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又見櫻花(5)

“少主。”孟凡輕聲稟報,”三王子,在外面吵着非要接雲歌回去。”“這種事還需要稟報什麼?”凡若不顧丫鬟的阻攔,衝了進來,“她本來就不屬於這裡。”“凡若小姐,雲歌姑娘的身體纔剛剛好……”孟凡低聲勸道。“難不成等穆繁殺進來,鬧得兄弟反目,人人皆知,整個穆王府成爲大家的笑柄,你們才肯讓她走嗎?”院子裡傳來紛亂急促的腳步聲,我不動聲色地將手從穆繞僵硬的手裡一點點抽出來,穆繞心痛看着我抽離的手,眼中的落寞卻越重,視線從我臉上一瞟而過,落在窗外。我甚至站不穩,身子晃晃,就往地上滑,小蘭趕緊扶住我,穆繞依舊未動,怔怔的看着窗外,秋天了,一片葉子在空中翻飛着,似乎不想落地,挺着身子努力的向上撐着,一陣風吹來,葉子失去了平衡,晃晃悠悠落下。我對着穆繞的背影欠了欠身,穆繞,謝謝你,走了兩步,手被穆繞從身後猛地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出奇,握得我的手腕生生地疼。我頓住身子,轉頭看他,四目相視,悽清悲切流轉:穆繞,放手吧,現在的雲歌已經不期待任感情的迴應了。穆繞似乎明白我在想什麼,一把抱住我,“穆繞!”凡若哭喊道,穆繞抱我的手加了勁,另一隻手在我後背一筆一劃寫道:我愛你。我點點頭又搖搖頭,穆繞,何必呢?一隻手猛地把我拽開,太過用力,我身子直直往後跌,驚呼聲未出口,已經跌進一個臂彎裡。穆繁身子僵硬,胳膊摟得我要喘不過氣來,他一眼不看我,盯着我被穆繞抓住我的手,對着穆繞笑道:“二哥,你還是專心照顧好林小姐吧。”穆繞握我的手緊了緊,眼裡充滿了堅持。“穆繞,你明知道你和她是不可能的,她早就不屬於你了,不是你的了,而是你三弟的人了,你還不放手。”凡若道,“你想讓所有的人都不開心嗎?想讓整個王府被人笑話嗎?”穆繞與穆繁對視半晌,眼光移向我,穆繁也盯向我。穆繞對孟凡比劃了一番,孟凡輕聲卻清晰地道,“雲歌,少主問你,你心裡更在乎誰?不要考慮什麼人,什麼都不考慮的情形下,你會想誰更多一些?你願意和誰在一起?”我緊咬着下脣,想要離開穆繁,他卻不放,緊緊的摟着我。孟凡又把剛纔的問題慢慢地重複了一遍,我嘴脣哆嗦着想說什麼,可看到穆繁眼睛裡的危險的訊號,不忍和理智掙扎,實在說不出口,只是狠力抽手。穆繞見我如此,眼中痛苦不捨,各種感情夾雜一起,最終全部變成了死寂,一下鬆開了手。 在乎誰?哼哼,我在乎誰有如何?我又權利在乎誰,卻沒有權利選擇跟誰在一起?如何,在乎誰又如何,不在乎誰又當如何呢?都是沒用的東西。

奪妃

桃花雪

桃花雪

千風山有一山的桃花。以半山腰的永樂宮爲分界,永樂宮以下,是半山妖紅淺粉雪白香撲撲的普通桃花,永樂宮以上,則是半山青碧色沒有香味的玉桃花。玉桃花只開在千風山上,越高越冷的地方,就開得越好。玉桃花很稀罕,很美。聽說武林盟主年輕的時候曾經特地上千風山求一枝玉桃花,只爲博他娘子一笑,玉桃花也由此而變得更加有名。阿阮喜歡那個故事,卻不怎麼喜歡玉桃花。沒有香味的桃花總是有些奇怪,而且那青碧的顏色,看起來也冷了些。相比較之下,她還是更喜歡永樂宮裡麪粉紅色的桃花海。特別是每年的花開的時候,整個永樂宮都像是浮在海里,風一吹來,花瓣輕快地飄下來,像是下了一場桃花雪。而阿阮,就在雪裡纏着二師兄給她講故事。二師兄知道許多許多故事,武林盟主的故事也是二師兄給她講的,但是她最鍾愛的,卻是那個三生石的故事。她喜歡故事裡刻下姓名,就可以保證緣定三生的那塊石頭,喜歡生生世世都不變心的那個書生,也喜歡執着追尋自己所愛的那個小姐。奶奶住處的後院裡也有一塊石頭,上面刻着“三生石”三個字。阿阮常常問二師兄,那是不是就是他故事裡的三生石。二師兄也總是笑她是癡丫頭,故事裡的三生石乃是月老座前的靈石,怎麼會隨隨便便出現在凡間。阿阮卻不肯接受,總是“二師兄”“二師兄”地跟着磨他,一直磨到他點頭爲止。二師兄從來不騙她的,所以只要二師兄點頭,她便可以相信那就是三生石。而她早年偷偷在石頭一角上刻下的她和大師兄的名字,可以保佑她和大師兄緣定三生,不離不棄。