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林問:“摺子你寫好了?”
“還沒呢。汪管家今兒剛找了風水先生來瞧,等定下來如何建圍牆再說。先租出去,但租戶要等順娘出閣後才能搬進來。順娘出閣在即,怕是到時候來的賓客不少。”
溫子林點了點頭:“大老爺行事不靠譜,防着些也好。我瞧着有朝一日,這溫家惹事的不是你,倒是大老爺。犬”
這勢力眼,見風使舵就讓人瞧不起。但凡是在官場的人,有幾個人會喜歡這樣的人,偏生又有不少人就是這樣。
汪三毛稟道:“候爺,舅爺、樑二老爺、樑三老爺來訪,奶奶請候爺和二老爺去桂院。”
樑和裕到江南赴任,他的二弟、三弟都沒入仕,樑秋陽一早就接到消息,聽說溫青出事了,便帶了兩個叔父趕過來。
溫子林陪着溫青回桂院時,梁氏已簡要地與孃家叔叔、弟弟講了溫青的事踺。
樑三老爺一臉不解地道:“玉堂這是運氣不好,趕巧去周家拜訪了一回,就被人當成兇手,這樣一來,但凡有芥蒂的人,豈不是不能彼此拜訪了?”
樑秋陽垂着頭,“姐姐也別太着急,我一會兒就去周世子被殺的旺國街打聽情況,現在是找到那個當街殺人的小子,只要抓住他,後面的事都好說了。”
樑二老爺輕嘆一聲:“這真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下落,這都叫什麼事,原是兩不相干的事,卻硬是被周家扯到一塊兒。那周家得罪的人多了,誰曉得是他們的哪個仇人乾的,就扯到侄女婿身上……”
樑家人看重溫青,最看重的就是溫青對樑家人出手闊綽又有情有義的性子。
樑老太太一聽說出事,立馬就派人給在暢園讀書的樑秋陽送了信,又召了兩個兒子陪樑秋陽過府打聽情況。
樑秋陽理了個頭緒,起身道:“姐姐,我暫時不回暢園了,等姐夫這事了結,我再回去。我今兒就去旺國街打聽情況,昨兒被殺的,怕是親眼目睹的周圍商鋪、百姓不少,趁着時間近,也能尋出些蛛絲螞跡。”
樑二老爺斥道:“你爹赴任前,叮囑我幫忙督促你做學問,這事就交給我與你三叔,不是還有我們家裡的小廝小人。侄女婿沒殺人,就怪不他頭上,侄女懷着身孕,莫要太過操勞,要不我讓你二嬸過來陪陪你。”
梁氏看着孃家人,多少也是份安慰,這世上還是有情有義的人多,並不是個個都如溫子羣那般。“二叔家裡的事多,哪裡離得了二嬸,我現在很好。”她對身側的樑婆子道:“叫大廚房預備一桌酒席。”
樑秋陽急道:“還吃什麼飯呀,辦正事要緊。姐夫被禁足府裡,我們能走動,想打聽打聽那賊子的事兒,捉住了人,姐夫就能洗脫嫌疑。”
溫檀一進來就聽到這話,急切地道:“我也同你一起去!”
樑秋陽未見過溫檀,面露疑色:“這位是……”
梁氏道:“這是我七叔溫檀,今兒剛搬到府裡住的,是你姐夫最看重的兄弟。”
最後一句,是對溫檀的肯定,令他眼睛一亮。溫檀抱拳對樑二老爺、樑三老爺行禮,又與樑秋陽打了招呼。
“樑爺,我們去吧!只要找出兇手,大哥就洗洗脫嫌疑了。”
溫檀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
他實在不明白,英明一世的溫子羣,怎麼就認定溫青殺了周世子。
一聽到這消息,嚇得立馬就回了城南溫府。
樑秋陽道:“別叫我樑爺,我瞧着,我比你大不了幾歲,往後就喚我一聲‘樑兄’好了。”
“好,樑兄。”
樑秋陽拉了溫檀說走便走。
溫子林又與樑家二位老爺見了禮,彼此寒喧了幾句。
樑三老爺望着溫檀遠去的背影:這孩子一身儒雅之氣,一瞧就是讀書人,模樣生得清秀,舉手投足又大方得體。溫家大房的三個嫡子他是有些印象的,一瞧這溫檀就是庶子。“侄女兒,這溫七爺今年多大?”
