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蘭姝到達那家咖啡廳的時候, 陸子謙已經在那裡了。
今天的他雖然不同往常,只是簡單的穿了一件藍白相間的格子毛衣、淺藍色的牛仔褲和白色板鞋,可他那出塵的氣質, 俊朗的面容折射在那縷透窗而過的陽光裡, 就如同一副絕美的風景畫。
10年了, 他早已不再是那個自己在美國街頭看到的朗朗少年, 可10年的時光裡, 那個穿梭在金色陽光裡的身影,在她的記憶中卻一刻也未曾抹去過。自己給予的所有美好、所有幻想,在顧晚晴出現的那一瞬間, 就煙消雲散了。
陸子謙正在望着窗外出神,突然感覺到有人盯着自己, 回頭就看見蘭姝站在距離自己不近不遠的地方正在凝視着自己, 眷戀的目光中隱含着一縷淺淡的憂傷。
“坐吧。”陸子謙收回目光, 淡淡道。
蘭姝直直坐下,不敢直視他, 雖然堅信自己沒做錯事,可他的雙眸洞若觀火,對視的瞬間,她就心虛不已。
“喝點什麼?”
“隨便。”蘭姝略顯緊張的答道。
“來杯摩卡,謝謝。” 陸子謙轉向服務生。
“好的, 請稍等。”
這是自己一貫的口味, 原來他還記得, 蘭姝擡頭望了陸子謙一眼, 他向沙發後靠了靠, 微微笑道:“身體現在好些了嗎?”
“嗯。”蘭姝低低應了一聲,眼睛不自覺的有些發酸, 父親甦醒後就奔去四川至今未歸,丟下她一個人孤零零地。
陸子謙心頭閃過一絲憐惜之情,面上卻神色未動,溫和道:“哦,那就好。董叔那邊,你不用擔心,我已安排了專人照看。”
“嗯,”蘭姝心又開始疼了,他對待父親向來比對自己親近許多,她端起桌上的咖啡杯,輕吸一口,陰沉道:“還有其它事嗎?”
“哦,也沒什麼重要的事,”陸子謙淺笑着將一個文件袋遞給蘭姝,輕描淡寫道:“這個事,我會讓晚晴知道,但不會是這種方式。”
呵,這就是今天他約見面的目的吧,蘭姝壓抑的胸口反而覺得有些鬆動,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兜兜轉轉,這個文件袋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而顧晚晴卻依然一無所知。
“就因爲這個,你纔會愛上她,對嗎?”蘭姝盯着桌上的文件袋,沉聲問道。
陸子謙風輕雲淡的臉上,笑容漸淡,目光悠悠地飄向窗外,淡淡道:“你爲什麼會愛上我?”
蘭姝一怔,急切地想找出一個極具說服力的緣由,好以此證明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可發現除了那些形容外貌的淺薄詞彙以外,自己的大腦空空如焉。
陸子謙轉回目光,輕嘆道:“大概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能精準的知道自己愛上對方的理由,所以你不必去糾結。我唯一能確定的是我很愛她,遠超於我對自己生命的在乎!”
陸子謙的話,像一道無形的閃電,瞬間擊穿了蘭姝的心,她的嘴角微微抽動了幾下,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任憑鹹鹹的淚水從眼底不斷涌出。他們相識10年,他未曾對自己有過一絲一毫的心動,今天卻因爲顧晚晴說出如此震撼的話來,這叫她情何以堪?
看着蘭姝悲傷欲絕的樣子,陸子謙心中也是一陣犯酸、繁亂不堪,卻只能強迫自己坐在原地一動不動,當斷不斷,反遭其亂,既然自己給不了她想要的,倒不如讓她徹底絕望的好。
“你知不知道相對於我而言,我愛你,同樣超乎於我對自己生命的熱愛!”蘭姝用紙巾抹去已經哭花了的睫毛膏,哀怨道。
陸子謙心頭一顫,怔怔地望着蘭姝,半晌道:“蘭姝,你永遠都是我最疼愛的妹妹,永遠……”
“我不要做你的妹妹!”蘭姝反駁道,突然趴在桌上失聲痛哭。
“蘭姝……”陸子謙柔聲道,“你會遇見那個對的人,他只會給你帶來快樂,不會讓你在他面前哭泣……”
陸子謙想去安慰蘭姝快要奔潰的情緒,可面對她的悲痛,發現所有的語言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10年韶光,叫她如何放下,憑什麼讓步的就是她董蘭姝?蘭姝將手裡的紙巾擰結成一個堅硬的紙團,她的心突然慢慢收緊、變硬,嘴角掛着一絲自嘲的笑容,“是擔心我破壞你的好事,所以才如此用心的寬慰我嗎?”
