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卿臉色不虞地看着爭論不休地衆人,畢竟是上位者,他發怒時所散發出的威壓感讓所有人不自覺地閉上了嘴。
狐卿大步走到顧朝一妻子的父親的面前,將自己的手機拿到他面前,冷聲道:“有人有話跟你說。”
老頭兒完全不想理他——畢竟這小年輕跟那殺他女兒的兇手是同夥——但是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年輕人非常地面善,看了半天,他遲疑地問道:“你是……胡先生?”
狐卿冷着臉點點頭,又把手機往他面前推了推,“張天華的父親張先生打來的電話,你們應該認識。他有話對你說。”
老頭兒驚疑不定地接過手機——旁邊的警察則是全身戒備,生怕這白髮男人會趁機傷人。老頭兒看着屏幕上那串手機號碼,的確是張老頭兒的號碼沒錯。他把手機放到耳朵邊,遲疑道:“……老張?”
張老先生那熟悉的聲音立即傳了過來,“老李啊,我問你,跟在胡先生身邊那個年輕人,是不是有一雙銀色眼睛,長得特別俊?”
李老頭兒這才仔細看了“殺/人兇手”一眼,“沒錯,怎麼了?”
張老先生忙道:“那位可是有着大本事的,你千萬別得罪了人家!”
李老頭兒心頭的火“騰”地一下燃燒了起來,“張老頭兒,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殺死了我女兒,我還得供着他不是?!”
“唉跟你就說不成!你還記得我那不孝子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麼?!他那是被鬼迷了!我親眼看到的!那鬼還想害死他,要不是那個姓蘇的年輕人,我兒子的性命早就沒了!電話裡不方便說,我馬上到你這邊來!”說着他就掛斷了電話。
李老頭兒對着手機乾瞪眼,心中將信將疑,但到底沒有再對蘇幕遮動手了。張老頭兒是他多年的好友,他知道在這種問題上對方是不會跟他開玩笑的。
警察看他們雙方的情緒穩定了下來,便過來道:“幾位,按照規定,我們現在需要帶你們去警局錄口供……”
李老頭兒狠狠地抹了一把臉,道:“走吧,無論怎樣,必須給我女兒的死一個交代。”
“等等。”蘇幕遮卻道,引來幾個警察的警惕注視。
“這位先生,你還有什麼事?”
蘇幕遮看着他們,“顧朝一呢?”
張老頭兒回頭一看,果然發現他的那個女婿不見了,而他女兒的屍體已經被放進了裝屍袋裡。
這邊的幾個警察面面相覷,同樣也不知道那位失去了妻子的“顧先生”去哪了。最後還是一個女警察弱弱地道:“方纔顧先生說他要回去取點東西,我看他傷心地好像都要暈過去了,就同意了……”
年齡最長的那位警官狠狠瞪了她一眼,厲聲道:“在真正的兇手沒有調查出來之前,案發時所有在場的人都是嫌疑人?這一點你不懂?!”
年輕的女警察被嚇得差點哭了出來。蘇幕遮嘆了一口氣,人都跑了在這裡怎麼後悔都沒有用處了,那精魅果然是無比地狡猾。不僅將這殺人的罪責推到他身上,還能故意引發混亂再趁機逃脫,只可惜了顧朝一的妻子和她的父親,這兩個人何其無辜,只因爲捲入了這場事件中,一個白白地丟掉了性命,一個則要承受失去愛女之痛。
“我跟你們去警局吧。”蘇幕遮道,並悄悄對狐卿使了個眼色。
狐卿會意,直接對李老頭道:“李先生,我還有急事,需要離開。但是我向你保證,我這個弟弟,絕對不是殺人兇手,而且他絕對可以證明自己是無辜的。”
李老頭兒最害怕這位胡先生會用“勢”來壓人,此刻聽他這麼講,心中也好受了些。考慮了一會兒後,還是點頭同意了。
警察們雖然認爲這不符合規定要求,但見受害者家屬都同意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臨上警車之前,蘇幕遮先來到顧朝一的汽車邊——他悄悄逃跑的時候,爲了他製造出太大的動靜,並沒有把車開走——然後拉開駕駛座邊的車門,探頭在車內找了找,從車座底下將那隻白團子撿了出來。
他伸手捏了捏鼠爺軟綿綿的肚子,發現這小傢伙只是昏睡了過去,沒什麼事,便把它裝進了口袋裡。然後走到狐卿的身邊,低聲對他道:“我在顧朝一的身上放上了一種特殊的追蹤藥粉,大鵬鳥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讓大鵬鳥帶着你去追他們吧。這一次,無論什麼情況,見到那隻精魅,立即斬殺,不能讓它再害人了。”
狐卿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問題一會兒到了警局,你實話實說便是了,他們不會爲難你的。一會兒事情辦完後我便來接你。”
蘇幕遮笑笑,“不必擔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接下來,蘇幕遮和那李老頭都被警察帶走了,狐卿看着地上的那灘血跡,眼中之色越發地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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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報告出來了!”一個小警察大呼小叫地拿了薄薄兩頁紙進入了審訊室裡,他背後還跟着一個高個子帶着口罩的男人。
正在給蘇幕遮錄口供的警官無奈地放下了手中的筆,對那小警察道:“把報告給我。”
小警察連忙把手中的紙遞給了他。
那警官目光掃過報告上的文字,“在兇器上發現了嫌疑人的指引……”他又翻到第二頁,眼睛瞬間就眯了起來,“死者的死亡時間和我們所判斷的時間不符合?!”