樑二老爺輕咳一聲,猜出了樑三老爺的用意,低聲道:“什麼時候了,你還打着結親的主意不成?現幫忙了結侄女婿的麻煩再說。”
樑三老爺也不避諱,“侄女婿又沒殺人,只要找到真兇,一切都會真相大白,這算什麼難事?”他不以爲然,立即想到自家的女兒,“溫二老爺,溫七爺多大了?訂親了沒有?”
好不容易碰上一個閤眼的,這還不得抓緊定下。
他們祖上有人爲官,可到了他們這輩,樑家就只得一個樑和裕在朝爲官,而秋字輩裡,也只得梁氏與樑秋陽兩個出息了,他的嫡女配溫家庶子也算得體。
溫子林有些莫名,答道:“溫檀今年四月就滿十二,虛歲十三。”
溫青心下一動,沒想溫子林將溫檀的出生記得如此清楚,而他這個兄長,就只記
得自己和溫彩的生辰八字。
樑三老爺捻着鬍鬚:“秋月,我家秋雪今年虛歲十歲,正巧合適。”
梁氏尷尬苦笑,望向溫青。
溫青則似忘了自身的麻煩,只在腦子裡尋覓那位樑秋雪姑娘,想了一陣還真能憶起她來,生得還不錯,算是清秀得當,不是那種特別出挑的美女,只是膽兒有些小,他去過樑家幾回,樑秋雪一直都躲在樑三太太的身後,總是露出一雙眼睛,小心而好奇地打量他。見過幾回,他與樑秋雪都沒說過話。
溫子林端坐身子,道:“溫檀去歲便考取了功名,已經是秀才。要不是年紀還小,去歲秋天就考舉人。”
十二歲的秀才?
這豈不是說溫檀是個讀書的料。
樑二老爺的眼睛閃了又閃,樑秋陽就是樑家衚衕一帶出名的才子,更因去歲高中解元名揚京城。
樑三老爺頗是得意:他眼光不錯啊,只一眼就瞧出溫檀的不同,原來已經是秀才了,看來這溫檀日後怕是要與樑秋陽一般出息。
梁氏吩咐樑婆子預備酒席。
因爲樑三老爺的心思,溫、樑兩家又有了不一樣的話題。
且說樑秋陽和溫檀帶着小廝到了旺國街,在周世子被殺的地方與周圍的商鋪打聽命案經過。
就在他們挨家挨戶打聽時,一家雜貨鋪子的掌櫃頗不奈煩地道:“今晨已經有幾撥人來打聽了!”
溫檀張着嘴兒,難不成還有其他人在打聽,“幾撥人?”
樑秋陽的視線卻被對面街上的兩個少年給吸引了,好面熟啊,在哪裡見過,這麼一想,頓時恍然大悟:這不是溫彩和她身邊的女侍衛麼?兩個人竟扮成了男子,亦在挨家挨戶的打聽周世子被殺案的情況。
青鶯討好似地對茶樓小二道:“小哥,聽說你昨天有看見那個殺周世子的小子,他長什麼模樣?說得越詳細越好。”
茶樓小二瞪了又瞪:“你們是大理寺的官差?昨兒晚上,你們不是已經問過一回,今晨又來問甚?”
溫彩賠了個笑臉:“小哥就與我們再說說嘛,對你的損失我們賠,補你二錢銀子的工錢可好,你把那人的模樣細細地告訴我們,可好?”
青鶯掏了二錢銀錁子,小二掂了掂份量,“那個人穿得像乞丐,臉上抹了鍋灰,要不是我認識,還真是認不出來。”
青鶯的眸子閃了又閃。“你認識他,他是誰?”
