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能夠來到福利院,本已經歡天喜地,知道這裡還免費給他們上學,更是喜出望外。
那天他們離開之時,爲首的板寸頭小孩竟是饒有興趣地問了他的名字。
對此,二狗子支吾半天,最後只好將自己這個不堪入耳的外號說了出來。
沒想到板寸頭小孩聽罷,哈哈大笑道:“世上哪有這樣的名字?我叫東方易,容易的易,我看你很講義氣,給你起個義字吧!姓就跟着我姓了,所以你也叫東方義!”
旁邊的小孩聽了,都露出羨慕之色,雖然他們和二狗子一樣,都不知道容易的易和義氣的義,是長什麼樣,又有什麼樣的差別,但這並不影響他們羨慕二狗子有了一個規規矩矩的名字。
“東方義?東方義!”二狗子有了自己的名字,頓時開心地不得了。
板寸頭小孩東方易見狀,不由得眯起雙眼,似乎亦是十分開心。
白衣青年看到這一幕,不由得低聲提醒道:“少主,這不合適吧!”
東方易撇了撇嘴道:“難道我連這點權力都沒有?”
白衣青年訕訕一笑,便不再多言。反正他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到時候要真有什麼事,也犯不到他頭上來。
離別之際,東方易還將自己隨身攜帶的掛飾送給了二狗子,鄭重其事地說道:“等你學成之後,來找我啊!怎麼說,有我一口飯吃,也就有你一口湯喝!”
二狗子收下掛飾,喜不自禁地說道:“一定!”其實他想說的是:“我一定會來找你報恩的!”
然而興許是少年嘴笨,又或許是怕承諾太輕,二狗子卻是沒能說出口來。
不過他已然緊握雙拳,似乎早已下了決心。
幾天後,幾十號小孩在幾位成年人的帶領下,來到一處深山老林中的福利院。而原先在這裡的小孩,看到他們來了之後,反而露出了一些敵意,畢竟無論怎麼看,他們這羣不速之客,都將或多或少地影響他們原本的生活。
二狗子本以爲這只是一時的現象。
然而不過一個月的習字讀書後,雙方便起了衝突。二狗子這些新來的孩童,哪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怎麼看,這些人都學了一些拳腳功夫,雖然還很拙劣,但也比他們好上太多。
二狗子摸了摸自己的鼻樑,有些無奈。
說到底,這次的衝突,卻是因他而起。有個人高馬大的十來歲少年問他叫什麼名字,他直言不諱地回答“東方義”,沒想到卻被對方嘲諷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人,也敢和東方少主起一個名字!”
二狗子立馬解釋道:“我的義字,是講義氣的義!少主的易字,是容易的易,這兩個字是不一樣的!”
十來歲的少年立馬呵呵一笑道:“我要你教?”話音剛落,他便衝着二狗子的鼻樑打去。
二狗子哪曉得他說打就打,猝不及防之下,根本來不及閃避,竟被他一拳打在鼻樑上,整個人頓時捂着鼻子退了幾步,只差沒有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挑釁的少年看到二狗子竟一下子沒被他打倒,頗有些訝異,便要再次出手,然而被二狗子救下的夥伴們連忙紛紛趕了過來,一副爲二狗子出頭的樣子。
如果不是二狗子,他們這些小夥伴指不準還在哪裡流浪,怎麼可能過得上安定的生活?小孩子的世界很單純,你幫我我幫你,就這麼簡單。
挑釁少年見狀,不屑地說道:“怎麼,人多欺負人少啊!比起人數來,我們也不差你們幾個!”他話音剛落,與他同齡的少年們立即衝了上來,雙方互爲掎角之勢,一時劍跋扈張。
而有個別年長者,似乎看到了這些小孩的衝突,卻也不多加約束,這讓餘光瞄到年長者的二狗子不禁一愣。
隨即他想起了前些天老師教會他的自強的道理,怒吼一聲,便朝着剛開始的那個挑釁少年衝去。
結果自然是一面倒的形勢。
雖說這一個月來,他們談不上穿好,吃飽總歸是沒有問題的,有些面黃肌瘦、瘦骨如柴的小夥伴逐漸有了健康之色,但比起在這裡呆了好幾年、已有了一些拳腳功夫的少年們,卻是半點也比不過。
或許這一個月來,大家的身體調養得不錯,福利院方面已經不單單教習他們功課,而是讓他們也開始學習一些拳腳功夫。說來也巧,他們在這次打架失利後,早就有了不甘之心,這下能夠習武,每個人自然都是卯足了勁地拼命學習。除此之外,他們還做一些極具需要耐心和細心的工作,說是讓他們能夠自己養活自己。
雖然每一天都過得極其繁忙,但比起以前那些顛沛流離的生活,不知道好到哪裡去了!二狗子和他的小夥伴們自然對此十分滿意,對他們而已,能夠吃飽穿好,已然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雙方似乎約定好了一般,每週都要起一次小衝突,每個月都要起一次大沖突,在這其中,二狗子的表現無疑十分亮眼,不過一年之後,他就已經能夠單打獨鬥過任何一個年長他幾歲的少年。
這種表現,自然讓對方十分忌憚,少年們甚至不惜派出兩個人來圍攻他,以確保他這一邊不會對“團戰”起什麼別的變數。
這種情況不過持續半年之久,少年們發現兩個人也無法圍攻住二狗子。雖然對他的武學天賦十分訝異,但他們的戰鬥,關係到雙方中哪一方能夠佔用更多的資源,少年們只能無奈決定,派出三個人盯防住二狗子,等其他人打贏之後,再來解決掉二狗子。
戰術是成功的,但贏了比賽卻輸了自尊心的少年們,自然對二狗子恨得咬牙切齒,故而不管是小衝突還是大沖突,都只對二狗子一人下狠手,其他人不過只是讓他們一時失去戰鬥力罷了。
不過即便如此,二狗子的成長速度依舊令人心悸。
然而這種情況沒有維持太久。
在二狗子他們來到福利院的兩年之後,這羣少年卻是憑空消失了。
對此二狗子自然是疑惑不已,親自來到福利院院長室,想要一問究竟。
院長似乎早有預料,正緩緩地泡着茶,見他來了,露出和善的笑容,對着他說道:“坐吧!”