只是不知道那顆三生石上,可以同時刻下多少名字呢?她也好喜歡二師兄呢,喜歡二師兄總是對她笑,喜歡二師兄任由她拽着他的袖子,喜歡二師兄替她挨奶奶的罵,喜歡二師兄輕輕擦掉她的眼淚,對她說“哭什麼,有二師兄呢”。對二師兄的喜歡有那麼多那麼多,都快要跟大師兄的一樣多了。可是奶奶說過,她是大師兄未來的妻子,她最喜歡的人,一定要是大師兄纔對。爲什麼,不能一樣喜歡呢?阿阮捧着小腦袋,呆呆地瞪着頭頂盛開的滿樹桃花出神。對於剛滿十五歲的她來說,感情是全世界最難解的東西。喜歡和喜歡之間的分別,太過模糊。她和大師兄一起長大;但是是因爲二師兄的到來,她才下定決心拜奶奶爲師——因爲她討厭大師兄和二師兄都每天跟着奶奶練功夫,她都不怎麼見得到人。她喜歡跟大師兄下山遊玩,雖然大師兄臉色總是臭臭的,但是不管她說什麼,大師兄最後還是會答應她。她也喜歡跟二師兄待在山上,坐在桃花林裡靜靜地聽他講故事,花香飄繞之際,他們一起暢遊古今,在一個個曲折的故事裡體會別人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她想她是喜歡做大師兄的妻子的,喜歡聽他皺着眉叫她的名字,口氣中除了不贊同,還有滿滿的寵溺。但是一想到成親後就要放開二師兄的手,她的心裡又會怪怪的,一種說不上來的難受。大師兄、二師兄、大師兄、二師兄……“啊!!!”阿阮用盡力氣大叫了一聲,震得樹上落下幾瓣桃花,飄落在她仰着的小臉上,又被她狠狠地拍掉了。她氣呼呼地想着,怎麼人長大了之後,煩惱都跟着長大了好多好多啊。貳阿阮的二師兄名叫白羽,“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的那個“白羽”。阿阮常常笑他,大概是因爲名字就是一支箭,所以輕身功夫才能練得那麼好。其實白羽並不只是輕身功夫練得好而已,他在江湖中沒有什麼名氣,純粹只是因爲不喜歡出風頭。對於他來說,每天練練功夫讀讀書,再陪阿阮在桃花樹下小坐片刻,就是很好的生活了。什麼功名利祿,在他而言全是一些空泛得不着邊際的名詞。白羽的心思,超脫得不像一個將及弱冠的少年郎,實在也是有他自己的苦衷。白羽的爹爹原本是朝中大員,只因受黨爭之禍牽連而被黜官問罪,自己丟了腦袋不說,連全家都被殃及,發配南疆。在發配的路上,娘和妹妹們不堪折磨,相繼生病死去。發配的隊伍走到千風山腳下的時候,全家就只剩下他還有一口氣。某天夜裡,奄奄一息的他被押送的官差丟進野草堆裡,準備讓他自生自滅。那天,剛好有一個小姑娘和大師兄下山遊玩忘記時間,趕不及回宮,便在準備宿營的地方撿到了他。那個小姑娘,就是阿阮。阿阮,僅僅是這兩個字劃過心間,白羽就控制不住自己臉上泛起溫柔的笑意。阿阮人如其名,臉蛋軟軟嫩嫩的,心腸也是軟綿綿的。他剛被撿回永樂宮的時候,病得一塌糊塗,阿阮就趴在他牀前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煩得師傅幾次三番跟她翻臉,硬把她趕出去才換得片刻清靜。但是阿阮仍然不屈不撓地尋找每一個機會鑽進他房間裡,用哭得啞啞的嗓音追問師傅諸如“他會不會死掉”,“他怎麼都不說話”,“他是不是已經死掉了”之類的問題。他相信有那麼一段時間,師傅一定是寧願他死掉算了。當然他沒死,畢竟年輕,他痊癒得相當好,只是留下了一個後遺症——只要阿阮一哭,他馬上無條件投降,叫他做什麼都可以,只要阿阮不哭。沒辦法,當時的記憶太慘烈,他幾乎每天都在阿阮的哭聲中醒過來,又在她的哭聲中昏死過去,實在是一輩子再也不想聽到她哭。而他記憶中的阿阮,也始終是那個梳着雙丫髻,腫着眼睛抽着鼻子的小毛丫頭。直到一個月前,在他絲毫沒有留意的時候,阿阮居然及笄了。白羽忍不住慨嘆,似乎只是一轉眼,他已經上山八年了。這八年間,他學武功,手刃了當年誣陷爹爹,害他一家性命的元兇,算是報了大仇。但是那之後,他卻突然失落起來。榮華富貴他經歷過,不想再經歷了。江湖中的逞勇鬥狠他更加沒有興趣,那麼報了仇之後,他又該何去何從?原本沒有答案的前景,在見到長大後的阿阮後,驟然開朗起來。他喜歡阿阮,毋庸置疑的。他看着阿阮長大,將來,還想看着阿阮爲人妻、爲人母,一直到白髮蒼蒼。