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宜人喚了粗使丫頭把李五小姐主僕送出大門外,見溫紫姐妹走遠,這才低聲道:“今兒你大姐夫發那麼大的火,還不是你惹出來的事。你大姐夫知道你去年藉故擠兌六小姐的事了,也是因爲這事罵你大姐呢。可你倒好,還因爲捱打的事跑去跟你大姐說……我的小祖宗,你就別鬧了,趕緊收拾東西去你二姐家住一陣子。”
徐蘭芝頓時心亂如麻,怎就這樣了?“是溫彩背後在候爺跟前編排我了?”
她現在離開,豈不是告訴別人,她怕溫彩了?她着實不想走。
徐宜人道:“是你和她爭吵的時候,你大姐夫就在安然閣外頭,他聽得清清楚楚的。”
這回子,她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指不定溫青心裡如何看她呢?
徐蘭芝一想到這事,一張臉漲得通紅,“娘,我更不能走了,我要跟大姐夫解釋。”
“解釋什麼?你還嫌不亂嗎?趕緊收拾東西。”
徐宜人想拉了徐蘭芝回漱玉閣,徐蘭芝掙脫她的手,一轉身就往桂堂奔去。內院花廳沒人,她又進了偏廳,卻見徐氏懶懶地倚在椅背上,一個丫頭正在給她捏腿、揉肩。
“大姐,今兒溫彩可是與大姐夫一起用的午飯,一定是她在大姐夫面前咬舌根說我壞話。”
徐氏一看是她,憶起那事,火就涌了上來,“你還大呼小叫的,今兒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她定定心神,心跳加速,“娘不是說帶你去衛家鏢行住些日子麼,就給我消停一點,瞧瞧你那些朋友,三天兩頭的就有人上門,知道的說你熱情好客、廣結朋友,不知道的當你自降身份,鎮日的只會跟一些庶女來往。你說你這幾個月,花了娘多少銀子?娘還想給你攢嫁妝,嫁妝沒攢起來,倒是一日日有了虧空,你還好意思在這裡吵鬧?”
徐蘭芝見徐氏也厭了她,再留下去也沒甚意思酢。
只是她不甘心,爲甚溫彩一回來她就要離開。
“我去二姐那兒可以,但你得把漱玉閣照着安然閣一樣裝修,用的、擺的都要一樣好,大姐夫不是拿我和溫彩一樣當妹妹麼……”
“你好意思與溫彩比麼?人家都辦了些什麼事,你又辦了些什麼事?”
對他們夫妻,溫彩是有大功的人,白花花二十萬兩銀子,那可是好大一筆數目。若是掙來銀子的是徐蘭芝,怕是徐氏早就人前人後地誇得滿城皆知了,但因是溫彩,她卻很少提及。
“她有什麼好?你到外頭去打聽,誰瞧得起她一個和離婦,她這一輩子都別指望找個好婆家。她能和我比麼?我會馬術,我會獵虎,我可是京城鼎鼎大名的‘馬上舞’,要不是我在守孝,這媒人會把鎮遠候府的門檻都踏破……”
徐氏心頭歡喜,指不定這妹妹往後就尋上一門好親事,到那時看溫青還說她沒甚嫁妝,只要徐蘭芝嫁好了,那也算是她孃家的依仗。可這話若被溫青聽到這話,敢說他妹妹嫁不出去,怕又是一場風波。
她連連擺手,“趕緊拾掇拾掇,送宜人和芝小姐去衛家鏢行。”
徐蘭芝跺腳,“去就去,下次你們不用八擡大轎接我,我還不回來?二姐家住膩了,護國公府、嘉勇伯府我都去住。”
放下了狠話,徐蘭芝調頭跑了。
徐氏臉色難看,抿了抿嘴,想罵兩句,見人已經跑遠,終是化成了一聲喟嘆,“小時候我們姐妹三人,我最敦厚老實,二妹最是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三妹最是單純活潑,瞧瞧現在……”最不讓人省心的便是徐蘭芝,忘了她自個兒有幾斤幾兩,以前和溫彩交好的時候還好,如今越發不成個樣子。
溫彩此刻與溫紫、溫綠話家常,對於徐氏那說別人看如同在說笑話的態度,她到底是不大信的。
溫綠笑道:“二房的翡姐姐跟任姐夫去滄州任上了,三姐姐若是知你回來定會來瞧你。”
溫紫捧着茶盞,輕咳一聲,“我聽人說阿翠有三個月身孕,金主簿就盼她一舉得男,好延續金家香火呢,怕是不許她出門。”
最讓溫綠羨慕的就是溫翠現在的日子過得不錯,也是正經的嫡母奶奶,上無公婆管束、立規矩,下只得一個不到五歲的繼女,好似那小姑娘見誰都怯怯的。
翁爹是莊稼漢子,又喜種田,溫彩便將自己陪嫁的五十畝良田撥了十畝地給他侍弄,收了糧食也歸金老漢自己的,又在鄉下給金老漢建了一座還算過得去的磚瓦房,那金老漢越發高興了。現在溫翠給金老漢買了個侍妾,他又得了個乖巧的便宜女兒,在鄉下過着吃飽穿暖的日子。
姐妹三人一起用過飯,又有管事婆子來稟,說給溫紫、溫綠住的客房拾掇出來了,溫紫原是嫡女自住女客院的正房,溫綠則住廂房。
溫青從外頭回來,問了幾句關於溫彩的事,知她還好,這才放心了,又叮囑徐氏“對我妹妹好點兒,你妹妹惹我生氣,這勸我厚待你的可是我妹妹。”
徐蘭芝敢勸他麼?他還不得一聽就冒火。
徐氏笑着應“是”
,“明兒就把繡房管事叫來,給六小姐多做幾身新裳。”
“再把張記珠寶鋪的掌櫃叫來,叫他帶幾套時新的首飾,讓妹妹自個兒挑……”他又怕徐蘭芝心疼銀子,“六小姐可掙了二十萬兩,你拿出一萬兩給她置首飾怎了?早前妹妹不也送了你一套珍貴首飾麼。”
徐氏怯怯地道:“我沒說捨不得。”心裡又想:還說她沒待兩個妹妹一視同仁,他瞧着溫彩也是一樣,他心裡可是把溫彩看得比誰都重?徐蘭芝也是他妹妹,怕是連溫彩的一半都不及,別說是徐蘭芝,便是她在溫青心裡也沒甚份量吧?
這麼一想,徐氏心頭那沒由來的怨忿又升起來了。
她生怕忍不住又說錯話招惹了溫青,轉而又想:這也不怪溫彩,誰讓溫彩是個有能耐的呢,人家能掙來銀子,這就是本事。越想徐氏心裡越難受,最後徐氏便想:我在溫彩身上花一百兩銀子,許回頭溫彩就給她二百兩銀子的東西。對!一定會這樣的。這麼一想,徐氏才勉強平復了心境,頗是期盼溫彩會回饋她的好東西。
次日一早,溫彩換了件時新的春裳來到桂堂,與徐氏和溫青問了安,模樣兒俏生生又水靈,瞧得溫青頗是歡心,頗有“我家有妹初長成”之感。剛坐下不久,溫紫、溫綠也到了,幾個人一處用了晨食。
溫彩道:“明兒是三月初八,春暉廟會的最後一天,我要去敬香,紫堂姐和七妹去不去?”
溫綠笑道:“去,當然要去了!”
