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到家時, 就看見母親痛苦地蜷縮在牀上,頭髮已被汗水侵溼,整張臉因爲疼痛, 擰作一團。
“媽!”晚晴驚呼, “你怎麼呢?”
“沒事, 一會就好了。”顧蘭英擠出一絲笑容。
“我帶你去醫院。” 晚晴說着轉身跑回自己的房間, 找出一張銀-行-卡。
揹着母親到小區門口, 心急如焚,可半天都打不到一輛出租車,只好給陸子謙打電話, 可響了好多聲,都沒人接聽。
突然想起徐澤陽剛離開不久, 就急忙給他打電話。
“徐先生, 請您快點來趟我家, 我母親生病了。”電話接通的瞬間,晚晴急切道。
“好的, 馬上過去,你彆着急。”
望着母親極盡痛苦的摸樣,晚晴的心像刀割一樣,什麼時候母親消瘦到如此程度,以至於自己背在身上顯得那麼輕薄, 前所未有的恐懼感縈繞在心間, 她一遍又一遍默唸: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的……
急診室的門關上的瞬間, 晚晴心頭一緊, 有種不祥的預感。
“別太緊張,伯母應該沒事, 張院長已安排了專家在會診。”徐澤陽望着焦急的晚晴,寬慰道。
晚晴擠出一絲笑容點點頭,目不轉睛地望着門口亮起的紅燈,心中一片荒蕪。
包裡的手機驟然響起,晚晴回神,慌亂地接起電話。
“喂,我剛纔在開會。”電話裡傳出陸子謙一如既往溫柔的聲音。
“哦,沒事了。”晚晴強裝鎮定,聲音中卻帶着一絲脆弱,儘管此時她是那麼渴望他的肩膀,可想到他還有那麼多頭疼的事要處理,就沒再往下說。
“出什麼事了嗎?”陸子謙關切道。
晚晴沉默了幾秒,故作輕鬆道:“對不起,剛纔我母親有點不舒服,一直打不到車,就撥了你的電話。”
“我這就過去。”陸子謙不由分說的掛斷電話。
主治醫生走出來,神情嚴肅道:“從胃鏡的情況來看,不是太好,但確診還需等病理切片的結果,最快也要三天,我建議先讓病人住院。”
“什麼叫不是太好?”晚晴追問。
“我們初步判斷可能是胃癌,但是這個……”
晴天霹靂,晚晴瞬間被炸的魂飛魄散,怔怔地望着醫生的嘴巴一張一合,卻什麼也聽不清,怎麼會?怎麼會?……母親最近除了有些消瘦、偶爾有點噁心外,一切都很正常,好多次自己要帶她來醫院做檢查,都被她找各種理由拒絕了,可現在怎麼會?
晚晴強撐着即將倒下的身體,不死心道:“不會的,肯定是你們搞錯了。”
醫生安穩道:“希望是我們搞錯了,先別太緊張,等拿到病理切片報告再說。”
晚晴無力地坐到長椅上,心亂如麻,木木地看着徐澤陽在向那個醫生諮詢。
“阿姨,你別難過,奶奶會好的,我爸爸認識很多醫生。”一直沉默的小偉,突然站到晚晴面前,一臉認真的勸慰道。
望着小偉稚嫩的臉龐,晚晴心頭一蕩,眼淚不由奪眶而出,一直覺得有棵大樹可以依靠,可現在她該怎麼辦?怎麼辦?……恐懼、驚慌、懊悔、心痛……所有的情緒疊加,讓她緊繃的神經突然間斷掉了。
“晚晴。”熟悉的聲音從耳側傳來,晚晴淚眼朦朧地擡起頭,看見急匆匆趕來的陸子謙,一臉的關懷。
他安靜地坐到晚晴身旁,將她的頭輕輕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柔聲道:“別怕,一切有我。”
靠在陸子謙堅實的臂膀上,閉着眼睛,靜默了幾秒,晚晴心緒稍寧,睜眼看着徐澤陽帶着小偉站在一旁,心生抱歉地站起來,走過去說:“今天謝謝您,不好意思,剛纔嚇着小偉了。”