樑秋陽拉着溫檀走了過來。
茶樓小二盯着青鶯手裡的錢袋不語“就二錢銀子,就想讓我說麼?”青鶯掏了幾枚銀錁子遞來,小二繼續盯着錢袋。
溫彩索性搶過錢袋,一把塞給小二,“你該說了吧。”
小二道:“那個人是城外的乞丐,經常在城裡乞討,喚作癩皮張。”
剛落音,溫彩一把搶回了錢袋。
小二急道:“這是你給我的,爲什麼要搶回去?”
“臭小子!”溫彩飛起一腳就踹了過去,“你當我好糊弄是不是?那個人不是癩皮張。”
小二頓時愣住:“你……怎麼知道?”昨夜大理寺的人來打聽情況,便有人認出那人的模樣,雖然是化過妝的,可難保這旺國街繁華,還真有人認出了那兇手的身份。
溫彩冷哼一聲:“我們的銀子可不是這麼好掙的,這條街上,可不止你一人認得他,自然有人認出他來。”擡腿又踹了小二一腳。
溫彩說這話就是唬小二的,原因無二,是因爲雙雙與她說過周世子被殺案的情況,既然一切都與前世無二,那麼今生殺死周世子的兇手還是焦六。
雙雙說過,這件案子從發生到偵破,前後只有半個月時間,但抓到焦六隻是五六的時間。之所以這麼快,是因爲焦六殺人之後逃跑時撞到了一個人,而這個大娘原是認得焦六的,當時焦六身上有血。
後,在大理寺審案之時,又陸續有六七個百姓成爲證人,指證焦六就是殺害周世子的兇手,但焦六一口咬定,他是收了人二百兩銀子這麼做的,當時那人只給了周世子的畫像,並沒有道破周世子的身份。
小二嚇得立馬回了茶樓:“瘋子,是你問我的。”
“你不知道就不知道,卻要來哄騙我們,若在官衙,亂放厥詞就先杖責三十大棍。”
溫彩正罵着,就聽身後有人喚了聲“六姐姐”。
一扭頭,便看到了溫檀。
“咦,你們怎來了?”
溫檀微微皺眉,要是雍王看着這副打扮的溫彩不知道作何感想。
梁氏和溫青還以爲溫彩出來玩耍,哪裡想到溫彩竟是在替溫青查案?
溫檀尷尬一笑:“我和樑兄來了解周世子被殺案。”
以爲他是官差?還了解周世子被殺案?
樑秋陽不是在暢園做學問麼?難道是爲了溫青的事回來的。
樑家人還挺有情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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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彩對樑秋陽好感漸生。驀然之間,她憶起前世時,梁氏與樑秋陽姐弟間感情頗深,樑秋陽也幾番襄助姐夫、姐姐,一路相扶相持。她一力促成梁氏與溫青的婚姻,除了梁氏賢惠外,也是看重梁氏有個重情重義的弟弟樑秋陽。
溫彩問道:“尋個地方坐下來歇會兒,交流一下大家都打聽到了什麼。”
周世子被殺,這成爲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茶樓裡,更有讀書人、紈絝子弟議論此事。
“聽說是溫候爺殺了周世子?”
“胡說!昨兒殺人的明明是個乞丐。”
“許是溫候爺買兇殺人,聽說皇上把溫候爺的北軍都督官職給免了。”
溫檀心頭一急:“他們胡說八道!”向前幾步,正要開口爭辯,溫彩扯了他一下:“堵不住悠悠衆品,索性聽之任之,待真相大白時,人言自然不攻而破。”
“可是六姐,這也太氣人了,這案子原本與大哥無干。”
“我們還是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
這,就是她說的安靜地方。
一座廢棄的庭院,破敗的牆垣,還能瞧見老鼠散步的蹤影。
溫檀微微一顫,見溫彩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倒是膽大了幾分,不再去四下奔跑的老鼠。
溫彩蹲下身子,拿了根樹枝,像神探分析案情一般:“據我們今兒一上午的瞭解,昨天周世子是赴洛玉郡主的約。之後,因爲家裡下人來稟,說溫玉堂在周府拜會,要見他一面,周世子便急匆匆離開茶樓,也就是他出來的時候,迎面碰到了一個乞丐,這個乞丐在相撞之間將一把匕首扎入他的胸口命脈,一擊即中,當場斃命!”