還是嚴重不符合——死者死亡的實際時間比他們所以爲的,要早上將近一個小時?
這怎麼可能?!
他擡頭看向小警察背後說那個戴口罩的男人,“趙禮,你能確定你這份報告沒問起麼?”
這個趙禮,是他們警/局裡十分有名的一位法醫。
趙禮的聲音從口罩後邊發了出來,有些沉悶——“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不會錯。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我去問過死者的父親,在那個時間的時候,死者正在和他通電話。”
“什麼?!”警官瞬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眼睛瞪的老大。他看看趙禮,再看看面前面無表情的嫌疑人,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有些玄幻。
——一個已經死去的人,卻還能和她的父親通電話,甚至坐車到了公路上,還在他們到來之前又死了一次?
警官嚥了一口口水,難道那顧朝一纔是殺人兇手,他早就殺了死者,然後帶着死者的屍體上演了這樣一場騙局?
不,不,這樣也說不過去。如果這是顧朝一故意所爲,那他就不應該中途逃跑——沒錯,這位警官在潛意識裡已經認爲顧朝一是畏罪逃跑——而是應該跟他們一起到警/局裡,把這場騙局繼續演下去啊!
好像怎麼想都不太對的樣子。
就在這位警官的腦子快要亂成一鍋漿糊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下意識地掏出手機接了電話。
“老大,我們果然在顧朝一家裡發現了兩具屍體……”下屬有氣無力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
警官吃驚,“情況怎麼樣?把現場照片發過來。”
“那個……太……太殘忍了……”下屬欲言又止,“老大,你一定要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啊,我覺得我們這兩天可能都吃不下去飯了……”
“別廢話,快發過來。”
然後他的手機便收到了一組照片,等他點開照片之後,被照片之內的情形衝擊地久久無法言語。他曾經參與過一個逮捕變態殺人/魔的行動,但是那人的手法也沒有這麼的……變態。
——照片內拍攝的是一個巨大的冰箱,在冰箱的一層內,整整齊齊地擺放了兩個人頭,那兩個人頭上結上了一層寒霜,眼睛和嘴巴皆是大睜着,表情十分扭曲,似乎死前經受了極大的痛苦和驚嚇。
而在二層之內放的則是兩具男人的身軀,十分乾瘦,肋骨根根分明。
至於第三層,則碼着四條胳膊和四條腿。它們被擺放地整整齊齊,好似殺人者在放置他們的時候心態極好。
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在這些屍體部件的周圍甚至在它們的上面,還碼放着各種新鮮的食材,鮮嫩的肉類,顏色繽紛的水果,水靈靈的蔬菜,十分吩咐。這些東西擺放在一起,簡直給人帶來了無限大的是視覺衝擊。
連身經百戰的警官都有了嘔吐的衝動。
這也無怪乎顧朝一的妻子當時那麼崩潰,一心只想着離開那個牢籠一般的家了。要知道,她所吃的那些食物,就是從這個冰箱裡,從那些屍體邊拿出來的!
看着他們的隊長目瞪口呆,趙禮挑了挑眉毛,走到他的背後,看了屏幕兩眼。然後直接從對方的手裡抽走了手機。
“喂。你幹嘛!”
“這手法,十分嫺熟啊。”
隊長的手一頓,疑惑地看着他,“什麼意思?”
趙禮伸出手,指着那人頭道:“你看這脖子處的切口,十分的平整,說明殺人者在肢/解他們的時候,下手極穩,且心理素質也很好。跟我都差不多了。”
他摸着下巴感嘆道。
周圍的人只覺得背後颳起了陣陣的陰風——所以趙法醫你也承認自己是個變態麼?
隊長做了好一會兒心裡建設後,才問蘇幕遮道:“你是如何知曉顧家冰箱裡放的有屍體的?”
蘇幕遮看着他,“直覺。”
隊長都要被氣笑了——這種說法他會信嗎?
對此蘇幕遮表示——你愛信不信?
隊長正要對這位非暴力不合作的“嫌疑人”說點什麼,趙禮攔住了他。他看着蘇幕遮,眼神十分的深邃,“我記得你的聲音。”
蘇幕遮:“???”