——不管阿阮,是不是牽着他的手。他心裡清楚,阿阮是大師兄的未婚妻。這世間他對不起誰都行,可只有大師兄跟阿阮,他辜負不得。心裡是清楚的,只是夜深夢迴的時候,白羽還是難免會有些小小的幻想。也許阿阮,其實喜歡的是他?畢竟阿阮那麼喜歡跟着他,大師兄不在的這幾年裡,她幾乎天天纏着他,纏得他不能好好練功。而他的師傅,阿阮的奶奶,對此沒有任何微詞。這算不算是一種默許?就在他幾乎要相信了這種猜想的時候,一個從天而降的消息卻把他打醒了。大師兄回來了,在阿阮長成大姑娘的此時。叄白羽故意慢了一步才趕去師傅的住處。大師兄已經一年多沒有回來了,阿阮一定有許多話想要跟他說,他該給他們留些時間。更何況,他並不願意看着阿阮對大師兄笑,同時嬌嬌甜甜地喚他“小哥哥”。阿阮和大師兄是青梅竹馬,阿阮一直叫他“小哥哥”,入門之後也沒有更改。那昭示着兩人之間非同尋常關係的三個字,成爲他心上的一根刺。他可以接受阿阮終將成爲大師兄的妻子,卻並不代表他願意見證他們的濃情蜜意。所以他在外面東摸西摸,把觸目所見的全部工作都做完之後,纔不情不願地移步後院。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師傅的住處並沒有因爲大師兄的歸來而充滿喜慶和樂的氣氛。空氣反而是緊繃的,流轉着某種一觸即發的暴躁。他們的師傅,同時也是阿阮的奶奶正拉長了臉,一臉震怒地瞪着大師兄,大師兄則低着頭,看不清楚臉上的表情。阿阮在一旁陪着大師兄跪着,臉上有三分茫然,七分惶恐。他連忙走到阿阮身邊陪她跪下,悄悄拍了拍她的背安撫她,然後轉身面向師傅:“師傅……”他想問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是盛怒中的阮家奶奶顯然沒空搭理他。她用柺杖在地上狠狠地頓了一頓,瞪向大師兄的眼睛幾乎要裂開來:“你再說一遍,你要娶誰?”“沈襄。”隨着大師兄清冷的聲音念出那兩個字,白羽也忍不住擡起頭,惶惑地看向大師兄。他不是沒想過,大師兄下山遊歷的過程中,可能會對別人一見傾心,繼而反抗這樁早就定好的婚約。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大師兄竟然會喜歡上沈襄。要知道,沈襄……“他是個男人!”阮家奶奶嘶吼着,已是目眥盡裂。她想不到,她怎麼可能想得到,大弟子出門一年多,回來竟然對她說他要娶一個男人,更何況,還是她死對頭的得意弟子!阿阮從未見過奶奶這般生氣,她瑟縮了一下,緊緊地抓住了白羽的袖子。她只覺得自己的腦子熱熱的,一團亂。她知道大師兄是認真的,那也就是說,她被拋棄了?大師兄現在的作爲,是不是跟那些故事裡的“負心漢”一樣?但是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如故事裡被辜負的那些女子一樣痛得撕心裂肺。她只想趕快想個辦法讓奶奶平靜下來,因爲奶奶現在的樣子好像要把大師兄活活撕碎一般。白羽也和阿阮一般的心思,於是兩人一番好言勸說,卻奈何爭執中的一老一少一個不肯讓步,一個不肯低頭,情勢便愈加緊張起來。直到最後,急怒攻心的阮家奶奶一掌轟過去,大師兄卻硬是不閃不躲,結結實實地接下了那一掌。——然後一頭栽倒在地。阿阮連忙尖叫着跑過去扶起大師兄,卻見他噴出一口鮮血隨即昏死過去,顯然是受了很重的傷。阮家奶奶沒有再動手,卻也拉不下臉去看他的傷情,便由得兩個小輩將他帶了出去,心中卻認定這個大徒弟是在用苦肉計,是以並不掛懷。兩個人一番手忙腳亂把大師兄擡回他自己的房間安頓好,白羽檢查之下才發現他早就中了毒,阮家奶奶那一記綿雲掌,只是讓他中的毒提前發作。大師兄中的,是極霸道的一種毒,雖然一時之間不足以致命,卻會拖得人異常痛苦。而且,無藥可解。阿阮在大師兄牀邊哭了三天,第四天清晨去找白羽的時候,整個人都好像突然長大了不少。“二師兄,你知不知道在千風山頂,有一種果子叫作情人血。”“阿阮,你瘋了?!”白羽失聲驚呼。他自然是知道那個傳說的,傳說情人血結在千風山長得最高的那一棵玉桃樹下,可解百毒。但是傳說之所以是傳說,就是因爲沒有人驗證過。