溫彩道:“我讓冬葵、青鶯今兒先去逛廟會,明兒我們各帶一個侍女去。”她含着笑,看着一邊的麻嬤嬤,“還勞嬤嬤走一趟與汪管家說好。”
汪嬸子領着繡房的吳管事,又有一個提着精緻木盒的中年婦人進了內院,“夫人,給六小姐量新裳的吳管事到了,張記珠寶鋪子的掌櫃娘子到。”
徐氏道:“妹妹先做幾身新裳,再挑幾套頭面首飾,算是嫂嫂給你添的。”
溫彩在張記珠寶鋪子佔了三成乾股,但每次都派杜鵑拿着她的印鑑出面辦事,她從來未曾露過臉,這掌櫃娘子自不認得她。
掌櫃娘子將木盒打開,共有十二層之多,每層都是一套精緻的首飾。
“夫人、小姐,這是今年的新式樣,赤金的‘雙喜臨門’頭面,嵌的是紅瑪瑙和紅珊瑚;還有一套點翠的‘四季常青’頭面……”
掌櫃娘子熟絡地介紹起每套的名字,不多會兒,十二層匣子裡的首飾全都堆放在桌上了,溫彩細細審視一番,用指頭一點:“雙喜臨門的留下、四季常青留下、南珠的留下……”
留了五套!
天啦,這張記珠寶鋪的東西是做得精緻,除了內務府的能比過,全城還真沒哪一家能比得過了。
徐氏一陣肉疼,溫彩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貪心,買一套便罷,還挑了五套,真當這些首飾不花錢麼?看着溫彩的眼神便多了幾分犀厲。
溫彩原想一早就說是她買的,可又想讓徐氏着急、難受一下。“暫時先留五套,一會還要再選。定下來了,你再帶走。”她微微一笑,“掌櫃娘子,可有銀質的首飾,要精緻、大方的,年輕奶奶、小姐們戴的,再要一些賞丫頭、婆子們戴的。”
徐氏心頭火急火燎,就跟有人剜割她的心一般。“妹妹,你挑自己喜歡的就好,旁的就不必買了,這府裡的丫頭、婆子都有月例,讓她們自個兒買去。”再大的家業也經不住溫彩這樣使銀子啊!真是個敗家女!
溫彩雲淡風輕地道:“這錢我出,全算我的。掌櫃娘子,快去取來吧,我這就回屋取銀票。嫂嫂,你要打理這偌大的府邸不易,我怎好讓你破費。”
她離開了不多會兒,又回到了桂堂花廳,那掌櫃娘子似早有預備,又取了好些首飾來,一起同來的多了個十幾歲的年輕丫頭,瞧着樣子,像是掌櫃娘子的侍女。
侍女小心地捧着托盤,麻嬤嬤則捧了另一個空托盤,溫彩接過一件只瞧一眼,但凡覺得順眼的,隨手擱到麻嬤嬤捧的托盤裡,時不時傳出叮叮噹噹的聲響。
掌櫃娘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買首飾的,一顆心怦怦亂跳,光這一筆快抵鋪子裡近十日的銷售,這可真真是難得一見的大主顧。
溫彩邊挑邊道:“嫂嫂,我選中的五套都挺不錯,雅俗共賞,你若戴上也顯貴氣。除了那套南珠是爲我自己挑的,其他四套供嫂嫂挑選,你選個兩套留着戴,各家的夫人出席賞花宴、茶宴時,也是換着戴的,你總戴早前那兩套,沒的讓人小瞧了去。”
溫彩這般闊綽,手頭到底有多少銀錢?怎的這麼不懂事,也不曉得把銀子交出來給她。“原說是我花錢買的,怎能讓你花這銀子?”不用她掏錢最好不過,她可捨不得一下子買這麼多,若是有人送她,更是樂意得很。
“橫豎賺銀子就是花的,該添置的就添置,何必苦了自個兒。”
溫彩挑過一盤,便喊一聲:“換一批。”繼續挑挑揀揀一番,沒過多久,麻嬤嬤的雙手便有些痠麻,她猜不
出溫彩在外頭到底做了甚生意,花錢爽快又闊綽。
挑畢之後,她看着麻嬤嬤的托盤,“我再把次些的退回去。”
掌櫃娘子親自捧了托盤來接,她又挑了一半出來。
最後,她看着托盤,“給我拿盒子裝起來。”
徐氏卻沒有再挑,一雙眼睛就落在那幾套頭上瞟來看去,覺這幾套都是好的,有些拿不定主意要哪兩套。
溫彩道:“嫂嫂戴雙喜臨門和四季常春,這名好,彩頭有好。”
“這……”
溫彩又對溫紫道:“紫堂姐也挑一套吧。”
看着她闊綽,其實她在挑的時候還是用了心的,但凡懂行的一看都知道,最貴的當屬南珠頭面,其次再是溫彩給徐氏挑的那兩套,然後又有一套赤金晶花的頭面首飾、一套同樣是晶花的銀質首飾。當金與銀擱到一起,溫紫自會挑金的。
溫彩看了眼銀晶花的,笑問:“七妹妹還喜歡那套吧?”
溫綠喜在臉上,“六姐姐……這……怎麼好……”
“好了,就當是我送你的。”
掌櫃娘子與侍女小心地將首飾裝到錦盒裡。
溫彩道:“掌櫃娘子,一口價一萬兩銀子!”
“一……一萬兩……”還是第一次有人不問價兒,卻自己喊出價兒來的。
溫彩臉上漾着笑,徐氏與溫紫連呼吸都急促了。
徐氏道:“妹妹,就這些點東西,哪就值那麼多錢,貴了,貴了,最多八千兩銀子。”
溫彩回過味兒來,“就是,我看呀,也就是七千兩銀子。”
溫綠道:“哪就值七千兩,五千兩吧。”
掌櫃娘子聽這話,“啊喲”一聲,“我的個天,夫人、小姐,便是夫人的那兩套,我們店裡少了二千五百兩是不買的,還是小姐那赤金晶花的,少了一千二百兩也不賣……”
溫彩道:“你家的首飾輕盈,同等款式的,你家所使的金子比旁家的少了三成五,銀子也少了三成,不過勝在式樣精緻。”
這事,她如何知道的?
曾有人說首飾太重,壓得頭疼,於是張記珠寶鋪都是以首飾輕薄、輕盈爲優,做工上求精緻,式樣上求新穎,價格上又與旁家同款不相上下,但實則其間更多賺三成至三成五的利潤。
除了些小戶人家喜歡買重的,這大戶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會買張記的珠寶,對有錢人來說,他們更看重的是名氣和式樣。
溫彩又道:“一萬兩銀子不會虧了你,我也在外頭開店做生意,知道其間的不易,有句話怎麼說,薄利多銷,看着賣與我的便宜,實則你今兒加起來可賺了不少。讓利於我,我還照顧你的生意,你們店裡看有沒有好式樣的翡翠鐲、赤金瓔珞盤什麼的,都挑上些好的送來,我還買。”
掌櫃娘子呢喃道:“小姐,一萬兩銀子真不賺你錢了,這……這連工錢都沒賺出來。”
溫彩道:“我知道自己給的價兒是什麼,你若再要高價,我可不買了。”
徐氏故作惱意,“照我說,多了八千兩都不要。”
掌櫃娘子心裡也大致估算了一下價格,這一萬兩其實還算合適,“好!好!一萬兩就一萬兩。”
徐氏拿出銀票捏在手裡,只不伸手,生怕掌櫃娘子真收她手裡的銀票,嘴上急切地道:“妹妹,原說好是我來付的,掌櫃娘子,你別收她的,收我的,收我的……”
掌櫃娘子看了遞過銀票的溫彩,又看了死拽着銀票似不願付賬的徐氏,一個嘴裡嚷着八千兩,掌櫃娘子自是收溫彩手裡多的那個。
溫彩爽快地道:“一萬兩銀票,你且驗驗。”
掌櫃娘子見交易成了,又讓侍女捧了一盒子的絨花來,笑道:“這盒子東西就送給夫人、小姐們,或自個兒戴,或賞下人們戴。”
一盒子絨花,平日也值些銀錢,張記的首飾哪怕只是不值錢的絨花,也比旁家做得精緻,用料也要更好,滿滿一盒,就再不值錢,這三五兩銀子還是要的。
溫彩卻在想:這掌櫃娘子是個精明人,懂得生意經,做成了還不忘給人送份禮,得她一個好。
“如此就謝過掌櫃娘子。記得稍後送些翡翠、赤金瓔珞項圈過來。”
“小姐要多少?”
