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昭用挑剔的目光看着溫彩穿上新買來的錦袍,這是一襲珍貴的閃緞錦袍,上面有華麗的牡丹紋,大紫的底色,鮮紫的花,看上去不像是衣裳,而是一匹錦緞裹着溫彩的身上,一個字:肥,兩個字:太肥,一看就不是她的衣服。
他給繡莊的尺寸大小是彩雲的,且還是幾年前的彩雲。在他眼裡,彩雲就是世上最苗條的女子,衣裙的長短還算合適,偏溫彩體形比彩雲更瘦,纖腰若握。一個錯眼,他彷彿看到了數年前的彩雲,一樣美麗的側面,一樣水靈的眸子……
這一剎冷昭心頭一個激靈,他前些日爲選妻之事奔忙數日,挑過的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了,他獨獨選中溫彩,除了她的名字裡有個“彩”字,更重要的是她的側面太像彩雲,那一個住在他心底裡很久的女子。
溫彩憶起他送來的那件嫁衣,夠華麗、夠耀眼,可就是顯得略爲肥大,但凡冷昭有半分心思,今兒買的這件衣服怎麼也不會寬大半寸。
杜鵑滿是豔羨,看得眼兒都直了。
杜七嬸卻冷靜又不失圓滑地道破一個事實:“衣服雖好,卻太寬大了,若穿到宮裡,難免會讓人瞧了笑話。”怯怯地看了眼冷昭,垂下眼簾,心裡也在猜測這新裳到底是誰的,怎的穿在溫彩身上如何不合身。
冷昭一臉肅然,對一兩道:“你就不能讓繡莊再收二寸。”
一兩垂首道:“繡莊掌櫃說,是照着大爺給的尺寸做的。”
所給尺寸絕對是彩雲的!
溫彩一肚子的火,又不得發,只能強抑着。既然念着彩雲,只管把彩雲娶回來,幹嗎娶她,拿了給彩雲做的衣服給她穿,恐怕那嫁衣也是給她做的吧,難怪金絲銀線的,倒是枉費了他的一片苦心。
一兩試探似地道:“大爺,不如讓府裡的繡娘緊二寸?”
杜七嬸看看外頭的天色,“大爺不是說未時四刻前就要見淑妃娘娘麼?怕是來不及了。”
這原是彩雲幾年前衣裳尺寸,現下彩雲胖了,這纔想到要給溫彩,沒想溫彩穿上又太寬大了。他當年離開京城前,就在京城最好的繡莊擱了二千兩銀子,讓繡莊每年每季都做一身時下最流行、衣料最好、款式最美的衣袍,他希望有朝一日能讓他心心念着的彩雲穿上他給做的新裳。
他給溫彩的那六件四季衣裳的聘禮,原是過了時的舊裳,知彩雲穿不上,扔了又可惜,索性做了聘禮。
若是給冷曉穿,怕也不成,冷曉的個頭兒比溫彩高,身量也更圓潤些,彩雲那樣瘦穿着都瘦了,冷曉穿上還不得更嫌緊繃。
一兩輕聲道:“這可如何是好?”
冷昭道:“一刻鐘後,府門前上轎。”依舊是下達命令般的語調。
他廣袖一揮,領了一兩邁出追雲軒。
杜七嬸、杜鵑面面相窺,杜鵑吐了下舌頭。杜鵑輕喚一聲“小姐”,面露憂色。
溫彩吞了口唾沫,“穿那件瓷白底色繡青花的衣裙。”
主僕三人很快替溫彩打扮起來。
冷府大門外,冷昭坐在一匹棗紅色的駿馬背上,威風凜冽,藍底蟒袍在空中翩飛中,目光鎖定在二門處:一個身量勻稱,模樣水靈的少女款款行來,彷彿是從一副煙雨朦朧的江南水墨畫中走出來,那白如雪的底色,那帶着雅緻的青花繡紋,將她映襯得不像是個人,反倒像是一個精緻的瓷瓶。
杜鵑想着今兒要進宮,特意換了身繭綢衣裙。扶了溫彩進ru家轎,正待起行,冷昭回過頭來道:“你不用跟着了,宮裡的規矩繁瑣,且在家裡候着吧。”
杜鵑訥訥地看着溫彩,溫府上下除了溫子羣到宮裡去過,其他人都沒去過,她還正想去長長見識呢,偏冷昭不讓她去了。
溫彩柔聲道:“你與奶孃再替我整理嫁妝。”
杜鵑欠身止住腳步,看着冷昭領着溫彩乘坐的轎子消失在拐角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