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自見分曉,滇西之亂,無論怎麼說都是楊家的契機。新督?來了就能解決滇西的亂象?懷柔強硬,不過都是治標之法,難以祛病啊!
這事情的根子在朝廷那裡,一句夷性犬羊,一句滿漢有別,豈是三拳兩腳能夠解決的?就滇西這麼個亂局,再加上雲南的饑荒,天王老子做了雲貴總督,也得癱在上面!
三爺,現如今要穩住雲南,只能楊家發力了,不然這雲南勢必要陷入戰亂的。回回、山民、雲貴周邊各省的八旗和綠營,說句不好聽的,扒了身上的皮,站在一起,誰也分不出哪個是兵、哪個是民、哪個又是匪。
滇西的鋪面太大了,已經有了尾大不掉之勢,饑荒可是把要命的刀子,楊家該拿出自己的本事了。”
魏五說的雖然有些不明不白,但楊猛心裡也大致有了路數,自己先前的步子太快,楊家的實力有些不趕趟了,這次回了雲南,就要加緊發展楊家的實力了。
“這次回去,滇西是大頭,我要去坐鎮,書院那裡就交給你了,現在這個時候,你就別耍手段了,雲南如果大亂,我就不得不出頭了。
這支船隊載的都是槍炮火藥,一旦我在雲南立了山頭,結果你是知道的。
回去之後,在書院選一批有識人之能的,我要分化滇西的山民。讓你培養的孩子也要抓緊一些,這段時間我要派一批去西洋的米利堅。
事情就在這裡交代給你了,怎麼做你自己心裡要有數,趁現在清閒,拿出些章程來。湖廣那邊的糧食,還不知有沒有着落,岑毓英那小子,也不知道壓不壓茬,就怕他那邊出了簍子。”
雲南發了饑荒,岑毓英沒有第一時間報信。而是老爺子那邊先來的信件,楊猛心中也隱隱覺察到了不妙。
“顏卿?唉……還是閱歷差了一些,不知何事爲重吶!”
岑毓英算是魏五的關門弟子,只是他剛入門下不久,魏五的本事,還沒開始教授呢!這次來廣州,本想着不會耽擱太長時間,沒想到一去就是兩個月,魏五也認爲岑毓英那邊做事疏忽了。
“回雲南再說吧!孫伯青手裡的山民新兵,未必不可用。再加上幾千新軍在雲南壓着。暫時各家都起不了勢。問題應該不會太大,後續的事情纔是要事。
糧食、山民、回回、百姓、新督、朝廷,這些事兒你也籌謀一下,多給岑毓英一些提點。”
楊猛在憂心着雲南的事情。廣州那邊也炸了鍋,八艘大海船,上千條人命,可不是小案子。要是當初楊猛炸沉了這八艘海船,麻煩也不會太大,可就讓這八艘海船在河道里飄着,卻是在廣州城弄起了軒然大波。
東印度公司自然是最瞭解情況的,三十二門二十四磅臼炮,一千多兇悍的海匪。就這麼被輕易的解決,雲南的那個楊參將,絕對是個麻煩。
東印度公司的人,也不是些蠢貨,派人在海船的周圍查看了一下。情報可不容樂觀,半數海匪的致命傷,都是槍炮傷,這隻能說明那支新式的清兵,訓練有素而且精通水戰。
兩廣總督耆英那裡,也是一腦門的官司,這八艘海船的來路已經弄明白了,是伶仃洋附近,幾家數得上號的海匪所有。
清剿海匪本是大好事,可把人分屍釘在船上,事情做的就太過了。當今聖上崇尚仁孝治國之道,這些海匪再怎麼說,也是大清的人吶!不看別的,就看他們腦後的辮子,也不該如此殘忍無情吶!
本想着遮掩事情的潘仕成,也是看出了事情的不妙,索性就召回了楊福良,也不管兩廣官府如何處理此事了,現在這事兒恐怕蓋不住了。
在東印度公司的慫恿之下,各國的公使也紛紛譴責這一野蠻行徑,耆英終是沒蓋住此事,讓珠江口八船疑案,上達天聽了。
爲了給朝廷一個答覆,耆英也選調了一批幹才去查八船疑案,可楊猛的手段太酷烈,八艘船上零碎的屍體,是個最好的封門磚,兩廣衙門裡的幹才們,下去查訪了一遍,一點有用的消息也沒得着,反而被一些有心人誤導了。
兩廣衙門口得出的結論是海匪械鬥,將矛頭指向了盤踞在海上的悍匪。
得到這麼個結論耆英很不滿意,海匪械鬥?那朝廷如果下了旨意,這海匪是剿還是不剿?剿,水師不成器;不剿,朝廷不許,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挖坑嗎?
再者說了,哪裡的海匪沒事兒到江面上火併,這不是扯淡嗎?這個結論糊弄一下那些清流還成,若是有個知兵事的,這事兒還不得一戳就漏?
正主是誰,耆英的心裡也有個大致的猜測,在兩廣地面能坐下此事的人不多,而最近廣州恰好來了這麼一位,前一段時間潘仕成剿匪,用的是什麼人,耆英也大致清楚。只不過剿匪這事兒,對誰來說都有好處,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
八船疑案還真不能往那邊牽扯,朝廷就是這個樣子,人在紅得發紫的時候,絕對不能輕易招惹,再說了人家是給朝廷開財路的,對大清、對滿人來說,都是大好事兒,自己計較這個,就怕裡外不是人啊!