“不用這麼見外,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後我可以叫你晚晴,你叫我徐大哥或者徐澤陽都可以。”徐澤陽微笑道,他說這句話時輕瞟了一眼坐着沒動的陸子謙。
“好。”晚晴淺淺一笑。
“那我們先回去了,改天來看伯母。”
“嗯。”
送走徐澤陽和小偉,晚晴對陸子謙說:“你先照看一下我母親,我去辦住院手續。”
陸子謙點點頭,沒有多言。
繳費的路上,晚晴想,幸好陸子謙沒有給她一張銀-行-卡或者去辦妥一切,那樣會至她於一個很卑微的境地。
三天後的檢查結果顯示是胃癌晚期,晚晴呆呆地望着那張化驗單,心中一陣劇痛,強撐着走到母親牀前,努力笑道:“還好,就是胃炎……”可是和母親對視的瞬間,眼淚不由奔涌而出,她慌亂地扭過頭去,身子在微微發顫。
顧蘭英輕輕一笑,淡淡道:“晴兒,別難過,人遲早都要走這一步。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媽……”剎那間,悲傷如同決堤的洪水,蜂擁而至,晚晴放聲大哭。
陸子謙倚在江民宇的辦公桌上,雙手插在褲兜裡,低沉道:“國外還有沒有更好的治療方法?”
“沒有,現在除了化療沒有其它更好的辦法,而且以她母親的身體情況來看,撐不了多久,你要有心理準備。”江民宇將視線從電腦上移開,轉過身,嘆了一口氣正色道。
陸子謙微低着頭,靜靜地杵在那裡,神色無比凝重。
“怎麼?你打算繼續隱瞞下去?”江民宇凝視着陸子謙,蹙眉問道。
陸子謙一怔,擡頭輕聲笑道:“王豔這嘴可真夠快的。”
“我猜的,” 江民宇微微一笑,道,“那有那麼巧的事,她母親住進來才幾天,就有基金會來搞募捐,而且數額還不小,更巧的是那個基金會的發起人與我高中同學同名,這不是你的手筆還會有誰?”
“哦,”陸子謙恍然一笑,突然想到了什麼,緊張道,“她會不會也看出破綻?”
“你真夠累的,” 江民宇輕輕搖搖頭,感慨道,“你顧忌她的自尊都到這個份上了,就算她知道有會怎樣,再說,她現在也沒心情關注這個。”
陸子謙心中稍緩,臉上泛起一絲笑意。一個把尊嚴看的比生命還重的人,怎可隨意接受他人的幫助,即使那個人是她的男朋友。
“老實交代,王豔這次從你這裡颳去多少?”江民宇話鋒一轉,調笑道。
“也沒多少,”陸子謙淺笑道,轉而望着江民宇打趣道,“怎麼?你也想捐點?”
“少來,”江民宇玩笑道,“300萬也叫沒多少,哎,以後這種300萬換50萬的生意,你可不可以和我做?”
“江教授,你需要錢嗎?”陸子謙濃眉一挑,笑道。
“廢話,這年頭還有人嫌錢多嗎?” 江民宇笑着反駁,“好了,不和你這大資本家瞎扯了,我要去查房了。”
倆個人一起出了辦公室,陸子謙獨自穿過長長的樓道,心中不免又開始惆悵,她與母親的感情勝於一切,不敢想象如果失去相依爲命的母親,她會怎樣。
走到病房門口時,晚晴剛好出來,看着她紅腫的眼睛,陸子謙心疼地柔聲喊道:“晚晴。”
晚晴擡頭看見他,強忍住再次將要傾瀉而出的淚水,淺笑道:“你來呢?”
陸子謙笑着點點頭,拉了她坐在樓道的長椅上。
晚晴倚在他的肩上,抽泣許久,緩緩道:“子謙,我該怎麼辦?”
陸子謙感覺到此刻的自己是那樣的無能爲力,除了緊緊地將她攬入懷中,彷彿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