千風山本身就冷,所以永樂宮中的桃花纔開得比別的地方晚,也開得久一些。而永樂宮再往上的地方,就更是超出人們想象的寒冷。想要去取情人血來救大師兄的命?他們自己會不會先送命在山上都不知道。“那不是傳說,”阿阮頓了頓,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嚴肅,“我們永樂宮一脈,就是在這裡看守情人血的。不是不給人摘,只是勸那些想上山取果子的人想清楚,不要枉送性命。”白羽忽然無言了。他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師傅已經對大師兄徹底失望,他不是傻得那麼徹底的話,就應該勸阿阮打消這個危險的念頭,等師傅的老朋友滕神醫來爲大師兄看診。屆時雖不能讓大師兄恢復如昔,卻也至少能救回他的一條命。再然後,可想而知,師傅會把阿阮嫁給他。他可以看着阿阮成爲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親,他們可以一起慢慢變老,執手相伴,直到青絲成雪。他不是不想救大師兄,只是有些事情非人力可爲,不是麼?現在的一切,以後的一切,他在腦子裡盤算得清清楚楚,但是他卻聽見自己問:“阿阮,你想清楚了麼?”阿阮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問他:“二師兄,你說白娘子爲許宣去盜仙草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心情?”他明白的,那樣的心情,只要是有情人,都能體會。雖然明知是錯,卻還要走下去,只因爲情難自禁。情難自禁呵。他輕嘆一聲:“我陪你去。”肆阿阮和白羽在當天中午開始向山頂進發,身邊帶着阿阮的愛駒,一匹通體雪白的牝馬小雪。阮家奶奶黑着臉遞給他們地圖,這兩個孩子罵也罵不聽,勸也勸不動,而白羽的功夫,也早就不是她能製得住的了。所以她只能由着他們去,同時在心裡希望佛祖保佑,他們能平安歸來。“小雪它,認識回來的路。”這是阮家奶奶最後的一句話,解釋了爲什麼她堅持要兩人帶着小雪一起上路。小雪認識回來的路,可是通往前方的路,沒人清楚,雖然有地圖在手,卻也沒人能夠保證那份傳承了近百年的地圖依然準確,畢竟已經有近百年沒有傻瓜上山了。兩人一馬沿着已經有些看不出來的路標前進,身後是滿地吹落的桃花,潔白的,像雪一樣。時間已經是五月中,縱使是千風山上晚開的桃花,也不得不落了。可是踏入玉桃花的領地後,白羽卻發現那些青碧色的精靈仍然緊緊地攀附在枝頭,絲毫未有凋意。他不禁想起以前曾經聽宮人們說起過,說這玉桃花是不在人眼前落的。到了要敗的時候,便是一夜之間落英滿地,白天卻是萬萬見不到的。這也算是一種執着吧,他不禁想,到底是什麼,使得萬分嬌嫩的花兒如此執着,不肯讓自己的傷心,落在人們眼前?阿阮還是不喜歡玉桃花的,滿樹青碧色的花兒,卻沒有一絲香氣,看起來像是假的一樣。而眼下的狀況,也好像是假的一般。大師兄的突然迴歸,大師兄跟奶奶激烈爭吵,大師兄說要娶一個男人,大師兄被奶奶打得吐血,大師兄中了很厲害的毒,即使能夠救回性命,從此也便是廢人了……她多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她多希望大師兄能像當年撿回二師兄的時候一樣,給她一個不可一世的笑容,對她說“沒事的”。但是希望,只是希望而已。她不得不面對的現實是而今大師兄癱在牀上,生命隨時都可能終結。她可以乖乖地等滕爺爺來,但是她也清楚,如果從此變成一個廢人,那麼驕傲的大師兄一定還是寧願自己死掉算了。所以她不能等,她要去尋那顆情人血。她不是不怕的,千風山頂那麼冷,先人們說要取情人血,就要準備好用自己的命來換。可是若要她眼睜睜地看着大師兄殘廢,或許上山是一個更好的選擇。況且有二師兄在身邊,恐懼好像也沒有那麼容易蔓延。想到這裡,她不由得向白羽身邊靠了靠。“二師兄,你說男人和男人,能成親麼?”白羽腳步停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之後,才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小丫頭,胡思亂想什麼呢。”