“有好的自然會留下,總得讓我能挑出合意的才成。”
徐氏又急又鬆了口氣,急的是溫彩給了高價,鬆口氣是自己今兒沒花一兩銀子,這是溫彩自個買的,要是回頭溫青問起,便說是溫彩搶了先。“妹妹買貴了。”
“重要的是式樣合心意。”
掌櫃娘子與侍女收拾好立馬告辭。
待她們出了院門,溫彩道:“嫂嫂,我的那套南珠的,至少得四千五百兩銀子,你的那兩套素日在他們店裡少了五千兩銀是拿不走的,還有紫堂姐那套最低價也是一千二百兩,七妹妹那套最少也得二百五十兩銀子,你們且算算
,我還挑了一盒子旁的銀質首飾呢,可是真的貴了?”
溫紫心下茫然,同樣是溫家女兒,她比溫彩還要長几歲,可瞧溫彩的氣派,又豈是她能比的。到底是祖母一手帶大的,就是與她們不同。現在祖母被皇帝追封爲一品誥命,連溫家兩房都覺得身份尊貴了不少。
溫綠則一臉佩服,目露羨色,又有三分感動之色。
溫彩道:“不過剛纔虧得嫂嫂與姐姐妹妹們一陣混說,亂了那掌櫃娘子的心,這才賣給我們,雖說她賺得不多,倒也不虧,我們買得高興,她賺少了卻也賣得爽快,買賣已成,皆大歡喜。”
銀翹熱紅一張臉,從外頭進來,一見花廳坐着溫彩,先是一愕,隨後驚呼一聲:“是六小姐,六小姐什麼時候回來的?”
溫彩笑,“我昨兒回來的,我還在奇怪,怎沒見你和忍冬呢。”
麻嬤嬤小心地答道:“回六小姐話,忍冬有了身子,汪嬸子與夫人請了假,正在北邊小院裡養胎。銀翹代了忍冬,在四處查看店鋪和田莊,半月前去了京城各縣的鋪子、田莊上查看。”
“倒是辛苦你們了。麻嬤嬤和銀翹挑兩件合意的首飾戴着玩兒。”
兩人謝過,在盒子挑揀了一陣。
溫彩又道:“絨花就留夫人屋裡,讓夫人賞了婆子、丫頭們戴。”
徐氏見屋裡有幾個丫頭,除了同溫彩過來的一個紅衣女子,還有溫彤、溫綠的服侍丫頭,“你們幾個各挑一對絨花戴。”
溫彩把自己挑的東西交給了紅燕,讓她送回院子裡收好。
幾個人心情大好,尤其是徐氏話突地多了起來,把她聽來的奇聞趣事都細細地講出來,這些事多是徐蘭芝的朋友們透露的,徐蘭芝聽了後就當成趣事講給徐宜人和徐氏聽。
徐氏歡喜地道:“還是我們溫家的家風就好,聽說蕭家的公子因幾兩銀子都能大打出手,還是大房的嫡子和二房庶子打呢。”
溫紫頗是認同,就是溫彩今兒送她的這套頭面也值一千多兩呢,要在平日董氏哪捨得給她置這麼好的。
溫綠附和道:“真是丟人,還說是世家名門呢,沒的讓人小瞧了去。”
徐氏又細細地講道:“是嘉勇伯的嫡幼子借了二房一個庶子的三兩銀子,原說一月就還,結親過了三月都沒還上,庶子的姨娘早前原是商戶,銀子是不差,卻是兩個人都看上了同一個粉頭生了芥蒂,二房的庶子去討債,偏嫡幼子不認,兩個人就打了起來……”
雖是別家的醜事,可也透出兩件事:一是兩位蕭家公子爲一個粉頭爭風吃醋,還爲幾兩銀子打架,不過借了三兩銀子,竟能拖幾月不還,可見蕭家的日子不好過。京城各家都在暗自猜測蕭家已經破落,怕是昔日的名門世家從此要一蹶不振,但是這只是各家的看法,而蕭家卻在娶得一個賢女爲宗婦後扭轉了這個局面——樑秋月!
溫彩心頭一個激靈:樑秋月是個賢惠、能幹又能襄助丈夫的奇女子。可惜她的哥哥溫青已經娶了徐氏。
想到徐氏與溫青後來的結局,溫彩一陣心疼失神,她待徐氏那般好,可徐氏也免不了落俗,到底是個捧高踩低的人。以前倒不覺,自打知曉了雙雙的前世記憶,對徐氏便有些旁的看法。現下,她細細地打量徐氏,但見徐氏因得了幾套頭面首飾,喜形於色,一副愛慕不已的樣子。還有剛纔徐氏付首飾銀子時的模樣,着實讓溫彩小瞧。
外頭傳來一陣嘈雜聲,隱約夾雜着一隻狗兒的吠叫。
有婆子厲聲喝道:“快把那狗給我抓住,莫讓它驚了府裡的夫人、小姐,快捉住。門上的小廝是怎麼弄的,怎讓一隻狗進了府?”
小廝的笑聲、婆子的罵聲,似乎還有人摔倒在地的尖叫聲、更有丫頭的笑聲……好端端的鎮遠候府,忽地鬧得雞飛狗跳、烏煙瘴氣起來。
徐氏皺了皺眉,這等亂哄哄的成什麼樣子了,對麻嬤嬤道:“去瞧瞧,到底怎麼回事?”