趙禮繼續道:“上次報警順發現那具失蹤落水者屍體的人,就是你。他十分的篤定,因爲工作的原因,趙禮對於人的面部特徵,骨骼形狀以及聲音聲色都記得十分清楚,所以馬上就認出了蘇幕遮。
蘇幕遮雖然很吃驚,但是並沒有否認的意思,而是點了點頭。“沒錯,的確是我。”
隊長雖然驚訝地是這兩個人居然認識(蘇幕遮:並沒有),但他知道趙禮這人還算是靠譜,所以並沒有打斷他們倆的對話。
沒想到趙禮在跟蘇幕遮“相認”之後,就轉頭對隊長說:“隊長,別問了。如果對象是他的話,那麼我可以向你保證,受害者的死亡絕對不正常,而且這個人肯定不是兇手。”
隊長:“…………”這種胳膊肘往外拐的即視感是怎麼回事,而且好心塞怎麼破?
蘇幕遮也有些驚訝,他並不明白這人爲什麼會突然爲他說話。
趙禮說完這話就離開了,弄得審訊室裡的人一頭霧水。
隊長看着蘇幕遮,突然覺得無話可說了,再加上這時又有人過來傳話,說李老先生自己說不追究蘇幕遮的責任了。於是隊長只能心塞塞地讓蘇幕遮先離開了。
於是一場兇殺案就這麼……開玩笑一般的結束了。
但是既然蘇幕遮的嫌疑被排除了,那麼另一個人的嫌疑就變得大了起來——這人自然就是死者的丈夫,顧朝一了。
一想到因爲他們的掉以輕心而把這樣一個危險分子放走了,隊長就覺得自己氣得肝疼胃疼了。
蘇幕遮走出審訊室的時候,正打算離開,卻被人從背後叫住了。
蘇幕遮回過頭,發現正是剛纔在審訊室裡爲他說話的法醫趙禮。
他已經摘下了口罩,露出一張相當俊美的臉來,眉目深邃,鼻樑高挺,有些混血兒的感覺。讓人很難相信這樣的人居然會是法醫。
“怎麼了?”蘇幕遮向他走了過去。
趙禮卻一直盯着蘇幕遮的臉,準確來說,是盯着他那雙銀色的眼睛。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問道:“你這眼睛,天生的?”
蘇幕遮點點頭。
趙禮繼續道:“我曾經從一位前輩那裡聽說過,有一些人,他們天生便可以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真的‘東西’,而且這種能力並不會隨着年齡的增大而消失。我想問,你會不會就是傳說中的‘這種人’?”
這話問得就有點直白了,蘇幕遮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那麼趙先生,你是否相信你那位前輩的話,同樣也相信這世界上,存在那些‘東西’。”
趙禮的眼睛眯了眯,“以前的確是不信的,但是現在,我卻相信了,不然我也不會爲你說話的。”
蘇幕遮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之前忘記說了,晚上的事,多謝趙先生了。”
“不必。”趙禮搖了搖頭,又問蘇幕遮:“那你所接觸的那個世界,跟我們所生活的這個世界,有什麼不同麼?不瞞你說,對此我還挺好奇的。”
蘇幕遮道:“說實話,我並不覺得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區別。他們也一樣,有着恩怨,愛恨,情仇。甚至,他們的世界,遠比我們這個世界要簡單。”
趙禮也忍不住感嘆道:“也是,我曾經看過那麼多的案件,時常會感嘆,最可怕的是人心。好了,我不問了。實際上,我也得感謝你,上次的案件,多虧了你的那個電話。才讓我們最終確定了嫌疑人。希望我們以後還能有合作機會。”
蘇幕遮點了點頭,跟這位有趣的法醫告別之後,便離開了。
結果走着走着,蘇幕遮又遇到了一個熟人,那就是張天華的父親張老先生。
此時他正坐在李老先生的身邊,好像正在安慰他。
他也看到了蘇幕遮,嘴巴動了動,對李老先生說了些什麼,就起身向蘇幕遮這邊走開。
蘇幕遮停下了步伐。
“蘇先生,上次的事情真是多謝您了,我兒子已經沒事了,而且神智也清醒了過來。真是多虧了您和您妹妹。”雖然醒來之後,這個孩子的名聲也敗完了,但在張老頭兒這個做父親的眼中,沒有什麼比他孩子的性命更加重要了。只要人活着就好。
說實話。張老頭兒對於蘇幕遮和陸雲一直懷着一種愧疚的心裡,你想啊,一個比你兒子小的多的小姑娘,爲了保護你兒子受了不小的傷(雖然以陸雲的體質,這小傢伙的傷很快就痊癒了,還讓醫院裡的醫生護士好好地驚訝了一把),是個人都會愧疚。
蘇幕遮搖了搖頭,“這是我們該做的。”
張老頭兒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把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那老李的女兒,是不是也是……”
蘇幕遮點頭,“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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