隨着她的講敘,地上便出現了一連串的人物名字:洛玉郡主、周世子、撞人的乞丐、隨侍小廝……
“隨侍小廝惱怒地罵了乞丐一句,很快就發現周世子站在原地未動,渾身顫慄,瞧見了他胸口的匕首。”
溫彩頓了一下,“然後,乞丐飛快消失在人羣,這時候他又撞見了一個,是一個出來買針線的大娘,這位大娘住在城西,她吃驚地喊了聲‘焦六,你這個冒失鬼,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
溫檀瞪大眼睛:“六姐是說殺周世子的兇手叫焦六?那我們馬上報官,讓大理寺拿人。”
溫彩微徽凝眉,“焦六早就沒了蹤影,到哪裡找去?”
“那我們怎麼辦?”
樑秋陽面露詫色,一上午的時間,溫彩就打聽到這麼多的東西。
溫彩歪着腦袋,“周世子死前說了一句話:‘他今天見我,是一早就算計好的?’”
幾人自然不會認爲,周世子口裡的“他”不是指溫青,定是指洛玉郡主。
因爲周世子原就是赴洛玉郡主的約,兩個人在茶樓一道吃了茶。
只是,洛陽郡主爲什麼要狠心殺死自己的未婚夫?
青鶯滿是驚容:“郡主的意思是,是……洛玉郡主買兇殺人?”
溫彩看着地上一連串人名,在“焦六”的名字下又劃拉了一下,“重點還在焦六身上,只有抓住了焦六,纔能有所突破,現在我們也只是猜測。”
她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我擔心周家人公報私仇對付大哥,我們分頭行動。樑秋陽帶着七弟去城西打聽焦六,焦六在城西一帶是出名的混混,認識他的人不少。
我去一趟雍王府,把我們瞭解到的情況告訴雍王。大哥的事,只有請雍王出面,才能保證此案的公正性。
我們瞭解的情況越多,對大哥便越有利。”
就算周家人知道溫青不是兇手,也難保大皇子想殺溫彩,藉着這事來對付溫青。
據溫彩所知,大皇子可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人。
田家的覆滅,大皇子將這筆賬可是記在她和顧家的頭上。
分開後,溫彩就到了雍王府。
慕容恆看着一身男裝的溫彩,不由得微微蹙眉,他就知道一旦溫青出事,溫彩絕對是坐不住的。
溫彩也不待他問,便將自己瞭解的事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詳述了一遍。
他聽罷之後,面露惑色,斥退左右,方正色問道:“這是你今兒一上午瞭解到的情況,還是你夢裡的答案?”
兇手是焦六,這點連大理寺都還沒查到,溫彩就知道了。如果說是溫彩瞭解到的,慕容恆可不會信,溫彩沒道理比大理寺還厲害,而大理寺昨兒接到皇帝旨意,黃昏時就開始調查這件案子,派出的人手可不少,將周圍的商鋪都打聽了一番。
兇手一身乞丐裝,衣衫襤褸,臉上塗着厚厚鍋底灰,怕是兇手的親孃都辯不出他的模樣,旁人又有誰會認得。大理寺認定:這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案。而兇手更不是第一次殺人,一招斃命,可見是個慣犯。
溫彩勾脣笑了一下,低聲道:“在我夢裡,也發生過這件案子。但捲入命案的不是我哥哥,而是謝三爺。其他的情況與
此一模一樣……”溫彩又說了夢裡,洛玉郡主因爲這事被奪郡主封號之事,再連貫起來,不難發現洛玉在這件案子的影子。
慕容恆道:“那個撞到焦六買針線的大娘呢?”