麻嬤嬤還未出內院門,但見春日下金光一掠,一個東西竄進屋來。待衆人定睛細瞧,那是一隻長着黃棕毛的小狗,動作之速,比尋常狗兒還要靈敏一倍,“汪!汪!”兩聲搖着毛絨絨的小尾巴,仰頭打量着衆人,那黑葡萄一樣的鼻尖似在用力地聞嗅什麼,一雙冰魄般的眸子鎖定在溫彩身上。
第151章靈犬辯人
花廳裡立時沸騰起來:
徐氏張着小嘴,從未見過這樣的狗兒,與她見過的狗長得不一樣,如尋常剛滿月的小狗一般大小,長得敢態可鞠,偏又比尋常小狗更加靈敏、迅捷。
溫紫一臉好奇,語調裡帶着幾分興奮,“這狗是哪來的?好特別的狗兒。”
溫綠則蹲下身子,“好漂亮的狗狗。”
那狗兒汪了一聲,突地一個飛躍,端端兒落在溫彩的懷裡。
溫彩嚇了一跳,想伸手推開,可那狗兒卻一臉討好,想抱住,她很怕狗的。穿越前小時候被狗追過、咬過,追她的是惡犬,咬她的卻是一隻超可愛的小狗
,那簡單就是她的惡夢。從那以後,無論是多可愛的狗,她都心生畏懼。
她尖着嗓子,“快把她弄走,快弄走啊!”身子未顫,聲兒先顫,即便是這隻超可愛的狗狗,還是讓她頓時如避瘟神。
狗這東西太可怕了,越是可愛的小狗,會冷不吱聲地咬你一口,俗話說:咬人的狗不叫,還真是這道理。她在穿越前被那小狗咬了後,外婆每過一段時間就領她去打狂犬疫苗,不知是體質有異的緣故還是別的原因,她一打那疫苗就得難受好幾天,吃嘛嘛不香。
溫綠問:“六姐姐,你養的?”
溫彩看着搖頭晃腦似很歡喜的狗,它將腦袋貼在溫彩的胸口,輕輕地蹭着,一臉親暱,還望頭舔溫彩的臉蛋。
這狗似乎很喜歡她,似乎對她一見如故……
她明明沒見過樣的狗。
她可以確定這是一條純種京巴,只是京巴不是都該是白得像雪的狗兒麼,可這一條卻是渾色黃棕色,陽光下就閃出金色的光芒,更像是一隻金雕的狗兒啊。她都不認得它,它是不是認錯人了,還舔她的臉。弄得她的臉癢癢的,被狗舔,這得多髒啊!
“我沒養狗,它從哪兒來的?幹嗎往我懷裡跳……”溫彩頓時被這萌狗的樣子轟得外焦內嫩,要是換成旁的狗,她二話不說先一拳拍出去,可現在她揚起的巴掌卻打不下去了。
徐氏惱道:“還說不是你養的,它誰也不親,一進來就往你懷裡跳。”
又被狗舔了一下,她擰眉。
溫紫則瞧出來了,這狗許真不是溫彩的,“它是不是認錯主人了?”
汪嬸子從外頭進來,神色慌張,“夫人,外頭有位致仕的老太爺帶着她的小孫女,說他養的狗兒跑我們府裡來了,要進來尋狗。”
徐氏有些無奈地看着這小狗,“這狗夠糊塗,把主人都認錯了。”
不多會兒,一個着淺粉袍的少女進了內院,身後跟着個同來的丫頭,那少女出落得清麗脫俗,打扮清爽,頭上哪束了一根淺粉色繡了金邊的絲絛,耳上垂着一對珍珠耳墜,毫無粉黛之身,給人一種驚鴻一瞥之感。
少女款款一拜,“我與祖父途經此處,不想家裡養的狗兒被悶壞了,跳下馬車就闖進來,它沒驚擾到各位夫人、小姐吧,小女在這裡給幾位賠不是。”
這少女……
溫紫快速地想着,好像在哪裡瞧過,這姑娘有一股子出塵氣質,雖然她參加的宴會不多,但一定是見過的,可一時竟想不起來。
溫彩抱着狗兒,笑盈盈地遞給少女,可她那表情,明明有些嫌惡,眼裡還有幾分畏懼。這狗不會咬她吧,這裡可沒狂犬疫苗,這狗兒爲什麼往她懷裡跳啊?要不是瞧它還算長得可愛,還算沒有惡意,她真想把這狗拍死。
“小姐客氣了,既然來了,不妨吃盞茶再走。”
少女輕聲道:“我正要隨祖父探親,不好久留。”她的手很美,輕柔地撫着那狗兒,狗開始很興奮,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少女問道:“敢問姑娘閨名可叫順娘?”
溫綠一陣錯愕,“六姐姐認識她?”否則怎的突兀地問起溫彩的閨名來。
溫彩搖頭。“那是我乳字。”
她出生的時候,聽汪氏說小得像只貓兒,爲了能把她順順當當地養大,汪氏就給她取了“順娘”的乳字,汪氏和杜氏在世時,都是喚她“順娘”。
順娘!溫紫電光火石一般,她知道這少女是誰了。
少女輕聲道:“順娘小姐是鎮遠候府的什麼人?”末了,又盈盈一笑,“我家靈兒竟認錯了主人,想來與小姐也是有緣的,故而有此一問。”
溫綠年紀尚小,笑得純真。
麻嬤嬤愣愣地看着這少女半晌,這狗兒長得很好看,在陽光一跑,跟一道金光似的,“我家六小姐是鎮遠候的胞妹。”
少女笑了一下,從手腕上取下一隻盈盈碧綠的玉手鐲呢,“今兒驚擾小姐,這是小女的一點心意,還請小姐收下。”
“小姐客氣,這狗長得可愛,我並未受到驚擾,恕我不能收。”
少女凝了一下,又笑道:“夫人、小姐,小女打擾了,這就告辭。”
溫紫不說一字,就直直地看着那少女,是袁家人,是袁家啊!那個在家裡建了觀星閣、修了道觀、弄了藥廬的袁家,世代接掌欽天監監正的袁家。這袁家養的狗兒怎就突地跳到溫彩懷裡了,它進來的時候,這狗樂得跟見了久別重逢的主人一樣。
她閉上眼睛,又聽到與父親交好的一位同窗京官道:“溫賢弟在家不知道,近來朝中都傳遍了,說天呈祥瑞,異世真鳳顯身。致仕修道的前欽天監監正袁天瑞尋着那女子、可待他稟了皇帝再去尋,那女子不見了。這幾日,欽天監的人都跟瘋了一般,正在四下尋人呢。可笑啊,可笑啊,一國之運,都寄託到一個女子身上了。”
溫子林道:“崔仁兄可記得那女子的名諱?”
“只聽袁老監正說叫順娘,是個美麗
又勤勞、善良的年輕少女,他就瞧過一回,對她讚不絕口。”
那時候,溫紫正領着丫頭給父親送茶點到書房,偶然就聽到了這麼幾句話。溫紫還覺得“順娘”這名耳熟,今兒經溫綠這麼一提,方纔憶起溫彩的乳字就喚作“順娘”。
溫青兄妹是溫家子女裡有學名、乳字的二人,溫紫雖也是嫡女,可長輩喚她紫兒,兄姐們則喚她阿紫。因着這緣故,溫彩入京住到溫府後,姐妹們也喚她“阿彩”,溫彩的乳字倒被衆人給忘了。
現在溫紫可以肯定,欽天監近來苦苦尋覓的正是溫彩。
是溫彩!是不是說溫彩要飛上枝頭當鳳凰,異世真鳳的命格,可不是就是皇后麼,除了她別人也不成啊。
溫綠見溫紫不說話,一副呆呆傻傻地樣兒,問道:“紫堂姐是不是被那狗兒嚇着了?”