最近自己起頭辦了賀長齡,再對付那一家子,只怕風頭太盛,容易折了自己啊!
心裡有了這些想法,耆英就此事的處理,也就有了章程,無非是讓這幾家海匪,把船拖走收屍,自己再攪和一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八船疑案到此還只是一個開頭,伶仃洋裡的這幾支海匪,都是霸佔了海島的,耆英派去傳信的人是吐着回來的,三個島上七八千人,無論是海匪還是老弱婦孺,全部身首異處。
廣州正值暑熱的時候,加上死的時間長了一些,島上惡臭無比、屍蠅遍佈,許多盤踞在伶仃洋的海匪,早知道情況,可是他們也被楊家的狠毒嚇住了。隻字不敢出口,雞犬不留的手段,這廣州附近好像沒法兒混了。
一道道的噩耗,讓耆英也坐立不安,有心敲打一下潘仕成吧!可這老潘最近的表現委實不錯,正在籌備船廠呢!白雲的煤窯、從化的鐵窯,老潘可是花了大筆銀子收了不少,看這架勢是要大幹一場。
雲南那邊不能碰,荔香園的老潘不能打,朝廷嚴令查明案情的旨意。也是一道接着一道。耆英這位滿人大員。不知不覺之間,又被利用了一下。
好在此事是由各國公使報上去的,耆英也就有了做文章的空間,一份摺子洋洋灑灑數萬言。八船疑案直接被廣東水師頂了下來。
酷烈手段剿匪,震懾西洋之鬼,耆英下了好大的氣力,才把這事兒給圓了回來。費勁巴力,這位兩廣總督也不是沒得好處,起碼得了一個治境有方的名聲。
潘仕成那裡最近也是極爲低調,楊福良也被安排到了離島那邊,現在廣州城的風聲太緊,海防營和楊福良那個悍匪。還是支出去爲妙,不然還不知他們會惹下什麼亂子呢!
壬雷斯最近也返航了,潘仕成就準備與旗記、諾維,商談入股的事情,可八船疑案。讓諾維的東主有了退避之心,建了一半的船廠,被轉給了潘氏,可沒有諾維這個英吉利東主,半拉船廠對潘仕成來說屁用沒有。
而旗記實力有限,也不想涉及造船業,這事兒看來還得拿煩壬雷斯了。
廣州那邊亂糟糟的,雲南也是一樣。滇西太亂,楊猛沒有第一時間去處理,而是先整頓了宜良。糧食歉收,不光影響滇西的山民,宜良農莊的莊農佃戶們,也受了影響,糧價大漲,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年初的大旱,終是影響了這一季的收成,有水澆灌依然減產三成,作爲一輩子與土地打交道的農民,他們自然猜到了雲南的狀況。
災荒之年什麼最重要,除了糧食,再沒有別的了。宜良的莊農佃戶看到這一點,不僅不賣糧,有些精明的,還開始買糧了。
而楊家莊園的管事,也看到了這一點,有些管事在私底下開始屯糧,想自個撈上一把,莊農佃戶不賣糧食,宜良的糧價就‘噌噌’的往上漲,莊園的那些管事們,也是有手段,以土地爲威脅,強行從莊農佃戶手裡購糧。
好在丁泰辰是個機靈的,及時打住了這事兒,但這些管事造成的影響卻不小,許多人都開始懷疑楊家了。
“這事兒是你點頭的?”
宜良是基地,容不得一丁點亂子,楊猛還想着從滇西遷移山民過來呢!沒想到變生肘腋!
“不是!是那些管事們,想趁機發點小財,私底下作了壞名聲的事情。”
掙點外快這要擱在平時不是什麼大事兒,可現在事情鬧大了,丁泰辰也沒了主意。
“打着楊家的名號做私事、謀私利,看來你手下的人要好好看管了。他們買的糧,讓他們退回去,再加上十倍賠償。”
“賠償的錢咱們出嗎?”
“我出個屁!讓他們自己出,出不了的在哪個農莊壞的規矩,就在哪個農莊剁了他們!他們把命留下我出賠償!
把滇西的管事也給叫過來,好好讓他們看着,此事就此一次,下次壞我楊家名聲,滅門!”
宜良的事兒,這根子還是出在丁泰辰的身上,自己這位管家與孫伯青、楊福良相比,性情太過仁厚,少了幾分悍氣,全然不像獨眼鷹丁保鈞的兒子。
“三爺,這次放他們一馬,這賠償我來出吧!”
“你出?你拿什麼出?我出吧!僅此一次,下次你誰也保不住!管事們都是你的手下,仁厚也該有個度,再有犯事的,我直接讓伯青出手。”
宜良這邊民心可用,也可以不殺人的,滇西那邊就麻煩多了。
“三爺,岑毓英那邊……”
“有什麼話直說,你是宜良的大管家,誰也能管!哪個敢打你的臉,就是揭老子的麪皮,和楊家叫板,這樣的人該殺就殺,岑毓英那邊出了什麼事兒?”
自己的幕僚長岑毓英,楊猛還沒騰出時間過問,這小崽子平常挺機靈的,這次是怎麼了?
“有幾個紹興師爺強佔民女,下面的管事,把狀子遞到了我這裡。”
“好!真好!真是太好了!我走這一趟,什麼牛鬼蛇神都蹦出來與我爲難,看來三爺最近殺得人還是少了,把岑毓英那個兔崽子給我喊來!”
強佔民女!楊猛頭上的青筋,一下就冒了出來,自己都沒這麼玩過,沒想到讓手下人給破了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