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幕遮剛從書房裡找出了一隻瓷瓶,此時正拿着符紙在地上擺陣。 便頭也不擡地回答道:“小云,我讓你在岑暮家挖出來的那隻黑色瓷瓶還在吧,就是裡面裝着那鬼母子潰散的魂魄的那隻,現在就找來給師父吧。”
陸雲一拍腦袋,要是師父不提的話,她差點都要把這件事情給忘掉了。小姑娘三下兩下將桌子收拾好,然後去椅子上找到自己的揹包,從裡面摸索出在岑暮家發現的那隻黑色的瓷瓶,屁顛屁顛地跑到蘇幕遮的身邊,將瓷瓶遞給了他。
蘇幕遮的陣法已經擺好了,他又用毛筆蘸着硃砂在符紙上畫了幾個圖案,然後囑咐陸雲輸一些靈氣到陣法中。
小姑娘聞言有些忐忑,畢竟她雖然跟蘇幕遮學習了大半年的法術,但是學習的都是一些比較基礎的東西,而從來沒有接觸過陣法。她怕自己一不小心,會破壞掉師父擺好的這個陣法。
“別怕。”蘇幕遮耐心教導道,“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你體內靈氣的流動。其實,你是可以看到它們的。將靈氣凝於指尖,輸出……大約你拳頭那麼大小的靈氣就好。”
陸雲下意識地握了握自己的左手,然後若有所悟地點點頭。她閉上眼睛,將手指點在地上的符紙上。
她的悟性本就不低,集中精神後,在一片黑暗之中,竟是真的看到了一絲一絲流動的靈氣——那是她脈絡中的靈氣。陸雲有些興奮,連忙調轉那些靈氣,讓它們流動到自己的指尖的位置,並在指尖慢慢地積蓄成了一團。
等到那“靈氣團”的大小差不多有自己的拳頭大的時候。陸雲驀地睜開了眼睛,指尖微動,將這些靈氣全都輸入到了符紙中。
陣法被充分激發,幾束亮光從蘇幕遮畫在符紙上的圖案中發射出來,空中漸漸地出現了一隻只小小的光團。
陸雲見狀,連忙收回手,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當然這不是因爲勞累所致,而是因爲她太緊張了。她轉過頭,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師父。
蘇幕遮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讚道:“小云做得很好。”
小姑娘頓時捧着臉樂了起來。
蘇幕遮收回手,將兩隻瓷瓶都拿了起來,他拔掉自己那隻瓷瓶的瓶塞,將瓶口朝下。很快,一隻半透明的靈體就被倒了出來,正是那隻女鬼的魂魄。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兇殘,才一出來,便咆哮着往蘇幕遮的方向撲去。蘇幕遮不躲不避,看着陣法驀地爆發出一陣金光,將女鬼瞬間拽了回去。
女鬼被困在陣法裡,拼命地嚎叫着,一張本來就殘缺不全的臉愈發地扭曲。她亮出尖牙和利爪,身體不斷往外冒着黑氣,竟是隱隱有變成厲鬼的趨勢!
蘇幕遮一點兒也不着急,他將在岑暮家挖到的那隻黑瓷瓶也打開了,將裡面女鬼的殘魂傾倒了出來。
陸雲只看到有一團閃爍不停地東西從瓶子裡鑽了出來,然後飛快地沒入了陣法中女鬼的身體之內。
女鬼的身體一僵,終於不再那麼躁動了。蘇幕遮見她平靜了下來,一掌拍了上去,將陸雲嚇了一跳。
她還以爲師父是要打散這女子的魂魄,可是這一掌下去,女鬼不僅沒有魂飛魄散,身上的那些可怖的傷口卻是一點一點地恢復了起來。
蘇幕遮偏頭,給自家小徒弟解釋道:“我只是將一些靈氣輸入到了她的體內。這樣做,可以幫助鬼魂恢復她死的時候的模樣,可以讓我們對死者的死因有一定的認知。”
陸雲點點頭,再次看了過去,那女鬼的面貌果然如自家師父說得那樣,在慢慢地恢復。在過了大約五分鐘之後,女鬼終於恢復了原貌,竟然是個皮膚白皙,五官清秀的美人,只是腹部有一條長長的傷口,脖子幾乎被咬斷,胳膊上亦是血肉模糊。
蘇幕遮低聲道:“她爲了保護腹中的孩子不被那貓容婆殺死,與貓容婆拼死搏鬥,只是……最後還是被貓容婆咬死了。”
陸雲有些怔仲,對這個女鬼的感覺有些複雜,既有憐惜心疼,更多的則是敬佩——對無私無畏的母愛的敬佩。
有一句話,放在現在可能並不合適,但是還是出現在了她的腦海中——再慈愛柔弱的母親,在面對傷害自己孩子的事物時,也會瞬間化身爲夜叉。
蘇幕遮低聲問那女鬼:“你現在感覺如何?”