“沒……”
溫彩起身將那小姐送出院門,態度恭謹又不失大方。
溫紫心裡暗自琢磨:堂妹溫彩得上天眷顧,如果自己與她處好了關係,往後就不愁覓不上好婆家。
溫彩直送到花園裡,方喚了一個婆子來:“把這小姐送出去,小姐走好。”
那女子回眸一笑,帶着友好,更有一份難得的歡喜。她走了很遠,就快出三門了,還見溫彩在那裡望着。
溫彩疑惑不已:真是奇怪,她爲什麼對自己笑?我不認識她,她怎麼知道我的乳字?七公主一直喚她“彩彩”,溫青夫婦一直叫她“妹妹”,旁人也是“溫六小姐、小姐”地叫着。
少女出了三門,腳步更快了,近乎小跑一般,風姿飄逸。
大門外停着一輛馬車,車簾一打,露出一個白鬍子老者來。
“爺爺。”那少女甜甜一喚,“靈兒找回來了。”
“快上來吧。”
少女懷抱着靈兒,輕柔地撫摸着,“這回靈兒功勞可大了,要不是它,就找不到那小姐。”再尋不出人來,皇帝一旦惱怒,就會斥欽天監上下吃閒飯,尋個人都找不到。
白鬍子老者道:“問清楚了?”
一邊的侍女道:“老爺,奴婢也瞧見了,那小姐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年紀,長得好看,說話溫和,看人的眼神也友好,一看着就讓人舒服呢,只是……她似乎很不喜歡靈兒。”
這狗兒多可愛,在袁府上下誰不喜歡。這可是袁府最得寵的小姐養的靈犬,這狗兒又乖巧又聽話,從來不亂咬人,更重要的是靈兒的鼻子很厲害。
欽天監上下尋不着的人,這會子被靈兒給找到了。少女覺得很歡喜,以自己爲祖母、伯父等人解了憂而自豪。
少女輕聲道:“她不是不喜歡,只是小時候被狗咬過嚇怕了。”她悠悠地道:“爺爺,她是鎮遠候溫青的胞妹,乳字順娘,閨名溫彩。難怪近來打聽不到,外頭人知曉她乳字的不多。我道出她乳字時,她妹妹還一臉驚奇……”
白鬍子老者笑微微地道:“薇兒,這次有勞你的靈兒了。”
難怪找不着人,原來是她回到了鎮遠候府。
“爺爺這回總該信我的靈兒了吧?它的鼻子可厲害了,爺爺給她的香囊,裡面裝的香草可是我親自給爺爺配的呢,全是最好的草藥和花瓣,可爺爺倒好,一點也不知心疼薇兒,轉手就送了人。”
幸虧送了那香囊,否則這偌大的京城、如此大的萬里天下,他們去哪裡把這女子尋出來。因有香囊,再有靈兒,袁天瑞帶着孫女袁薇兒在京城各處一走,竟讓靈兒尋着人了。可不是喜事麼,現在可以讓監正去向皇帝覆命了。
“這次你立了功,想要什麼,爺爺都答應你。”
“爺爺教我觀天相。”
“不行。”
“爲什麼不行?男子可以學,女子爲甚不能學,我指定會比哥哥們學得還好。”
祖孫二人爭執了起來,馬車行遠了。
溫紫因猜着了溫彩的秘密,頗有些激動,卻拼命壓抑着自己的情緒,“昨兒睡得晚了,今兒有些睏乏,大堂嫂,阿紫告辭,先回客院歇會兒。”
徐氏笑着,“服侍紫小姐好好歇着。”
溫綠道:“大嫂嫂,阿綠也告辭了。六姐姐,一會兒我去你院裡找你。”
“好。”
溫紫捧了自己的那套頭面首飾,腳下生風,回到小院就坐在案前,吩咐丫頭備了筆墨,該怎麼告訴父親呢,總得把事兒給說清楚了,或許溫家就能如皇后、貴妃孃家那樣也可以一門兩爵。
異世真鳳是朝中秘密流傳的,因着袁天瑞知曉那女子的閨名喚作“順娘”,一時間京城各家取名叫順孃的不計其數。這“順娘”宛如雨後春筍一般在京城遍地開花,無論新出生的貴門女兒,還是已經到了出閣之齡的深閨小姐,易名“順娘”的一大堆,人人都想讓自己的女兒如皇后般尊貴。
大家都說袁天瑞在宮裡遇到的女子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個幻影,因爲回頭六宮尋了個底朝天也沒把人找到,監
門衛那邊更是沒有此女進出皇宮的記錄,皇宮把衛森嚴,除了是上天降兆,便再沒旁的解釋。甚至有無聊的宮人編排出那女子是天上一個神仙變的,目的就是爲了引袁天瑞尋到真正的異世真鳳。
溫紫按捺住激動不已的心情,落筆寫信,寫了一遍,又覺得沒說清楚,修改一番,取了信套裝好,才慎重地遞給服侍丫頭,“你現在馬上回一趟溫府,記住了,一定要把這信交給二老爺,要他馬上就看。切記,叮囑二老爺避開旁人,這是頂重要的大事……”
丫頭雖不知是什麼事,看溫紫這般凝重連連應聲,馬不停蹄回溫府送信。
溫子羣、溫子林因汪氏亡故,兄弟倆都守孝在家,子孫們守孝一年,可他們兄弟卻要守足三年。
溫子林正在二房書房裡教幾個兒子讀書了,除了二房的赤二爺回了西山縣老家,現在他還有幾個兒子在身邊。溫紅上屆考中了舉人,可會試時失利,連三榜都未上。溫子林一心想讓溫紅出息,對功課上盯得緊。
丫頭站在書房外,輕聲稟道:“二老爺,是三小姐讓奴婢回來送信的,三小姐說有一個天大的事要告訴二老爺,二老爺看信便知。”
什麼事?是溫青的事?
難道溫青有好事了?
可與他們二房有甚關係?
一時間,溫子林浮想聯翩,“你們三個好好讀書,我去瞧瞧。”從丫頭手裡接過信,他拆開一看,頓時又驚又喜,“哈哈……好消息,確實是天大的好消息,哈哈……看來溫家就要揚眉吐氣了,哈哈……”
溫紅等人一驚,他控制不住地問道:“父親,到底是什麼好事?”
嫡幼子溫緋喃喃道:“莫不是大堂嫂幫三姐尋了門好親事。”
溫紅狠狠地瞪了一下,女兒家的婚嫁豈能隨意說道的,沒的毀了自家妹妹的好名聲。
溫子林站在書房門口,笑道:“安心讀書,我去你母親那兒。”
董氏坐在偏廳裡,正在看賬簿,家裡人口多,鋪子上的生意也不是很好,聽說大房那邊也差不多,單單是鎮遠候府的日子過得好。她不由得長嘆一聲,“瞧瞧,上個月又吃了虧空,花使的比收益的還多了一百兩去。”
一邊的管事婆子道:“上個月就有幾家世交辦了喜事,一家至少得送二十兩銀子,可不正好有四家麼……”
二十兩雖說不多,可對二房來說真的太多了。
溫子林進了院門,問左右道:“二太太在麼?”
“在偏廳呢。”
溫子林大踏步進來,掃了一眼,“你們都出去,我有事與二太太說。”
董氏正愁着,卻見溫子林眉開眼笑:“遇上什麼好事了?”
