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這麼說,歐陽子昱卻是忽然笑道:“哪裡有什麼人間仙境,就是一處偏僻的讓人找不着東西南北的小地方罷了。”
這樣說着,他的腦海裡又閃過了一個畫面,細細想來,爾七族裡的一切,似乎真的有點兒像納爾族呢。
可是在他心裡,便是再像,也不是小時候印象裡的那個納爾族。
或許他只是在嚮往回憶。
畢竟小時候的記憶,是真真很純粹,很美麗。
這麼一想,他忽覺惆悵。
“謝謝你。”
涼音的小臉微微一僵,不由得轉眸看了他一眼,“你不需要同我道謝的。”
說着,她又收回目光道:“倒是我,應該同你好好道歉纔是。”
歐陽子昱呼了口氣。
“過去這麼多年,當初或好或壞的一切,我早忘了。”
涼音點了點頭,“忘了也好,從沒想過哪日咱們能坐下來好好聊家常呢。”
“我也沒有想到過。”
歐陽子昱緩緩開口,話裡卻是有了一絲絲的苦澀。
他更想不到,多年以後再見到她時,自己的內心會無比的複雜。
她成家了,有了夫君,也有了她自己的孩子。
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
她做到了她以前所幻想的,遠離戰爭,與世無爭。
她也做到了放下一切,不再搭理任何是是非非,只過自己的小日子。
昔日還算稚嫩的她,如今已經多了許許多多的成熟。
讓他陌生,讓她熟悉。
回到曾經,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哪日竟能如此心平氣和的與她說話。
當初啊……
讓人哭笑不得的當初。
他靜靜的望着遠處的雲層,“這些年來,你過的還好吧?”
涼音淺笑了笑。
“就如每一個當了母親的女孩一樣,終於體會到了爲人母親的辛苦咯。”
說着,她又好不惆悵着道:“每一天都圍着他們父子轉,早起做飯,然後餵飯,偶爾帶着孩子四處逛,偶爾也會因爲他們的哭聲感到頭疼,有時夜半三更還得給小饅頭換尿布,你能想象到的,每一個辛苦母親的模樣,大概都在我身上了。”
歐陽子昱默了默,“那洛瀟然呢?他都不會幫你分擔的嗎?”
“他自然是有吧,若沒有他,我便更辛苦了,就因爲有他,我一晚上纔不會起來十幾次,幾乎都是他醒來弄的,只是有時他睡的死,所以才我醒來,你不會以爲帶小孩子,他一晚上就醒一次吧?”
涼音淺笑盈盈的說着,又道:“以前我也不懂的,後來帶了小包子才明白帶小孩的時候,能睡個安穩覺有多難。”
“一下醒來餵奶,一下醒來換尿布,真是要多辛苦有多辛苦,當初我也是個小仙女呢,孩子一生,就成老婦女了,唉……”
聽着她的一字一句,卻是歐陽子昱忽地笑了一笑。
“別這麼說,就算有孩子了,你也依舊美如天仙。”
涼音怔了怔,後纔看着他道:“沒想到你也學會夸人,倒是稀奇的緊。”
“不是誇,是事實。”
歐陽子昱一臉認真。
接着又那麼沉默了半響,大概是二人都看開了,所以氣氛也輕鬆了不少。
沒有尷尬,也沒有太多的不自然,就好像是兩個好久不見的朋友,坐在一起聊着家常。
涼音是這麼想的。
歐陽子昱卻是不得不這麼想。
沉默了一會兒後,卻是涼音又道:“謝謝你。”
歐陽子昱怔了怔,“又謝什麼?”
她笑了笑,“謝你終於回來了。”
說着,她又緩緩地望向了他,“那個葉清歡,是個不錯的姑娘。”
歐陽子昱的眸光微微一暗,卻也只是“恩”了一聲。
涼音垂了垂眸,“你喜歡她嗎?”
聽到她這麼問,歐陽子昱的心裡不由閃過了一絲絲的苦澀。
“或許。”
涼音默了默,或許?
能讓歐陽子昱說或許的,在他心裡,一定已經有些地位了吧?
既然如此,爲何還想與人家分開呢?
想着,她又緩緩說道:“那就將她留在身邊吧,好好珍惜。”
歐陽子昱蹙了蹙眉,沒有開口。
見如此,涼音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的望着遠處。
也不知道過了過久,才聽歐陽子昱終於張開了口。
“留也沒關係,棄也沒關係。”
說着,他又緩緩看向了她,“反正不是你,誰都能將就。”
涼音目光忽然閃躲,心裡的某一處,悄悄泛起一抹酸澀的感覺,讓她好不沉重。
他突然這麼說,也太讓人反應不過來了……
於是沉思了一會兒後,涼音卻是笑盈盈道:“我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人了,這些話就別說了,當年剛一隱居,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後來就有了小凌兒,現在又有了小書白,轉眼都快四年了。”
說着,她又笑道:“能見到你平安,我很開心。”
倒也知道她是在轉移話題,於是歐陽子昱也不惱,只緩緩道:“你那孩子我挺喜歡的,當不了他爹,當個乾爹也不錯。”
涼音笑笑,“凌兒也挺喜歡你的,他平時很少喜歡誰,現在卻肯認你當乾爹,一個風車就收買了個乾兒子,你可是賺大了。”
歐陽子昱挑了挑眉。
“我可是第一次認兒子,一般人還不理他呢。”
這麼一說,二人又是淺笑不止。
笑着笑着,又聽歐陽子昱道:“你當真覺得,我該留下她嗎?”
涼音微微一怔。
爲什麼要問她呢?
這種事情,他該自己解決纔是……
可是瞧着他一直盯着自己,她便又道:“看的出她很喜歡你,如果你也喜歡她,便帶上她吧,若是真的將她留在爾七,與你各奔東西的話,我怕你會後悔。”
“我從不會爲別人後悔。”
歐陽子昱緩緩開口,一雙眼睛卻是靜靜的望着她。
“她有些像你。”
涼音懵了懵,“我沒覺得……”
“該回去了。”
歐陽子昱忽然開口,似是不想再聽一般,後而又扶着她緩緩站起了身。
倒也知道他的心裡堵,涼音便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然而剛一站穩,便聽他又忽然說道:“其實你離開之後,能入我眼的,都有點你的影子。”
涼音的身子微微一僵,一時無語凝噎。
他卻衝她莞爾一笑。
“可我只認識一個臭丫頭。”
說完,他轉身離去,沒有一絲停頓。
涼音的臉上忽兒寫滿了沉重,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之後,才一步一步地走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