“我纔沒有胡思亂想。”阿阮咕噥着,在大師兄牀前守着的這三天裡,她不止一次地聽見大師兄在夢中叫着那個人的名字。她覺得大師兄好可憐,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找到那個人,告訴他大師兄病得很重,而且很想他。等到大師兄病好之後,他們能不能在一起,好像也還是不可知的。奶奶究竟明不明白,她真的好喜歡大師兄,卻並不是非嫁他不可。如果大師兄覺得跟那個沈襄在一起比較好,那就讓他們幸福吧。阿阮還有二師兄呢,不是麼?她擡起頭,看見玉桃花的掩映下,白羽的側臉像畫出來的一樣美,上面寫滿了堅定。這個永遠可以讓她依靠的人,就是二師兄。她悄悄將手塞進白羽的掌中,終於在這幾天來第一次感到安定與溫暖。白羽回握住她的手,心境卻是完全不同。他想,也許此行,便是最後一次這樣握着阿阮的手了。伍千風山並不算很高,卻很難登頂,因爲山路難行。前人踏出的小徑、留下的路標,都已經被野草湮沒殆盡。白羽和阿阮走走停停,到了夜色如墨的時候,終於不得不停了下來。雖然是心急如焚,但若是迷路,豈非要花上更多時間才能取得情人血?所以他們不敢冒撞。兩人找了個山洞作爲暫時的棲身之所,生起火堆之後,便各自坐在一端,一邊啃着乾糧一邊想心事。阿阮想起小時候的事情,當年她的爹孃和大師兄的爹孃一同死在一場瘟疫中,他們便由奶奶撫養長大。很小的時候,她常常在夜裡哭着醒來要孃親抱,那時是同樣還是孩子的大師兄不辭辛勞,每天夜裡去安撫她。她用了好幾年工夫,才漸漸平復了失去親人的傷痛,所以她特別害怕死亡,她再也不要看着任何一個鮮活的生命在她面前消逝。她想,白娘子去爲許宣盜仙草時,是怎樣的心情呢?大師兄對她來說,是比親哥哥還要親的人,爲他冒險,她甘願。可是許宣對於白娘子來說,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啊。他的生命短得好似彈指一揮,白娘子卻甘拿千年道行去爲他搏一個未來。這,便是情麼?她有些迷惑,卻又好像有些懂了——若此刻身處險境的是二師兄,她也會爲他不顧一切的吧。阿阮想得腦子裡一團亂,終於只能宣告放棄,便又去纏着白羽給她講三生石的故事。白羽依然微笑着給她講,阿阮聽着聽着,卻有些出神。她突然發現,在這個她已經聽過很多遍的故事裡,原來有一個她以前從未注意過的角色。“二師兄,那個小妖怪,後來怎麼樣了呢?”小姐和書生最終被成全的第三世裡,小姐身邊跟着的那個小丫鬟,並不是人啊。“傻丫頭,那不是小妖怪,是小姐心尖兒上的一滴血。”情人心尖兒上的一滴血,在痛到極致,椎心泣血的時候,便忽然有了靈性。念着她念的,想着她想的,愛着她愛的,最終,爲了成全她,犧牲自己。也許,本來就沒有什麼“她”,她們,原本就是一體的。阿阮低低地“哦”了一聲,不由得想起那天跟奶奶爭執的大師兄,他吐出的那口血中,是不是也有心尖兒上的那一滴?如果有,那滴血裡面,是不是住着沈襄?而她自己呢,她心尖兒上的那滴血,裡面住的人是誰?她偏過頭,看見白羽的臉在跳躍的火光中顯得出奇柔和。或許……她的臉忽然燙起來,白羽發現她的不對勁,問她怎麼了。她便覺得整顆心似乎也要跳出來似的,慌得不得了。朦朧中,似乎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暖情緒正破繭而出,將他們溫柔地包裹其中。她長大了,有些事情,好像對二師兄也不能說了。不,不是不能說,只是……不好意思說了。荒山野嶺的這個夜裡,在清冷的玉桃花包圍下,阿阮初識情滋味。她咬着嘴脣,呆呆地望了白羽半晌,好不容易纔找到一句話說:“我在想,如果我有心尖兒上的那滴血,就能救大師兄了。”那樣的話,二師兄也就不用在此陪她冒險犯難了。白羽的回答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睡吧,明兒還要趕路呢。”阿阮聽話地睡了,白羽卻守在她身邊,捨不得閉眼。他早就作好準備,不管怎樣,一定會護得她的周全。雖然燃着火堆,山洞裡依然沒有很溫暖。