他遞過信來,“好好看,別張揚,這事得保密。旁人可以說,單單是我們溫家的人不能往外張揚。”
董氏遲疑地接過,當看到溫紫所說的事,直驚得目瞪口呆:“那麼……這些日子各權貴家中吵得沸沸揚揚的……”
異世真鳳傳說竟落到溫家。
當年永樂皇后就是天命所歸的鳳凰命格,結果她被立爲皇后,天下昌盛,百業俱興,天下更是一片繁榮,被後嗣子孫視爲祥瑞之身,就連永樂皇后的生母謝氏也升化爲神仙,受世人香火供奉,那每年的春暉聖母廟廟會得有多熱鬧呀。
溫子林眨着笑眼,示意她別講出來,免得被人聽了去。壓低嗓門道:“早前沒留意,順娘、順娘,可不就是我們家六侄女的乳字麼,這乳字還是母親給取的呢,就盼她順順當當、快快樂樂。”
董氏知汪氏偏心,單單對杜氏所生的一雙兒女呵護有加,原怪不得汪氏。這麼多年,在汪氏跟前照應、服侍的都是杜氏,杜氏沒了,汪氏又不肯隨他們來京城居住,守在老家祖業,就是病了,跟前侍疾的也是溫彩。
溫子林低聲道:“這事我們知道就行,阿紅先莫說,叮囑他得空與玉堂親近些,別搞得跟大房一樣不親不疏。大/奶奶那兒,你該幫襯的得幫襯,她是從邊城回來的,對京城的一些規矩不懂,不妥當的地方也要婉轉地說出來。
順娘只那一個嫡親大哥,自是看得重,我瞧他們兄妹都是有良心的,我們待他們好,他們也自會待我們好。順娘這孩子是個孝順有心的,外出一趟,也沒忘給我們捎禮物,一會兒你準備一下,過去瞧瞧吧。
大房不看着重玉堂兄妹,我們得盡到二叔、二嬸的本分。”
董氏連聲應“是”,“年節前,老家莊子上送了好些果脯來,我瞧着是極好的,回頭就挑些出來。”
溫子林回到書房時,二房的大爺、三爺、四爺明顯瞧着溫子的高興,溫紅問了,可溫子林只笑不語。
董氏備了些家裡有的果脯、蜜餞,又包了一斤上好的碧螺春,前往鎮遠候府串門。
待她到時,溫紫、溫彩幾個正聚在徐氏屋裡用午飯,溫青捎了口信回來,說是北路軍都督府有事要處理,中午不回來陪徐氏用飯,雖
說徐宜人、徐蘭芝走了,可家裡又有幾個女子陪着,徐氏倒也不寂寞。
董氏進來,徐氏又讓廚房再炒了幾個茶,幾個人有說有笑地坐在一起用。
徐氏有些莫名,從上一次董氏來串門至今,已經有有些日子了。心裡猜測董氏來訪的原因,可思忖一遍,也沒猜出原由來。揶揄道:“二嬸是稀客,今兒是什麼風把你吹來了。”
董氏笑了起來,“阿紫讓丫頭帶了信來,說要在府裡多陪她六妹妹住些日子,丫頭們哪能收拾什麼換洗衣裳,我便替她收拾了兩身送過來。阿紫很少出門,要是說話行事有不妥當的地方,侄兒媳婦是長嫂,只管教她,便是打了、罵了,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溫紫暫住在鎮遠候府,她給家裡送信,怕是其他人也會知道,董氏索性說是阿紫想多住幾日,讓她送換洗衣裳過來呢。
徐氏笑道:“剛纔還聽她們姐妹三個說要去春暉廟趕廟會呢。”
溫彩道:“可是一早就和堂姐、七妹妹說好的,嫂嫂陪二嬸說話,我們幾個去拾掇拾掇,免得明兒一早起來一陣忙亂,明兒我們早些出門,也儘量早些回來。回頭再抄幾遍佛經,拿到廟裡燒了,算是祈福……”
溫綠低聲道:“六姐姐可有佛經?你借我一本,我也抄一本去。”
溫紫道:“六堂妹也借我一本吧,我想抄上。”
姐妹三人聚在溫彩的屋裡,各抄各的經。
溫紫想着今兒發現的大秘密,第一次用欣賞、探究、好奇的情緒細細打量着溫彩,她有着特製的銀質硬筆,在墨汁裡沾一下能寫三五個字,可是她和溫綠沾一下最多寫兩個,她寫字的動作很快,當溫綠才寫一頁時,溫彩已經抄了兩頁多,那字很特別,剛勁有力,橫撇豎撇,工整又不失飄逸,剛毅又不失犀厲……
溫彩初入溫府時,家中上下的小姐都不屑與她說話,認爲她是鄉大長大的泥腿子,是從小地方來的,甚至就連溫藍也在背後沒少說溫彩的壞話。
可,就是這樣的溫彩,她的命格……
溫綠隨着溫紫的視線,這盯一會兒便罷,卻盯了這麼許久,“紫堂姐總瞧六姐姐作甚?”
溫紫訥訥一笑,“我總覺得六妹妹和我們不同。”
有什麼不同?溫彩微微一怔,莫不是被溫紫瞧出了她是穿越者?又細細回想這兩日的事,並沒有什麼不妥處。“紫堂姐,我也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有甚不同的。”
第152章路見不平
溫紫道不清是歡喜,還是羨慕,但她不嫉妒,而是覺得溫彩許會是她的福星,爲甚溫青夫婦的日子過得這麼好,不就是因爲溫彩的緣故麼。“六妹妹,有的人一出身就是功勳家的公子、小姐;有的人一出身就是乞丐,可不就是命。我就覺得六妹妹是個有福的。”
溫彩苦笑,認真地看着字,生怕寫錯了一個,“我有福,我那名聲,不知道讓多少人退避三舍呢……”
溫綠連“呸”了數聲,“那是些不知好歹的胡說,要我說這纔是六姐姐的本事,能提出和離不要冷候爺,連我姨娘都說六姐姐這纔是魄力呢。”
溫彩笑了,“你就不怕我的壞名聲拖累了你?”