這纔是讓溫彩爲難的地方,“我只知道她住在城西,可城西那麼大,要找她出來還真是不容易。她是唯一一個認出焦六的人,是此案的關鍵。”
慕容恆道:“你不需着急,我再派人細細查訪,雁過留聲,總會有痕跡。”
“阿恆,我擔心周家人會公報私仇,大皇子對我已經動了殺機,如果他藉着這件事對付我哥哥……”溫彩不敢想下去。
“皇上那兒並沒有完全偏向周家,否則不會只是免了你哥哥的官職,你哥哥現在還是二等鎮遠候,正二品的候爺,沒有皇上的旨意,大理寺還不能拿他下獄。”
“小心些總是好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溫彩哪裡輕鬆得起來,感覺周家人現在就是一條瘋狗,明明是不相干的人,也要咬上幾口。
慕容恆暖聲道:“還有我呢,我會讓人盯着大理寺那邊,要是周家人敢鬧得太過分,我也不是吃素的。”
溫彩道:“我讓青鶯這些日子陪着樑秋陽和七弟他們。”
她是訂了親的人,偶爾一次在街頭拋頭露面便罷,次數多了,若被人發現,到底要招人非議。
溫彩在雍王府用了午膳,方帶着青鶯回了鎮遠候府。
每日,青鶯陪着樑秋陽叔侄、溫檀到城西尋找那個買針線的大娘,也打聽一些關於焦六的情況。
就如溫彩所猜的那樣,周世子死的那天,焦六就沒有回過家,就連他的祖母、弟弟也一併失蹤了,據鄰居所講,早在焦六失蹤前數日,焦家人就離開了。
“你問他們去哪兒了?喲,這還真不知道。不過,我們聽說是焦六在賭場發了大財,給他祖母和弟弟在鄉下置了良田,讓他們去鄉下享福了。”
“哪裡是焦六發財了,聽說是靠上了一門有錢的親戚,去投奔親戚了。”
衆所紛紜,但焦家人離開了是真的。
每日青鶯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安然閣,又與溫彩講每日打聽到的新進展。
溫彩聽罷,發了一會兒呆,已經三天了,一點有用的消息都沒有。
她還真想去城西,可是樑家人與溫檀已經很用心了,爲了尋找到知情人,每日早出晚歸,樑秋陽三月要下場應考,爲了溫青連自己讀書的大事都給擱下了。
現在,溫子林帶着溫紅、溫緋兄弟倆也加入了進來,只是他每天依舊在旺國街上打聽情況,聽說還真被他找到了一點線索,是一家布莊的掌櫃,他親眼目睹了焦六撞周世子後,就發現周世子胸前插了一把匕首,甚至看到焦六消失在人羣還撞到了幾個人,其中有個大娘大聲喝呼“焦六,你這個冒失鬼,又與人打架了?”他便記下了“焦六”這個名字。
溫子林打聽到這個關鍵後,立即就把這線索稟報給了大理寺相熟的朋友,大理寺立即派了名捕前來詢問這位布莊掌櫃。
掌櫃又把自己知道的細細地說了一遍。
“前幾天爲什麼沒與我們稟報此事?”
“我老家有事,當天下午就去了鄉下,昨兒纔回來。”
而樑秋陽等人,還沒找到那個買針線的大娘,這讓溫彩的心情變得焦燥起來。
想得癡迷時,雙雙低聲道:“郡主,大\奶奶來了。”
夜濃如墨,已是二更時分。
這麼晚了梁氏來作甚?
梁氏進了花廳,臉上的愁容未散。
寒喧幾句後,梁氏道:“妹妹,翁爹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聽說今兒一早,翁爹帶着小太太、墨三爺兄弟,備了厚禮去周家拜訪。”
這些日子,溫子林父子,樑家叔侄一直在尋找線索,想證明溫青的清白,可溫子羣不幫忙便罷,還在這個當口去周家示好。
汪嬸子立在一側,“是二太太派人遞來的話,從大房那邊打聽到的消息。大老爺上趕着巴結周家,向玄四爺求娶長寧候府的小姐爲妻,還與周家說,大老爺已經與大爺斷絕了父子關係,這……這實在太過分了。”
溫彩問:“周家應了?”
