驚覺,用力推開他,手中的碟子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陳姨慌張的跑進來,詢問:“怎麼呢?”
卻發現剛纔還好好的倆個人呆呆地站在碎片的兩端,陸子謙的臉上已沒有一絲的笑容,他表情複雜地擡頭望了一眼呆若木雞的晚晴,冷冷道:“陳姨,麻煩您把碎片收拾了。”然後大步的朝門口走去。
“好的。”陳姨答應着,趕忙去找手套。
晚晴緩緩解下圍裙,一臉陰沉地走了出去,拿起沙發上的外套,向大門走去。
在聽到“砰”的關門聲後,站在樓梯上的陸子謙如夢初醒,他向着門口狂奔而去。
他穿着拖鞋小跑了一會,才追上大步向前的晚晴。
“你要去哪裡?”
“和你無關。”晚晴冷冷道。
“跟我回去。”陸子謙說着拽了她的胳膊。
“你放開我!”晚晴怒斥道,“你憑什麼管我?”
陸子謙一時啞然,氣惱地鬆開她的胳膊,來回的度步,突然目光凜冽地望着她,一字一句地說:“就憑我喜歡你,這夠嗎?”
晚晴一怔,繼而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喜歡?你知道什麼叫喜歡?難道就是明知給不了她任何的未來,還要去攪亂一江春水,將她佔爲己有,這就是你所說的喜歡?”
陸子謙被噎住了,他吃驚地望着因爲生氣身體還在顫抖的她,嘴角卻不由露出笑來,雖然只是短短的六個字—‘攪亂一江春水’,那至少證明面對他的時候她的心還是亂了,不是嗎?這就足夠了。
他上前一步,兩隻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嚴肅而真誠地說:“顧晚晴,你給我聽着,從現在起,我不會再動你一分一毫,除非我能給你一個未來。我爲自己剛纔的情不自禁向你道歉,對不起,我保證以後絕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請你原諒我,也請你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
說完這段話他鬆開苦苦掙扎的晚晴,她恍恍惚惚地望着他,他的話似乎就在耳邊又遙不可及。
“等我去開車,”陸子謙笑道,“我們去機場,回北京。”
晚晴呆呆立在原地,心想回北京就好、回北京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