溫綠有一陣子是怕的,但溫翠、溫翡嫁了一門得體的夫婿,五姨娘便與溫綠出主意,要她與溫彩親近,說是溫翠之所以毀了一門親後還能順利嫁個體面小吏,皆得益於溫彩。又說溫綠如果想和溫翠那樣將來過踏實、安穩的好日子就得與溫彩親近。
這次,溫紫使丫頭邀她,溫綠當即就應了,跟着溫紫過府來串門。
董氏在鎮遠候府待到酉時方離開,又關心至極地道:“蘭貞,以後我就叫你閨名了。”
徐氏很以爲被她叫名字,“二嬸,這樣叫我,我很高興呢。”
董氏便認真地道:“漱玉閣、安然閣兩處是閣樓,照着世族候府的規矩,閣樓從來都是安頓嫡出小姐的,便是別家來的客人也不能住進去,除非是像公主、郡主、縣主那樣的貴客。
像你們府裡,能住那兒的除了你和玉堂的女兒,便是順娘、三小姐,早前三小姐是夠身份住的,如今她與人爲妾了,就不配住體面的閣樓。”
那意思再是明顯不過:徐蘭芝不能住閣樓,別人家那些身份卑鄙的庶女更不能住。
董氏又對她道:“你要生的時候派個下人來通稟,二嬸便過來坐鎮,我也生過三個兒女,比你有經驗。我拿你當親侄女兒一樣看待,你有事說一聲,莫要外道。這些果脯都是我自個做的,比外頭買的好。”
“謝二嬸。”徐氏喜滋滋的,婆家長輩裡,總算有一個能關心她的人。
董氏知道溫彩送了溫紫一套體面首飾的事,心裡暗自琢磨着溫彩哪這麼多錢,上午買了一萬兩銀子的首飾,下午又專買了玉鐲、赤金瓔珞項圈又花了三千兩。
董氏側問問過徐氏,徐氏直說是溫紫又自己開了店鋪做生意,還說賺了些錢。
就算賺錢,就沒這樣買東
西的。
自此後,隔三岔五的董氏就過來串門,偶爾會帶溫紅妻過來坐一陣兒。
溫紅妻的話不多,早前徐氏又與她接受過,是個實襯人,兩妯娌也能說到一處。
三月初八一早,溫彩領着紅燕、溫紫與溫綠各領了一個丫頭,徐氏不放心,着汪嬸子一道跟着,陪三位小姐去春暉廟燒香。
因是廟會的最後一天,廟會的人很多,廟前一家接一家的小攤,有賣脂粉的、有賣針線的、有賣零嘴的、還有賣香燭之物的、更用帳篷搭建了臨地茶肆、飯館、酒肆……步入廟會,彷彿走進了一個熱鬧而繁華的小鎮,叫賣的吆喝、還價的議論聲、賣藝歌女的歌、雜耍的火球……真真是讓人目不暇接。
春暉廟相傳是百年前由京城百姓佈施所建的廟子,因着謝聖母愛女之心的傳說,感動了一代又一代的母親。早失母親的孩子相信:就算母親不在人世,但母親的愛還在延續;而擁有母親的孩子相信:母親是天底下最愛自己的人。
廟子不算大,分前院、後院,前院塑着春暉聖母的神像,牆上繪了些民間傳說。燒香的太太、小姐們魚貫出入,廟會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溫家姐妹剛一進廟,立有比丘尼過來提醒:“各位施主敬香請快,半個時辰後,這裡要清廟。”
溫紫張着嘴兒,她們纔剛來呢,“清廟……”這不是說,半個時辰後就要趕她走。
比丘尼垂首道:“一早就有貴客來通報,所以……”她凝了一下,“施主請便。”
溫綠不悅的扁着嘴:“什麼人呀,還讓清廟。”
溫紫提醒道:“七妹少說兩句,能讓這裡清廟的絕非尋常人,還是少說爲妙。”她是嫡堂姐,自得提醒兩個妹妹,免得說錯了話落了口實。
溫彩道:“不是還有半個時辰麼,我們趕緊燒香,再添了香火錢。”她喚了汪嬸子來,將銀子遞過去,“裡面是三十兩銀子,你找師太添了香火,十兩是我的,另十兩是候爺和夫人的,再十兩就分別寫大老爺、二老爺的名兒。”
汪嬸子應了。
姐妹三人只用了一刻鐘就燒完香了,幾個比丘尼還在與來敬香的奶奶、小姐、姑娘們重複同樣的話,“請各位施主敬香請快,一會兒要清香客了,請各位幫忙……”
溫彩道:“我們到後面花園去玩,聽說那兒的風景還不錯。”
溫紫就想借着這次機會與溫彩好好地培養感情,溫彩說什麼她自不反對,溫綠也只聽兩個姐姐,年紀又小,原是貪玩的,此刻連聲附和。
只見兩個官家小姐想去後園,竟被比丘尼給攔了回來,“阿彌陀佛,今日貴客入寺,還請二位小姐體諒,現下開始清廟、清園了。”
溫紫不由有些失望,“六妹妹,怕是去不得呢。”
溫綠道:“聽說春暉廟後頭風景極好呢。”人都來了,要是不去瞧瞧也太可惜了。
溫彩道:“且試試吧,若是人家不讓我們過去,我們不去就是。”
姐妹三人穿過後院的長廊,心細的溫紫陡然發現在通往後院的小角門裡又掠過一道金光,是它,那日闖入鎮遠候府的靈犬,它的脖子上繫着一條布繩,搖着像風中黃旗一般的尾巴,它似很歡喜。一側又坐了兩個比丘尼,她們只吃驚地看着那靈犬,似乎沒瞧見穿過角門的她們一般。
真是奇了!溫紫心下暗驚,莫不是那後院有什麼特別之事,別的官家小姐不允進,卻能讓她們進去。難不成,一會兒會發生一些特別事的?
溫彩是異世真鳳,是祥瑞之身,皇帝原是不信,可欽天監的大臣卻很堅持,也由不得他不信。
溫紫吐了口氣,頗有些期待地看着溫彩。
到了後園,好一幅春季美景圖:一片如霞似錦的桃林出現在視野中,而近處是一座別樣的花園,薔薇、月季、山茶……林林總總,繁花似錦,紅的、白的、黃的……百媚千嬌別樣紅,婀娜窈窕,碧葉深深點綴,花枝卓約,衣染馨香。春日韶華易逝,春花雖美,轉眼凋零。
溫綠有些呆愣,“聽說暢園很美,不知道有沒有這裡美啊。”她歪頭掃視四下,“這裡風光獨好!”她吐了口氣,頗有些心曠神怡。
溫彩勾脣笑問,“七妹,薔薇美還是山茶花美?”
溫紫道:“這怎麼好比,這是不一樣的美。”
“紫姐姐說得是,不一樣的花不能比,只是它們是不同的美。這花園也一樣啊,暢園的美是一個靜幽、精緻,而這裡的後園繁華、熱鬧,這是完全不同的美,不能擱到一起比的。”
紅燕提着只食盒,這是出門前就備下的,汪嬸子生怕餓着小姐們,特意讓廚娘預備下。“小姐,到前邊涼亭坐一會兒。”
姐妹三人緩步走來,林間深處傳來一個女子的怒喝聲:“小十,你哭喪着臉給誰看?要不是我,你還有這出門的機會?”
溫彩放緩了腳步,直往桃林方向看,那桃花開得如火似荼,一樹接一樹,
一枝接一枝,如一片雲霞,哪裡能看到人影,只能隱約聽到人聲。
“九公主……你就讓我去敬柱香吧,我娘近來有些不適,我想……求謝聖母保佑我娘……”
“敬什麼香?我不是讓你服侍冷四爺麼?快給他端茶遞水。”
溫彩的手捏成了拳頭,“紫姐姐、七妹,你們先進涼亭,我過去瞧瞧。”
“六妹妹(六姐姐)……”
溫彩提着裙子,氣沖沖就往桃林深處去。
溫紫不放心跟了過來。
溫彩進了林子,四下一尋覓,就看不遠處的土徑上站着幾個人,一襲宮袍的九公主,正趾高氣揚惡狠狠地盯着小十,“你今兒出來,便是服侍本公主的,少給本公主板着臉兒,本公主瞧得上你,那是你的福氣。”
九公主身後站着猥瑣的冷時、荷花裡冷家的五爺,一雙眼正色迷迷地打量小十:這丫頭長得還不錯,比旁的宮娥瞧着水靈,扯着一副還未完全蛻變成少年的鴨公嗓子道:“公主殿下的話,你沒聽見?”
小十微微一顫,心裡害怕,長這麼大她第一次出宮,在後\宮見到的男子不是皇帝就是皇子,壯着膽兒問:“九公主,是不是我給冷五爺奉了茶,你……你就能允我去前院敬炷香……”她雖不懂,可是冷時那雙眼睛瞧得她心裡不安,一看他的眼神就不懷安意。
冷時怪笑,手一伸就抓住了她的小手,小十失聲驚呼“啊——”整個人兒就跌在了他懷裡,他肆意捧住小十的臉頰,頓時一陣揉捏。
溫彩氣得咬牙切齒,在她心裡,小十就跟個純潔、善良的妹妹一樣,手臂一擡,厲喝:“姓冷的,快把你的髒手放下!”