阿阮瑟縮了一下,直覺地往白羽懷裡靠過去。白羽擁住她,指尖依戀地劃過她在睡夢中露出的甜甜笑靨。阿阮她,夢見大師兄了吧。他想,他就是她心尖兒上的那滴血。因爲她的愛而愛,爲了她的心疼去冒險犯難。阿阮想救大師兄,那麼即使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也一定要成功。然而白羽沒想到的是,此刻的阿阮之所以笑,是因爲夢到跟他成親了。造化弄人,這十丈紅塵中,誰看得透,誰看得真?誰是誰夢中的人,誰又是誰心尖兒上的那滴血?陸清晨醒來的時候,阿阮覺得這裡似乎更冷了。千風山從來不下雪,卻陰冷非常,宮裡有傳言說,這山是受了詛咒。昔年有一個桃花精和一位少年相戀了,不被人們接受的他們最終在山頂雙雙殉情,那桃花精變做滿山的玉桃花,而那少年的心,便化作情人血。這滿山的陰寒,就是爲了保護他們的安眠不受侵擾而存在的。他們可是打擾了那對愛侶的安眠?阿阮有些忐忑,她忽然有些不祥的預感。不知道爲什麼,今天二師兄的手,握起來竟然有些冷。二師兄依然對她很溫柔地笑,在行走時小心翼翼地攙扶着她,可是她卻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二師兄有些不一樣了。他好像私下作出了什麼很重要的決定,卻不打算告訴她。阿阮想弄清楚,卻發現自己沒有力氣。越往上走,她就感覺越冷,而且連腦袋都不受控制地昏沉了起來。她覺得呼吸困難,卻不想讓二師兄擔心,所以只能咬牙苦撐。終於,在轉過一個彎之後,她看見前方的某棵玉桃花中,結着一顆奇異的果實。“情人血……”她欣然一笑,可是緊接着一陣強烈的眩暈感襲來,她暈倒了。白羽吃力地抱住阿阮軟軟滑倒的身子,這個在平時而言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動作,此刻做起來卻萬分困難。他清楚,自己也已經到達極限了。這山頂的空氣稀薄,陰寒凍人,前方那棵樹更像是被堅冰包裹着一般,僅僅是看着,也夠叫人膽寒。他看看前方,那一樹青碧色的桃花中結着落日般火紅的果實,花果同樹,看起來詭異非常。那就是情人血,傳說中可解百毒的靈藥。他又轉頭看向身後,小雪喘着粗氣用力弓起身子,拒絕再前進哪怕是一絲一毫的距離。連小雪也明白,再往前踏一步,便是陰陽殊途。他苦笑,懷中的阿阮兩頰燒得像火一般,被凍成青白色的嘴脣卻仍然倔強地緊抿着。他想起上山時的阿阮,眨着亮閃閃的眼睛對他說,一定要救大師兄,一定。那個小女孩阿阮,長大了啊。阿阮,阿阮,舌尖滾着這兩個字,那種綿綿密密的柔軟情緒便再一次席捲了他。早就發過誓的不是麼?不止一次在心中對自己說過,只要是阿阮想做的事情,阿阮想要的東西,他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替她辦到。現在,到了他實踐諾言的時候了。他輕輕撥開阿阮額際的碎髮,在她如玉的額頭上烙下溫柔的一吻,然後扶正她的頭,將行囊中最後一點清水哺進她的口中。行至如此窮途末路,實在也沒有什麼別的可以做了。他微笑,起身將阿阮放在小雪的背上,然後轉頭看向那棵玉桃花。只消往前一步,便是生死立分,大師兄生,而他,死。不是不害怕的,不是不留戀的,但是爲了身後的那個人,他沒有別的路可走。阿阮,阿阮,若是有來生,你可願在三生石上,刻下你我的名字?最後留戀地看了阿阮一眼後,白羽收攝心神,運起全身的功力,一點足,整個人如電般射向那顆情人血。當他的指尖碰到那顆情人血的時候,他的指尖也一併被嚴重的寒氣給凍僵了。當他躍回小雪身邊,把情人血裝進阿阮隨身的袋子裡時,他覺得彷彿連他的心都要凍僵了。他用最後的力氣拍了小雪一下,小雪悲嘶一聲,似乎是在與他作最後的訣別,然後乖乖地駝着阿阮慢慢地向山下走去。而他則頹然地倒在原地,背倚着一棵玉桃花,慢慢感覺着那一股透心的寒意將他整個人凍結。他的視野慢慢模糊,阿阮和小雪的影子模糊成白茫茫的一團,轉過那個彎後,終於消失不見了。原來永失我愛,便是這種如同墜入冰寒地獄中的感覺。阿阮,他想喚她,可是嘴脣卻已經張不開。朦朧中似乎有一些溫柔的觸覺席捲全身,他閉上眼睛,阿阮身上慣帶的清香味佔據了他最後的知覺。