“周夫人自然不肯把嫡女許給他,倒是把周家二小姐許給玄四爺。今兒一回大房,小太太母子那個得意呀,跟撿了個寶似的。”
何氏一心想替溫玄謀上一門光鮮的親事,早前有護國公府的嫡出李小姐不娶,如今竟求了個庶女做兒媳,真真讓人無語。
也許溫子羣求的就是與周家交好,想走周家的門道替他謀劃前程、仕途。
溫彩頗是無語,沉默片刻後,道:“嫂嫂,他們做他們的,我們行我們的,既然他們不拿哥哥當親人,我們就視他們爲陌路。”
梁氏吁了一口氣,“世事怎會像妹妹說的這般簡單。”就怕他日溫青沒事了,溫青大房的人又貼上來,兩房人一
比較,這二房的二叔一家倒還有幾分可取之處,至少在關鍵時候是偏着溫青,沒給他們夫妻添堵,人家也是一心要幫忙。
案子還沒有審,整個京城的人都說溫青是殺周世子的兇手,直吵嚷得滿城風雨,再因溫子羣在周家的表態,一個連父親都認爲兒子是兇手,這讓百姓們如何看?
“嫂嫂別太勞心,你還懷着身孕呢。”
梁氏粲然苦笑,“在你哥面前,我只能裝作沒事一樣,可這心裡還是怕呀。周貴妃可是最寵的后妃,她要是多吹幾句枕邊風,我們鎮遠候府怕就要……”她搖了搖頭,不敢再想下去。
溫彩拉着梁氏,說了一些輕鬆的話題,開解着梁氏。
梁氏笑了一下,“二嬸遞話來,說是大房明天要過府。妹妹,你說翁爹不會真的要與玉堂斷絕父子關係吧?”
“嫂嫂莫要想多了,該來的躲不了,哥哥是有主意的人,他心裡有數。”
姑嫂閒聊了一陣,又說了陳年趣事,梁氏心情略好受一些,近來她也寢食難安,她不願讓溫青瞧出自己的心事,而溫青也是刻意隱瞞着自己的煩燥,裝作沒事人一般,早晚習武,又去書房讀書等。
因爲溫青攤上了命案官司,早前上門的同僚、朋友頓時消失了蹤跡。
以前溫子羣住在府裡,這些交往應酬也是他在張羅着的。
送走了梁氏,溫彩躺在暖榻上。
耳畔,迴響着隱隱的說話聲。
那是工匠連夜在北邊築牆的聲音,經過風水先生的瞧看,偌大的鎮遠候府一分爲二,從中建了圍牆,就真真被置成了兩座府邸,但溫青住的府邸是五之有三,不僅是房屋還是佔地面積皆是如此,桔苑、漱玉閣都被劃分了出去。
明天,大房的人要來鎮遠候府,他們是來作甚的?
如梁氏擔心的那般,溫子羣是宣佈與溫青斷絕父子關係?
溫彩打消了念頭,溫青攤上了這件難事根本不算什麼,溫子羣怎的就翻臉如此快。
曾有人說,每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都站着一個優秀的女人,而每一個極品男人的背後也會有一個極品的女人。
溫子羣與何氏,就是一對極品夫妻。
這一夜,溫彩輾轉難眠,時近五更時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次晨還在睡夢中,麻嬤嬤風風火火地站在珠簾外,問一旁做針線活的雙雙道:“郡主可醒了?”
雙雙問:“嬤嬤有事?”
