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也還不知道。法醫正在對他的屍體進行解剖。”警察搖頭道。
“你的意思是說,從表面上看不出他的死因?”我問道。
他看着我,雙眼再次變得灼灼的,“看來秦助理很關心你這位朋友的死因啊。”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和他是朋友,關心一下都不行嗎?”我再次憤怒,同時感覺到言多必失這句話說得還真對。可是,如果我不問的話,警察不是更加地懷疑我了嗎?現在,我發現,即使易科的死完全和我沒關係,但是我心裡依然慌亂無比,這種慌亂就好像是自己殺害了他似的。我把自己的這種慌亂歸結於警察對我的懷疑。
“理解。”警察點頭道,臉上依然是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那麼,秦助理,你可以把你今天晚上的行蹤告訴我們嗎?把你今天晚上的所有行蹤,包括證明人,都告訴我們。越詳細越好。”
“我可以不回答嗎?”我心裡很猶豫、很反感。
“我覺得你應該向警察同志說清楚。”小然卻在旁邊忽然地說道。
我一怔,頓時明白了小然的意圖:她也很想知道我今天晚上的一切。
所以,我只能回答、如實地回答:“今天晚上我約了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黃院長和我們局裡組幹處的劉處長喝酒。我們喝完了酒大約是九點過吧,晚上反正又沒有什麼事情,所以也就沒有特別地注意時間。然後我的駕駛員就送劉處長回家了,因爲我和黃院長還有點事情要談,所以我就坐他的車去到了他們醫院。我和黃院長是在車上談完了所有的事情的,到了他們醫院後我就自己去打車了。結果在我打車前接到了幾個工作上的電話。後來……哦,對了,今天晚上我們是在加貝大酒店的旋轉酒樓吃的晚餐。在我接完了那幾個電話後正準備回家的時候晚上我們吃飯那地方的酒樓經理卻給我打電話來了。她叫花蕊,她是我們市周市長的女兒,我和她是好朋友。她說她有事情要找我。於是我們就約定到了一家咖啡廳談事情。談完了事情後她說她心情不好,讓我陪她走走。我沒辦法,於是就陪她去到了濱江路散步。可是我沒有想到在那個地方竟然碰上了我妻子,爲此我們還差點吵架。是不是啊小然。結果她生氣地跑了,於是我就急忙去岳父家找她。你們可能會覺得很奇怪,會問我爲什麼不回家而是去我岳父家找她是吧?我可以告訴你們,因爲她一起和我生氣的時候都是跑回到她家裡去的。後來的事情前面一家告訴過你們了,我在岳父家裡沒找到她,然後就直接回家了。今天晚上我的活動情況就是這樣。你們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去找這些人調查。”
我說得很詳細,因爲我覺得自己說得越詳細警察就越不會懷疑。而且,我還特地說明了花蕊的身份,這一方面是對小然說的,另外一方面是想提醒這兩位警察:花蕊的父親是市長,別去問她過多的問題。因爲我在自己剛纔
的敘述中隱瞞了一件事情,蘇梅的事情。我中途給她通過電話,還和杜楠通過電話。這些事情我不能讓小然知道。也不想讓警察知道。
蘇梅和杜楠與這件事情無關,我隱瞞也不會造成什麼後果。
警察去看小然,小然點了點頭,“你們來之前我們還在吵架呢。”她說。
我很感激她,因爲她在這種時候替我說了話。
警察站了起來,“好吧,秦助理。謝謝你告訴我們這些情況。不過,我們可能還會來找你瞭解更多的情況的,到時候希望你繼續配合我們。謝謝!”
“我很願意配合你們的。但是,我平常的工作很忙。”我說。
“除非我們最終認爲你和這個案件完全無關。”他說,隨即淡淡地笑了笑。
我頓時憤怒了,“警察同志,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還是那種淡淡的笑,“我什麼意思也沒有。再見,秦助理。”
兩位警察離開了。我和小然坐在家裡客廳的沙發上面互相看着,一時間我們都沉默了。
“我沒有想到,他……竟然死了。”我終於說話了,差點說出了“他真的死了”這樣的話來。
“警察爲什麼來找你?”小然問我道。
“他們不是說了嗎?因爲易科最後撥打的那個電話。”我回答。
“你怎麼會去招惹這樣的麻煩?”她喃喃地說。
“我們身邊那麼多人,隨時都有可能在他們當中有人出事情的。這種情況我們無法避免。”我說。
“你剛纔告訴他們的都是真話嗎?”她問道。
我點頭,“當然。在這種情況下我敢撒謊嗎?本來易科的事情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如果我撒謊的話那不是自找麻煩嗎?”