怎麼另一個世界裡也有阿阮麼?若真是這樣,那麼對於他來說,這便夠了。他微笑入眠,沒看見五月間的千風山上,玉桃花第一次在人們的驚呼聲中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像是下了一場青碧色的,桃花雪。另一個結局阿阮常常想,如果那天她沒有及時醒過來,如今事情會變成怎麼樣呢?“還能怎麼樣,自然是白羽做我的夫君,你愛上哪兒去,就上哪兒去。”隨着嬌嬌甜甜的聲音響起,一雙粉嫩的手臂突然從斜刺裡伸出來,眼看就要纏上白羽的頸項。白羽微微一笑,帶着阿阮轉了個圈兒,輕鬆地躲開了那雙手臂的主人——一個身穿青碧色衣裳的小姑娘。“夭夭!”阿阮皺着眉喊那小姑娘,“早跟你說不要這樣了,要是二師兄練功的時候你忽然鑽出來,害他走火入魔怎麼辦?”“怕什麼,反正我能救活他。而且——”夭夭掰着指頭算了一下,綻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如果那樣的話,我就救了你五次了哦。”唉,白羽和阿阮對看了一眼,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不知道爲什麼,夭夭好像特別喜歡讓阿阮欠她人情。上次白羽在山頂幾乎被凍死的時候,阿阮生下他們第一個孩子的時候,阮家奶奶被困在火海里的時候,夭夭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然後把賬全都記在阿阮頭上。不過最離譜的還是上一次去遊河的時候,夭夭居然特意把不會水的阿阮踹下河去再救她上來,然後自顧自地也算是救命一次。“夭夭啊……”阿阮無奈地張口,想要讓她差不多一點。可是夭夭卻美滋滋地揮了揮手,一副“爲善不欲人知”似的表情搶先開口說道:“好了好了,不用太感激我,畢竟我是你前世心尖兒上的一滴血嘛。”阿阮的反應是長長地嘆了口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夭夭自然只是說笑的,她是玉桃花的花精,而且是個道行很深的花精。恐怕在阿阮前前前世的時候,她就已經修煉成精了,又怎麼可能是阿阮的心頭血。只是夭夭很喜歡那個三生石的故事,所以常常纏着他們扮故事裡的人。阿阮是那個小姐,白羽是書生,夭夭就是小姐的心頭血,最後成全了他們的那個小丫鬟。她還強行把後院那塊“三生石”上阿阮的字跡抹掉,自己歪歪斜斜地刻上白羽和阿阮的名字,然後在旁邊綴上小小的“夭夭”兩個字。夭夭真的很喜歡那個故事,常常自說自話地扮那個故事,然後自己感動得一塌糊塗,其實,也不過是個單純到家的小花精罷了。單純的小花精有個疑問。“白羽,爲什麼每次我接近你你都能提前感覺到?”然後飛快地躲開?白羽的手輕輕滑過鼻子:“因爲味道。”啊!夭夭恍然大悟,原來是她身上的香味出賣了她。“討厭啦阿阮,我不要你的香味了,你拿回去啦。”她不依地看向阿阮。阿阮的反應則是飛快地抱住白羽,同時堅決地拒絕了她的要求:“那可不行,是你自己願意的。”是夭夭願意的,用阿阮身上的香味,換取白羽的性命。四年前的那天,阿阮因爲顛簸而在小雪背上醒來,卻不見了白羽,便瘋了也似的衝回山頂,剛巧看見夭夭在奄奄一息的白羽身邊慢慢現形。那時阿阮才知道,原來千風山上真的有詛咒,而白羽的真情剛好破了那個詛咒。所以失卻了堅持的玉桃花纔會在白日裡紛然而落,如同一場大雪,想要將他掩埋,永遠地留在千風山頂。夭夭不許阿阮接近白羽,夭夭說,白羽會是她的新郎。阿阮只能哭,面對着一個花精,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做。她只能哭得撕心裂肺,哭到夭夭都受不了,最後只好跟她說:“算了你不要哭了,你拿一樣東西來,跟我換他吧。”阿阮說:“只要是我身上的東西,你都可以拿走,只求你把二師兄還給我。”夭夭權衡再三,最後拿走了阿阮一身的甜香——阿阮幾乎是在桃花林裡泡大的,桃花的香味早就纏繞在她身上,成爲了她的一部分。於是在阿阮十五歲那年,她永遠失卻了一身的香氣,千風山的玉桃花卻有了香味。