陸子謙看着蘭姝那異常的笑容,心裡突然有些發憷,當時如果不是慌亂之中,自己拿到這個袋子,後果將不堪設想。看來,此事不易再拖,必須和晚晴說清楚纔好。
“蘭姝,”陸子謙的眼裡閃過一絲憐憫之意,輕緩道,“我送你回去吧。”
蘭姝悲切地望着他,破碎的心如同窗外透過樹梢斑駁的陽光,撒滿一地。
從四川回來,陸子謙爲了方便照顧晚晴,執意讓她留在自己的公寓。晚晴也沒有推辭,她實在沒有勇氣去面對那空留有母親氣息的家。
波濤洶涌的悲傷雖然漸漸退去,但心底的那絲哀傷卻怎麼也化解不開。晚晴盡力讓自己什麼也不去想,每天她都蜷縮在公寓裡睡覺,也不知爲什麼,近來她如此嗜睡。
晚晴被敲門聲吵醒,睡眼惺忪的下牀,心想難道今天鐘點工阿姨忘記帶鑰匙了。她一邊揉眼睛一邊拖拖拉拉地打開門,門口站着倆箇中老年婦女。
晚晴打着哈欠愣在門口,奇怪地望着她們。
“你好,我是子謙的母親,這位是雪姨,我們可以進去嗎?”陸夫人笑盈盈地客氣道。
“哦,請進。”晚晴尷尬道,慌忙閃開身,站到門側。
陸夫人帶着桂姨徑直走到客廳,她對雪姨溫和道:“把這個放冰箱,成一碗湯給顧小姐。”
“是,夫人。”雪姨恭敬的答應着進了廚房。
晚晴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傻立在門口。陸夫人轉身笑道:“過來坐吧。”
晚晴窘迫地擠出一絲笑容,坐到餐桌旁。
陸夫人溫柔地笑着,上下仔細打量晚晴,解釋道:“早就想過來看看你,但聽子謙說你一直病着,就沒過來。今天剛好在附近辦點事,就順道上來看看,還希望沒打擾到你。”
她說話的口氣和董蘭姝的還真像,這算是開場白嗎?接下來是不是也會說出一大堆的道理,告訴自己什麼是“門當戶對”,還是像那些狗血的電視劇一樣,給自己一張鉅額支票,勸自己乖乖離開?從上次新聞報道到現在,時間也不短了,她還真能夠沉的住氣。
“您客氣,這是您的家,何來打擾之說,我想您的來意我已經很清楚了。”晚晴迎着陸夫人的目光,不卑不亢微笑道。
陸夫人眼底閃過一絲錯愕,轉而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告訴我,你愛子謙嗎?有多愛?”
晚晴一愣,怔怔地望着陸夫人,過了一會,淡淡道:“您的心裡早已有了決斷,愛或者不愛,重要嗎?”
陸夫人見晚晴的神情,眼裡多了幾分敬佩之意,輕笑道:“你誤會了,我只想我未來的兒媳婦,將來能多愛我兒子一點,因爲我看他愛你愛的很辛苦。”
晚晴驚愕地望着陸夫人,大腦一片混亂,看着她平靜和藹的笑容,感覺是那麼的不真切,事情的發展完全的出乎意料!
陸夫人猜中了晚晴的心思,繼續道:“你的所有事,子謙之前都給我講過了,我不會介意,只要我兒子幸福就好。雖然我不像你母親那樣瞭解你,但我會像疼子謙一樣愛你,等過段日子,我就給你們籌辦婚禮,呵,不知道你是否願意嫁給我那個傻兒子?”
晚晴心頭激盪,盯着眼前這位溫潤的老人,心中百感交集,按耐不住的淚水奔涌而出,一顆、兩顆……悄無聲息地滴落在餐桌上,濺出一朵又朵的小水花。
陸夫人站起來,繞過餐桌,走到晚晴面前,伸手將晚晴攬入懷中,輕輕拍着她的肩膀,柔聲道:“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伏在這母性的懷抱裡,晚晴如孩子般嚎啕大哭,站立在一旁的雪姨悄悄拭去自己眼角的淚痕。
晚上吃過晚飯,倆個人倚在綿軟的沙發上,晚晴將臉埋在陸子謙懷裡,他的手指輕輕在她的臂膀上滑動,倆個人甜蜜地笑着,望着窗外的燈火發呆。
“晚晴,你還記不記得那場車禍……”陸子謙低沉道。
“嗯。”晚晴含糊地低吟道。
她的反應實在有點反常,陸子謙不由壓低下巴,只見她的手指正在撥弄着自己胸前的鈕釦,一副花癡狀,更本沒聽見自己在說什麼。
“顧小白,你這是在勾引我嗎?”
“什麼?”晚晴一時反應不過來,擡頭望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己的手指,臉頰立刻羞得通紅,想推開他,卻被他的雙臂緊緊箍住。
雖然這一個多月,因自己總是做惡夢,每晚他都是摟着自己共眠,可那只是一個簡單而溫暖的擁抱,不沾半點情-欲,此時被他這麼箍着,炙熱的氣息鋪滿而來,晚晴微顫了一下,就感覺他柔軟的脣已緊緊屏住了她的呼吸。
晚晴稍稍的一點渴望與迎合,讓陸子謙驚喜不已,他更加用力的吻下去,輕柔地劃過她雪白的頸部,直到所有的激情漸漸退去。
第二天清晨,晚晴再次被門鈴聲吵醒,拖着疲累的身軀,打開門,就看見門口放着一個檔案袋,樓道里空無一人。
陸子謙刮完鬍子從衛生間出來,就看見晚晴僵直地站在門口,身子在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