“哎喲,出大事了。大老爺帶着小太太及大房的幾位爺到了,怒氣洶洶快嚇死人了,這會子已經往桂院去了。”
溫彩猜了一晚上,倏地坐起了身:“大老爺到了!快!快給我更衣,我要去桂院。”
桂院,溫青與梁氏坐在一邊,溫子羣夫婦坐在一邊。
溫子羣一臉肅容。
溫青更是滿眸寒意。
何氏淺呷了一口,一雙明眸掃視着桂院,每次來鎮遠候府,都讓她嫉妒得發狂,溫青夫婦屋裡的擺件不知道比溫府的要優上多少。汪氏給溫青兄妹留下了多少好東西,她最是清楚不過的。
溫墨妻清了清嗓子,道:“大伯、大嫂,我們今兒來呢,是與你們商量幾件事的。”話未落音,何氏便不滿地瞪了一眼,溫墨妻尷尬一笑,中規中矩地站在何氏的身後。
溫子羣飲了一口茶,道:“玉堂,我也不兜圈子了,把你們的家業都交出來吧。昨天,我們去了長寧候府,周夫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這一次周家是不會放過你的。你這次殺的可不是敵賊,是周世子!只怕到時候朝廷要收回你的爵位,還要收沒你的家產,與其被朝廷給收沒了,你還不如交給爲父……”
梁氏平靜如常地看着溫子羣,這是祖母留給溫青的,將來也要留給他們的兒女,她豈會答應,可早前溫青便說過,這件事由他來處理。
溫青冷笑兩聲,“這麼說,父親來我府裡,就是討要我的家業。我手頭是有一些良田、店鋪,三成是祖母留下來的,兩成是當年舅舅給我母親補的嫁妝,還有一半都是我和妹妹自個掙來的。”
何氏在心裡盤算了一番,汪氏留下的那些她是知道的,而杜氏的嫁妝她心裡也有數。當年溫彩要嫁給冷昭,她便想過打溫彩那份嫁妝的主意,誰知道這溫彩在她面前裝了幾月的乖乖女,臨了跟前,竟抄錄了一份汪氏留下的遺書,上面清清楚楚地寫着溫青、溫彩應得那份家業,迫得何氏不得不照樣交給溫彩。
溫青手裡的這筆家業,着實讓人眼紅。
何氏笑了一下:“你殺了周世子,與其便宜了外人,不如交給你父親替你保管。”說到外人時,她的眼睛瞅了瞅梁氏,她實在沒瞧出來梁氏哪裡好,偏她是老夫人相中的孫媳婦。
梁氏抿着嘴,並不接話,她拿定主意,要是溫青應對不了這事,她也豁出去了,一定要給何氏一點厲害瞧瞧。
何氏是平妻、小太太,連繼母都算不上,她的婆母是
嫡親的杜氏,就如溫青早前所言,何氏要是面上的禮拿得過去,他們敬上兩分便是,但若何氏不知輕重,也不需給何氏留臉面。
溫青道:“你們來勢洶洶地到我府裡,就爲了說這事?”
溫子羣道:“你先把你手頭的地契、房契交出來,回頭我們再談第二件事。”
身後的溫墨想着溫青手裡捏着的那一筆家業,就激動得打顫。
溫玄更是緊握着拳頭來按捺住自己的激動。
他們都是何氏所出的嫡子,如果拿到手,就萬沒有再拿出來的道理,實在不行,到時候就挑唆着溫子羣把這筆家業給賣了,然後他們可以另置新的,換了地方、換了個樣兒,就真真兒是他們的了。
溫青不動神色,不緊不慢地道:“既然來了,便一口氣都說完,這些事我們不是都要談的麼,一起談!”
溫子羣面露難色。
何氏已經搶先道:“第二件,我們今兒是來接玉郡主的。你都獲罪了,總不能讓未來的雍王妃揹負上罪臣之妹的名聲。所以阿彩一定要在城南溫府出閣,至於嫁妝嘛,我這個當小娘的自然會替她置辦?”
溫青“哦”了一聲,“小太太可不會做虧本生意的,是不是到時候逼着我妹妹拿出銀錢來置嫁妝。明明花了一萬兩銀子,卻告訴我妹妹,說是花了三萬兩?”
他是一個男人,可不是傻子。
何氏倏的一聲彈跳了起來,一張臉又紅又熱,她和溫墨兄弟倆的確是如此在私下商量的,只是未曾想到,此刻被溫青一語道破。
“拿了我妹妹的銀子備嫁妝,然後你們賺上一筆,還贏了名聲,小太太這算盤打得可真響。”溫青擱下茶盞,他原不想過問這些事的,但是雍王說得對,男人不過問俗事、瑣事,並不會降低男人的地位,相反的,因爲了曉得多,反而是拓展了能力。
如若不是雍王的一些話,他不會學看賬簿,不會了曉自己手頭有多少家業,更不會知道早前的徐氏是何居心。
從徐氏之後,他學會了看懂人心,不再做一個簡單的“粗人”。
溫子羣大喝一聲“溫玉堂”,起身罵道:“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小娘一心爲了彩兒,你怎能這樣說她?難道彩兒揹着一個‘罪臣之妹’的名聲好聽?”