後來夭夭經常下來找他們玩,聽白羽講故事,也纏着阿阮,非要做她心尖兒上的那滴血。不過不管怎麼樣,阿阮都是很感激夭夭的,沒有夭夭的話,失去二師兄的她此刻一定是生不如死。越想越覺得後怕,阿阮忍不住轉過身拉住夭夭的手,一臉認真地對她說道:“夭夭,謝謝你,我真的很感激你。”夭夭反而被她的認真嚇了一大跳,連忙跳開身子,一臉不自在地敷衍了幾句:“好啦,也不是什麼大事。”說完,她連忙跑出門去,把一方溫情的小天地留給這一對璧人。阿阮說感激她呢,好肉麻哦。夭夭在永樂宮裡漫無目的地遊蕩着,一邊還忍不住竊竊地傻笑。轉到大門附近的時候,她忽然聞到一陣清爽若古木的氣息。她擡眼一看,就見一個清俊的年輕公子,正軒軒朗朗地站在她面前。“姑娘,你是……”那公子顯然有些不知所措,卻又好像有點欣喜。欣喜什麼呢,欣喜看到她?夭夭定定地看着他,突然一陣沒來由的心跳。他的身後,大片大片的粉紅色桃花隨風飄落,美得如夢似幻。她的身後,半山的玉桃花迎風輕擺,端的是人間奇景。又到了桃花開的時節呢,夭夭輕笑,脆脆甜甜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飄過來的——“你知道麼?我是你前世心尖兒上的一滴血呢。” 作者有話說: 很美的故事。

奪妃

第五章:不是一人(1)第十一章:相見不歡(1)第五章:茉莉花開(3)第七章:擦肩而錯(5)第一章:與君相識(5)第一章:離奇身世(3)第十章:飛歌誤情(2)第二章:初次心痛(5)第一章:徘徊兩難(2)第四章:見或不見(1)第四章:越來越遠(3)第三章:何來夫君(5)第五章:逼愛迫情(1)第六章:嬋娟成缺(3)第三章:捉姦鬧劇(5)第六章:與君相約(1)第九章:開業大吉(5)第一章:與君相識(5)第三章:小小謀略(1)第三章:捉姦鬧劇(2)第七章:咫尺成殤(4)第十章:舊愛難捨(2)第八章:患難真情(2)第十一章:飛來橫禍(5)第六章:私奔遠方(2)第十章:君縛妾心(3)第二章:交易條件(5)第五章:此情惘然(2)第三章:琴意幽幽(1)第四章:相依相偎(2)第二章:初次心痛(4)第三章:捉姦鬧劇(1)第十章:君縛妾心(5)第十章:拋磚引玉(3)第九章:王陵之難(1)第十一章:夜色深深(3)第十章:拋磚引玉(5)第九章:請命入青(1)第三章:琴意幽幽(4)第一章:昏迷不醒(2)第五章:茉莉花開(2)第一章:與君相識(3)第十章:君縛妾心(1)第十二章:他國王子(4)第十章:拋磚引玉(3)第三章:捉姦鬧劇(1)第十一章:一吻定情(5)第三章:捉姦鬧劇(1)第十章:飛歌誤情(1)第一章:徹夜相守(5)第二章:初次心痛(3)第四章:越來越遠(4)第六章:與君相約(2)第七章:咫尺成殤(3)第二章:高山流水(2)第三章:小小謀略(5)第十二章:愛君如斯(4)第九章:開業大吉(2)第五章:琴意情意(1)第二章:初次心痛(3)第一章:與君相識(2)第六章:悠然暗香(3)第八章:媒事不美(2)第二章:爲你駐留(3)第十二章:迷亂心緒(5)第八章:尋碗是非(2)第四章:青青陌上(3)第三章:向西而行(1)第四章:青青陌上(5)第一章:誰家少年(2)第二章:交易條件(1)第六章:嬋娟成缺(2)第三章:捉姦鬧劇(4)第十章:舊愛難捨(3)第四章:見或不見(5)第八章:患難真情(1)第四章:青青陌上(5)第六章:悠然暗香(1)第四章:相依相偎(1)第七章:局中有局(2)第二章:生死茫茫(1)第四章:越來越遠(1)第十章:君縛妾心(2)第七章:局中有局(4)第四章:真人本色(1)第九章:請命入青(4)第六章:私奔遠方(3)第三章:向西而行(1)第六章:私奔遠方(3)第三章:突然無措(4)第五章:不是一人(4)第一章:與君相識(4)第六章:與君相約(4)第五章:琴意情意(5)第五章:此情惘然(1)第十二章:愛君如斯(2)第五章:茉莉花開(1)第十章:君縛妾心(5)第九章:開業大吉(4)第四章:青青陌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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