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謙安靜地躺在牀上, 看着遠處的天空一點一點開始泛白,眼睛乾澀的有些發痛,再過幾個小時, 她就要飛向遠方, 飛向那個他遙不可及的地方。
一股冷風從窗口吹來, 他不由打了個寒顫, 才發現原來昨天晚上忘記關窗。
緩慢起身, 跳下牀,走到窗邊,就見滿天的烏雲突然黑沉沉壓下來, 驟起的大風,讓街邊的樹枝在拼命搖曳, 馬路中間花壇裡的花草劇烈抖動着, 突然一道閃電劃破長空, 傾盆般的大雨從樓頂、從低矮的屋檐、從擁堵的街道……傾瀉下來,在地面濺起水花, 一個又一個明亮的水花。
他的雙手用力抓着窗邊的欄杆,身體不由抽動起來。
時鐘的指針指向7:30,他像往常一樣下樓,卻被門口的保安攔了下來。
“陸先生,您好, 這裡有您一封信。”
“信?”陸子謙疑惑道, 並沒着急接。
“嗯, 昨天大半夜的有個女的送來的, 她的樣子挺嚇人的, 穿着一件白色的連衣裙,披頭散髮的, 胳膊和腿上全是淤青,神色也很怪異。”保安一邊繪聲繪聲的說着,一邊將信封再次遞給陸子謙。
封面上並沒有任何的信息,他快速的拆開信箋,她娟秀的字跡迎面而來:
子謙: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估計我已經離開了北京。記住,千萬不要找我,就讓我躲在世界的某個角落,平淡的活下去。更不要去恨他,這是我欠他的。
如果有來生,只希望我們能有一個美好的相遇。
珍重!
晚晴
陸子謙只覺天旋地轉,他掙扎着扶住門檻,胸口劇烈起伏着,心亂如麻,努力調整自己紊亂的呼吸,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
“陸先生,您怎麼呢?”保安看着他慘白的臉,嚇了一大跳。
陸子謙擺了擺手,強制自己鎮定下來,突然他擡頭,大步向外走去。
雨還很大,他剛走幾步,全身就溼透了。
門口的保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若無其事的上車,然後像發了瘋一樣的將車子駛上街道。
阿香打開門,看着一臉怒氣的陸子謙,怯怯地說了聲:“先生,您找誰?”
“徐澤陽呢?”他的聲音裡透着令人膽顫的寒意。
“我家先生還沒起,請問您是誰,我好……”
他冰冷地看了一眼阿香,她立刻被嚇住了,他的眼睛紅的能噴出血來,髮梢還在滴答着水滴,全身緊繃着,像一頭備戰時的猛獸。在阿香失神的瞬間,他已徑直走進客廳。
阿香焦急地追上來,將陸子謙擋在樓梯口,“先生,您不能再往裡面……”
“徐澤陽!你給我滾出來!徐澤陽!你給我滾出來!……”陸子謙一邊推開阿香,一邊怒吼道。
徐澤陽突然的驚醒,霍然坐起,迷迷糊糊走出臥室,他還沒來的及反應,陸子謙一個箭步,已死死卡住他的喉嚨,“徐澤陽!你把晚晴怎麼呢?”
徐澤陽掙扎着想扒開他的手,可面對他發狂般的蠻力,他束手無策。
阿香看着徐澤陽的臉越來越白,嘴巴大張着,呼吸卻越來越微弱,整個人呆傻在那裡,突然,她驚醒,大喊一聲:“救命!殺-人了!殺-人了!”轉身向門口瘋跑出去。
陸子謙一驚,這才鬆了手,他木然地望着跌落在地上的徐澤陽大口、大口的喘氣。方纔明白過來,就在剛纔,自己差一點殺了他,就差那麼一點點。
徐澤陽跪臥在地上,雙手撫着自己的脖頸,大口喘着粗氣,虛弱道:“你……你……發什麼瘋?”
陸子謙慘然一笑,將藏在胸口的信箋扔在他的面前。
徐澤陽輕瞟了一眼,整個人癡傻掉了。
記憶的發條在徐澤陽的腦海中不斷的撥動,他終於想起了什麼,不由驚厥出一身冷汗,搖晃着身體慢慢爬起來,飛奔到臥室,就看見她衣服上的一顆鈕釦掉落在牀腳。
他專門請大師設計的鈕釦,獨一無二的鈕釦,在寂靜的牀腳,正在暗暗發着光。
徐澤陽一個踉蹌臥倒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那顆鈕釦,彷彿能看出花來。
“你把她逼上了絕路!”站在門口的陸子謙狠狠道。
“是我?”徐澤陽悽然一笑,緩緩起身,盯着陸子謙,突然怒喝道:“把她逼上絕路的是你,不是我。如果不是你英魂不散,我們會在美國平淡地過完一生,是你,是你不肯放手,所以我纔會嫉妒的發瘋。”
突然,他大笑起來,笑的淚水奔涌不止。
陸子謙怔怔地望着他,只見他嘴角劇烈地抽動着,帶着輕微的哭腔,“陸子謙,你永遠都不會想到,毀掉你們愛情的不是別人,是你的母親。”
陸子謙驚愕地望着他,半天回不過神來。
徐澤陽冷笑着繼續道:“要說到狠辣,你我都不抵你母親的千分之一。我其實很早就知道那場車禍的車主是你,可我於心不忍,我可笑的幻想,如果在商場上我能贏你,或許她就會是我的,於是,我精心的策劃想收購騰翼,可我的計劃還未來的及實施,你母親就找上了門,說她有辦法讓晚晴和你徹底的決裂,條件是讓我帶着晚晴去美國,從此之後,不再回來。”
陸子謙彷彿聽到了一個最大的笑話,癡在那裡,死死盯着徐澤陽的嘴巴一張一合。
“她怎麼可能同意讓一個離過婚的、不能生育的私生女做騰翼集團的女主人!”
他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匕首,直直插入心臟,陸子謙全身都在發抖,驚恐萬分地看着他。
忽然,陸子謙轉身,向門口奔去。
車子剛轉過彎道,就停了下來,他凝望着車外的雨刷器一邊又一邊沖刷着瓢潑的大雨,想起父親去世後的一天,也是這樣的雨天,母親站立在窗前對他說:“別忘了你是陸翼洋的兒子,沒有什麼比集團更重要。”他竟然忘記了這最要緊的話,傻氣的將一切給她和盤托出,以爲她會接受。
突然,他伏在方向盤上,嚎啕大哭。
四年後,北京某募捐拍賣會現場。
陸子謙坐在會場,正盯着臺上的一幅畫像猶豫要不要舉牌,突然一抹白色的身影穿過中間的走廊,她身上茉莉花般的香氣,轉瞬即逝,陸子謙一怔,不由回頭,多麼熟悉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