二狗子對院長敬畏有加,一來院長是庇佑他們的存在,二來他們的拳腳功夫,其實皆由院長親自教授,對於這個實力莫測的中年男子,二狗子自然不敢以質疑的態度,來提出自己的問題。
等到院長親手將泡好的茶倒入他眼前的茶杯中,他才怯生生地問道:“我想知道李大牛他們都去哪裡了。”
李大牛就是第一次挑釁他的人,也是少年們的領頭人,而他現在則成爲了孩童們的領頭人。
院長呵呵一笑道:“原來你這麼關心他們啊?”
二狗子沉默半響。
打出交情這種事情,在二狗子身上是不會發生的。要不是他天賦異稟,早就被那般龜孫子打殘了!只是他最近又有突破,很想突破一打三的局面,怎麼也沒想到他剛有躍躍欲試的衝動,對方就不見人影了。
院長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也沒有等着他的回答,而是淡淡說道:“他們年齡大了,自然不能繼續呆在這裡了。”
事實上,這也是二狗子所關心的事情。畢竟少年們的出路,興許就是他們以後的出路,如果真是這樣,他一定要問上一問,才能做到心中有數。
院長看了一眼這個剛滿十歲的孩童,眼中滿是欣賞之色,如此年輕卻沉得住氣的小孩,未來絕對是萬中無一的風雲人物!他繼續說道:“你認爲,福利院的職責是什麼?”
二狗子愣了一愣,似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細細思忖片刻,這才說道:“我想福利院的職責,就是幫助無依無靠、無人撫養的孤兒,直到他們有生存的能力吧!”
院長哈哈大笑道:“你能有這樣的想法,實屬不易,沒錯,我們要做的事情,便是如此,否則你以爲這兩年來,我們教授你們各種技能,是爲了什麼?”
二狗子頓時面露尊敬之色道:“關於這一點,我代表小夥伴們謝謝你們!”
院長擺了擺手說道:“不用謝我們,應該謝國家,這可是國家支持的項目!”
二狗子站起身來,仍是朝着院長鞠了一躬,這才作罷。
院長輕嘆了一聲,好笑說道:“你這孩子,就是太較真了,小心以後裝進牛角尖裡出不來了!對了,過一陣子,又有一批孩童也要過來……”
二狗子對這個消息倒也早有預料,這兩年來,他們從孩童成長成少年,而福利院又不可能只供養他們這羣人,想必會有新的一批人被安排進來。對此,他正色說道:“我知道了,當初是李大牛他們太強勢了,我們才老是發生衝突,給你們添麻煩了!這一次,我會讓小夥伴們和他們友好相處的!”
沒想到院長卻是搖了搖頭道:“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找你來,不是要你們互相友好相處,而是讓你們繼續維持這種衝突的相處方式。”
二狗子大吃一驚,然而心中卻隱隱有些猜測,倒也談不上震驚。
院長見狀,立即解釋道:“你覺得我們在第一個月裡,就不斷灌輸你們關於自強的理念,是爲了什麼?難道你們沒發現,這兩年來,因爲衝突,你們才能如此急劇成長?等以後你們進了社會纔會發現,衝突無所不在,而如何迎難而上,纔是你們應該要做的事情!李大牛他們做得很好,讓你們的精氣神煥然一新,你捫心自問,如果不是因爲衝突,你們現在每一個人,還會保持這種成長的速度嗎?”
二狗子心裡嘆了一聲,這才說道:“我明白了!我會像李大牛他們那樣,找藉口逼他們反抗的。”
院長對二狗子一下子就答應下來雖然有些訝異,但不用多費口舌,自然是好事一件。
他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二狗子,這才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離去了。
二狗子默不作聲地離開,走之前才發現桌上的茶水,他竟是一點也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