那女鬼呆愣了一會兒,終於清醒了過來。她看着蘇幕遮良久,然後彎腰對他深深鞠了一躬,“多謝渡靈師大人的幫助。”
缺失了一部分的魂魄,那女鬼的意識雖然一直是渾渾噩噩,但她對於之前所發生的事情倒是有些印象。尤其是這位渡靈師大人是如何幫助自己,如何爲自己補全魂魄,如何讓自己重見天日的。女鬼統統都記得一清二楚。所以心中對於蘇幕遮的感激自不必言述。
蘇幕遮點點頭,又道:“我是怕你一時間被仇恨迷了心竅,會濫殺無辜,纔想辦法將你帶回蘇記來的。現在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之前害死你的兇手,已然死的死,伏法的伏法。總之,你的大仇得報,你也清醒了過來,莫要再做什麼傻事了。”
女鬼咬着脣點了點頭。她長眉輕蹙,似是還有顧慮。半晌後,她的手從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劃過。一陣光芒閃過,女鬼的手中驀地出現了一個光團。
若是仔細看過去的話,便可以發現那並不是什麼光團,而是女鬼肚子裡的那個可憐的,未曾與世界謀面就變成鬼嬰的孩子。在母親的懷抱裡,這孩子極其乖順,一點兒也不吵鬧。
女鬼修長纖細的手指輕輕地從懷中孩子的眉眼上撫摸而過,她哀求道:“渡靈師大人,你可否幫幫我,讓我這個孩子早日投胎去,他跟着我,實在受了太多的苦,他本應該有一個完整的人生的……”
說罷,女鬼忍不住啜泣了起來,雖然因爲身份的原因她無法流淚,但是任誰都能感受到她的無助和悲傷。
蘇幕遮卻是擺擺手,“這一點我無法幫你,你這個孩子在還未出生的時候便死去了,所以在理論上來說,他和你還是一體的。不過你大可以放心,等你心中的怨氣消散殆盡,去投胎的時候,這個孩子也會跟着你一起。下一世,他依舊還是你的孩子。”
女鬼自然大喜過望,對着蘇幕遮連連道謝。
一直沉默的陸雲忍不住問道:“那你心中……現在可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事情麼?”
女鬼勉強笑笑:“我的屍體,還在牆中,我是無法進入輪迴的。還有害死我的那些人,我還未親眼看到他們報應加身,我,我不甘心……”
陸雲眼珠子轉了轉,想出了個昏招來。她憋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將這個法子跟那女鬼和自家師父說了。
蘇幕遮聽罷,撐不住笑了,“這個方法也好,左右對付這些人,咱們就不該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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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日,x市的中心醫院裡氣氛很是凝重,說嚴重點,那就是人心惶惶。你要問爲什麼,那麼醫院裡的醫生護士都會告訴你——醫院裡鬧鬼了!
有人就會說,像醫院這種地方出現點“靈異”事件也是很正常的啊,但是這次中心醫院裡的鬧鬼事件,可不簡單。先是到了午夜之後,很多護士都看到了有重重鬼影在走廊上一掠而過;去衛生間的時候會從鏡子裡看到模糊不清的黑影,可當你轉過頭時,背後卻是空無一人;或者是在洗手的時候,水龍頭裡流出來的不是清澈的水流,而是紅色的血液;還有在夜深人靜,大多數病人都睡了,那些黑暗的角落裡卻傳來女人和嬰兒的哭聲,極端淒厲…………諸如種種,不一而足。雖說醫院的監控裡並沒有拍到任何的內容,但是醫院裡的工作人員都被嚇壞了。
到了後來,情況甚至越來越嚴重,醫院的很多工作人員都夢到有一個看不清臉的女子,抱着一個小小的嬰孩啼哭着,她什麼也不說,就坐在黑暗的角落裡哭泣不止,偏生就是這樣,最是嚇人。這樣的夢一夢便是幾天,後來大家都受不了了,悄悄地湊在一起商量起對策來。
趙悅丹早就被蘇幕遮在私下裡告知了事情的原委,她並沒有被怪事騷擾,但也知道醫院裡有隻冤鬼想報仇。她也跟着大家一起討論,但是絕口不提蘇幕遮以及那女鬼的事情。
正當工作人員想要請大師來做個法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他們的院長住院了。
沒有一個人知道院長得的究竟是什麼病,但是送到醫院裡的時候人已經昏迷不醒了。後來經過多方面的打探,大家才知道院長竟然也是撞鬼了,純粹是被嚇得進了醫院。
前文提過,那女鬼之所以會被岑暮鍾濤砌進醫院病房的牆壁裡,正是有這醫院院長的幫助。因爲他是陳露父親的下屬,省長的女婿殺了人,求到他的頭上,他必須得幫忙掩護一二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