“我相信你。包括你今天晚上對我說的那些話。”她說,隨即站起來拉我,“走吧,我們睡覺去。明天還得上班呢。”
我搖頭,“你先去睡吧,我心裡很難受。易科是我朋友,忽然聽到他死亡的消息我心裡很難受。你讓我獨自坐一會兒好嗎?”
她離開了,剛走了幾步後轉身對我說:“你不是有朋友在刑警隊嗎?你應該問問他關於這個人的情況。”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我心裡忽然地道。我朝她苦笑了一下,隨即緩緩地朝她點了點頭。
其實,我知道自己沒有想起五哥的原因:剛纔,我的心很亂。自從警察對我說了易科的死訊之後,我心裡一直在惶恐地想着一種可怕的可能:易科的死亡和白姐有關係嗎?和百里大哥有關係嗎?
小然的話提醒了我。對,我應該馬上給五哥打電話。
是的,也許五哥可能會給我提供一點關於易科的情況。現在,我最想知道的是,易科的死因。
但願他的死與白姐和百里大哥無關。
電話通了。
“八弟,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麼事情。但是你別問,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告訴你任何的情況。這是我們的紀律。”我還沒說話,他卻如此地對我說道。
“不,我是想問你,易科,易科他真的死了嗎?”我問道。
他頓時笑了起來,“這個我可以告訴你。是的,他真的死了。”
“是生病還是其它什麼原因?”我問道。
“對不起,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說。
我苦笑,“五哥,今天晚上來找我的人是你手下吧?這個問題我可以問嗎?”
他又笑了起來,“是的。”
“爲什麼你自己不來找我?”我生氣地問道。
“因爲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而且我要避嫌。”他回答說。
“……好吧。我理解。不過,我想麻煩你對你的那兩位部下說一下,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直接給我打電話,千萬不要到我單位來找我。我擔心那樣會對我影響不好。五哥,我向你保證,這件事情和我完全無關。”我說。
“這個……好吧。我給他們講講。”他說。
“謝謝。”我心裡稍微好過了點,隨即掛斷了電話。
我坐在沙發裡面發愣。
易科死了,他死了。一位天才的畫家從此不存在了。我在心裡黯然地想道。
忽然地想起了那幅畫,易科畫的我的眼睛。
即刻地去到書房,那幅畫在我書房裡面。取出來將它展開,一雙巨大的眼睛頓時出現在我的面前。它們很奇怪,不像真的眼睛。我覺得,如果一個人的眼睛真的長成這個樣子的話會很可笑的。
忽然地,我彷彿,我彷彿覺得它們很熟悉!是的,我認識它們,它們是我的眼睛,從它們中間那個變形了的瞳仁裡面,我彷彿看到了我自己,就如同我在看到一面鏡子裡面的自己的時候。
憂鬱的眼神,那是我嗎?這一刻,我疑惑了、迷惑了、恍然了、沉醉了……
“你,你還好吧?”猛然地,我聽到小然的聲音出現在了書房的門口處,她的聲音讓我從沉醉中清醒了過來。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已經是滿臉的淚水。
“你怎麼啦?”小然驚惶地問我道。
“沒什麼。”我頓時發現了自己的失態,急忙地將畫卷了起來,朝她笑了笑,“我讀懂了這幅畫了。他真了不起。”
“誰?誰了不起?”她詫異地問我。
“這幅畫的作者。我的朋友。”我黯然地道。
她頓時笑了,“你今天是怎麼啦?這幅畫我看過很多次,都畫的什麼啊?”
你當然看不懂,我以前也沒看懂啊。我在心裡想道。
是的,她並不瞭解我,也從來不明白我。就如同我以前不明白我自己一樣。我是憂鬱的,我的骨子裡面是憂鬱的。想不到的是,易科卻讀懂了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