梁氏忍無可忍,朗聲反駁道:“大老爺,誰是罪臣?周世子的命案由大理寺負責,大理寺卿尚未開審定案,難不成大老爺就代大理寺卿、代表朝廷和皇上給我夫君定罪了?這知道的,說大老爺是我夫君的父親;這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仇人,是上門討債的債主?”
溫子羣指着梁氏,“這就是你對待長輩的態度?”
溫青道:“長輩慈則晚輩禮。”
你無仁慈,又何怪我們失禮。
你不慈,自然我們也勿須有禮。
溫青淡淡地瞥了一眼。“說了這第二件,是不是還有第三件,說吧,無論多少件,都說完。”
溫子羣正待開口,溫墨道:“大哥,你還是先把地契、房契交出來,免得他日被朝廷收沒,好歹讓父親替你保管。”
“墨三弟,怕是我交出去容易,收回來難,回頭你們再說是我自願給你們的,而你們有權不還,我豈不是有理說不清?”
溫彩邁入桂院內院時,聽到的就是溫青的聲音。
前世時,溫青就是這樣被溫子羣、何氏母子騙走了地契、房契,最終也沒能討回來,只落得困窘一生。
今生溫青與溫子羣父子針鋒相對,並直白了當地指出他們的用心。
溫玄咬牙切齒地盯着溫青,他們千算萬算,一直以爲溫青是個粗人,沒想到現在還變得聰慧了,“大哥這麼說,是不打算交出地契、房契了?”
“我的東西,別人不能肖想,同樣的,我也不會去算計別人的東西。”
這些東西,原就是他的。是祖母、母親留給他的,他憑甚交出來?祖母可是同樣留了一份家業給溫子羣,也沒見溫子羣把自己的那份交給他。
他終於明白,關鍵時候在溫子羣眼裡,他與溫墨、溫玄的不同,溫子羣真正看重的兒子就是何氏所生的兩個嫡子。
他溫青這一生,就與父親無緣。自打一出生,溫子羣就不疼他,只因爲他是杜氏所出的長子,更因爲他出生的時候溫子羣還是個年輕的少年郎,溫子羣原就是個孩子,又哪裡知道如何做父親。
可就算是這樣,溫青曾經也期望溫子羣能真心相待。過去的日子,溫子羣主動替他應酬,他以爲這就是溫子羣變了,要彌補一份對他的父愛。
他一遇到困難,溫子羣就立馬翻臉,與何氏、溫墨站在一處,逼他交出地契、房契,而理由又是何等的荒誕,竟是因他是“罪臣”。
見溫彩進來,溫子羣的眸光一閃,急切地道:“彩兒,快與你大哥說說,讓他把地契、房契交給我。周家是不會放過他的,他殺的可是周世子……”
“父親,你還配做我們的父親
?”溫彩搖頭,滿眸的失望,彷彿面對的不是長輩,而而是不爭氣的晚輩,“有聲聲說自己兒子是殺人兇手的父親麼?大哥是無辜的,大理寺都未開罪定案,你就迫不及待的這樣對待大哥,父親,你真的有拿大哥當你的兒子?”
溫彩緩步輕移,在梁氏身邊的貴妃椅落座,面上掠過心痛,“父親,哥哥遇到了一個坎,你就迫不及待地逼他交出地契、房契,要是他真交出來,他日還能還回來嗎?”
在她和溫青的記憶裡,溫子羣給予他們的父愛,連給溫墨、溫彤的一半都沒有。父親這個詞,對於他們兄妹來說就是稱呼,甚至遠不如汪管家給予他們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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