冷時驚愕,對左右道:“不是說清園了?怎還有外人?”
“你這個王八蛋,是不是我沒出現,你就敢輕薄十公主,快把十公主放開,否則別怪本姑娘下手無情了!”溫彩嘴裡罵咧着,一個急奔,將小十擋在身後,“冷時,你這個王八蛋!卑鄙下流的小人,就憑你,也敢妄想十公主……”
冷時指着小十,腦海裡掠過今晨母親小董氏的話“時兒,爲娘讓你娶公主如何?”早前以爲是娶九公主,可後來知道不是,小董氏附到他的耳畔,低聲道:“娘讓你娶十公主,今兒華陽會帶她出宮,你自己要爭氣……”
這爭氣是什麼意思?
冷時自然明瞭,就是把事給做足了,到時候自有淑妃幫忙周/旋,讓他做駙馬,若娶了公主,哪怕是不得寵的,這一輩子的榮華富貴就保住了。
九公主咬着脣,想到溫彩給冷家帶來的恥辱、笑話,“你這個忘恩負義的丫頭,當日我母妃和本公主待你何等好,你卻讓我們冷家蒙羞……此刻跳出來當什麼好人,信不信本公主治你一個大不敬的罪?”
新仇舊恨,此刻一古腦涌上心頭。
冷昭娶溫彩,溫彩在宮中走失,有多少人笑話冷昭。
冷昭是安王最倚重之人,就連淑妃母女對冷昭也高看幾眼。
偏就是這個溫彩,幾次三番地讓冷家成了笑話,溫彩與冷昭和離,第一個提出和離的是溫彩,京城笑話冷昭是沒女人要的,這爲其一;其二,冷家老夫人想讓溫彩與冷昭和好,可溫彩竟然不領情;再其三,要不是溫彩的和離,冷昭怎會娶蕭彩雲那個女人爲平妻,又怎會從一等候爵被降爲三等候爵……
九公主只覺得與溫彩之間有太多的前怨。
“到底是誰罔顧皇家尊嚴和倫常,十公主就算再不得寵,她也是公主,你竟讓她去服侍一個大臣之子,是你丟了皇家公主的臉面、更丟了皇家的尊貴。”
小十伸手輕扯了一下,除了他們再無外人,要是惹惱了九公主,溫彩會凶多吉少,她不可以讓溫彩有事,連聲道:“順娘,我……沒事的,我真的沒事。”
“十公主,你怎麼被她欺成這樣還要替她求情?是他們欺人太甚!”
九公主氣得渾身一抖,厲聲道:“把她們兩個給拉下去,莫讓父皇知曉。”這件事,是淑妃吩咐她做的,要替冷時謀娶十駙馬之位,萬一皇帝遷怒淑妃,就得不償失了。
幾個宮娥撲過來要抓溫彩,溫彩展開架式,左一拳、右一腿,把兩個宮娥直接打趴在地上。
九公主厲喝:“五表哥,你站着作甚,快把她給制住,莫讓她壞事。”
待溫紫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混亂的場面。
紅燕立在一側,面無表情,看着溫彩那毫無章法,但打架時卻頗爲管用的招式。
冷時撲了過來,被溫彩抓住他的胳膊,一個迅敏的過肩摔,冷時被重重摔在地上。
九公主一愣:這溫彩是練家子的!不好,溫彩該不會打她,扯開嗓子:“護駕!快護駕!”
溫彩一聽,她倒是惡人先告狀,引來了人,豈不是自己理虧,索性大叫起來:“來人啊!打死人了,來人啊,要欺負人了……”
溫彩一陣大呼小叫,小十定定心神,見溫彩衝她眨眼睛,也
跟着亂叫起來:“要打死人了!打死人了……”早前聲音不大,後頭也跟着扯破嗓子一般亂叫。
原本靜寂的後園,頓時一陣亂哄哄,“打死人了!”“欺負人了!”的聲音城桃林裡此起彼伏。
春暉聖母廟後院香客房裡,一個錦袍婦人聽到這聲音,微微斂眉:“怎麼回事?”
七公主側耳聆聽,剛出香客房,就見皇帝也在屋裡聆聽。
“啊,好像是彩彩的聲音!”
七公主嚷了一句,飛野似地往桃花林跑。
九公主心下發慌,生怕驚擾到皇帝、皇后,咬脣就要來捂溫彩的嘴,溫彩卻隨勢倒在地上,嘴裡大叫着:“九公主打人了!九公主打人了……”
溫紫着急,她一個弱女子,可沒溫彩那等膽大,早前還以爲溫彩膽小怕事,今兒算是領教,敢與當朝九公主對着來呢,還敢訓公主,我的個天。“紅燕,你家小姐被人欺負,你快過去幫忙……”
九公主怎會突然出宮?淑妃對九公主可是看管得緊,只能一個解釋,這淑妃說不準就在周圍。
紅燕前些天隱約聽青鶯提過“今年的廟會很熱鬧,聽殿下說,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會去拜謝聖母。”
永樂皇后是謝聖母的女兒,這皇帝也算是謝聖母的半個後人。
九公主急着手舞足蹈,“快把她們的嘴給我捂上,不許她們驚了聖駕。”
幾個宮娥立時去抓溫彩,她現下再不反抗,卻開始靈巧的躲避,直將自己的身上弄了一身污泥塵土。
小十見她如此,也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小九,你又幹什麼事了?忘了母后的教導麼,叫你別仗着公主之尊欺負他人。”這話是皇后時常訓七公主的。七公主妙學妙用,這會子搬出來壓九公主。
淑妃領着嬤嬤、宮娥也到,一看到眼前的畫面,有些提不上氣兒,“慶陽,怎麼回事?”
九公主指着溫彩:“母妃,溫氏對我不敬,我想教訓她兩下,她就大呼小叫地說我打她。”
淑妃凝着眉,“臣不敬君,理應被罰,拉出去給本宮打!”
七公主厲聲道:“淑妃娘娘,你怎能聽小九一面之詞,彩彩和小十還沒說話呢。”
林間深處,傳來皇后那不緊不慢的聲音:“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清園了麼,這裡怎還會有外人?”她是知道真相,皇帝今兒出宮,一會拜聖母,二則是爲了見見溫彩,雖在去歲的秋狩時見過一面,但袁老監正聲聲說天相顯示“三月初八,老龍稚鳳春暉相遇”,皇帝被他的預測所吸,想來這裡試試。
這雖是宮中的秘密,但皇帝告訴了皇后一人。
九公主又將先前的話重複了一遍。
溫彩襝衽行禮,不顧自己渾身狼狽。
冷時見皇后到了,趁亂想開溜,溫彩一聲“紅燕,攔住冷五爺。”立時就被紅燕張臂攔住去路。
溫彩又是一拜,不帶停頓地一口氣道:“啓稟皇后娘娘,我與姐妹們來賞花,不想聽到九公主命令十公主給冷五爺端茶遞水,如此便罷,那冷五爺還摸十公主的臉、拉十公主的手,明知十公主不願意,他竟行輕薄之舉,要不是臣女趕到,還指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
淑妃一臉犀厲,這下完了,要是讓皇后知道這事,皇帝就會知道,可轉而想到溫彩說冷歸摸小十臉的事,立時又寬心了。
九公主叫道:“她……她胡說……”
“胡說?九公主殿下,你是公主,十公主也是公主,你憑什麼把小十打扮成宮婢一般?就算十公主不得寵,她也是皇家的金枝玉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