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將就木的劉青鶴眼中閃過感激的光澤,一種難以言語的情緒在他的腦海中升起,“可憐我劉某人雖有親兄弟,卻險些死於兄弟之手,毫無半分情義。倒是林宣一個外人卻如此以誠相待。常言道‘人生難得一知己’想來也不過如此罷,人活一世,有主如是,夫復何求!”
至此,林宣在劉青鶴心中的形象有了顛覆性的改觀,之前身爲渡靈受林宣控制實屬義憤之舉,但是之後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卻讓劉青鶴徹底認清了林宣的爲人。對一個可以隨意控制毫無反抗能力的渡靈尚且如此厚待的人,想來人品不會差到哪去。
劉青鶴想通了一切,登時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大有撥雲見日重獲新生之意。他猛然一聲長嘯,周身上下的褶皺皮膚盡皆脫離,根根白髮竟隨風散去,被一頭飄逸的黑髮取代,一身內氣盡數化爲烏有,整個人扶搖而上,直入青雲。
林宣紅果擡頭望天,一個勁的傻笑。
如同一片枯葉,劉青鶴悄無聲息地落地,撲通拜倒在地,連磕三個響頭,任憑林宣怎麼攔也不行。
再度起身,劉青鶴目光炯炯地道:“謝恩公再造之恩,劉某必定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林宣的一句話讓劉青鶴這個耿直的漢子瞬間淚滿眼眶:“只要你能重新走路,比什麼都強!”
“那可是三十七顆六陽丹,再加上一個天人境三重的狼妖啊!”劉青鶴心中無力地道,任意一樣放出去,只怕都會讓無數弟子擠破腦袋,親人反目。
林宣笑得合不攏嘴,從今往後,他手下已經有兩個天人境的大高手了。看誰不順眼,只要一個眼神就擺平了,哪裡還需要親自動手!雖然三十七顆六陽丹沒有了,但他一點也不覺得心疼。因爲劉青鶴晉升天人境之後反哺給他的龐大念力足以堪比數十枚六陽丹的藥力,而且是不會引動心魔的至精至純的念力。
此時,天羽仙府戒律院的一處涼亭裡,正有兩人對弈。棋至中盤,兩條大龍廝殺正酣,難解難分。二人俱是眉頭緊鎖,生怕一着不慎,全盤皆輸。
“徐少爺,該你了!”一個錦袍少年提醒道,倘若林宣看到此人,定然不陌生,此人便是少侯爺,齊徵鵬。只是此時的齊徵鵬眉宇間卻少了當初的狂傲,多了幾分溫潤內斂之意,顯然養氣功夫又有長進。
坐在他對面的是一位蒙着黑紗的男子,正捏起一枚黑子,不知落向何處,猛然間心口一熱,他面色微變,撫開袖口,只見右腕內側的一處狼形紋身竟然慢慢淡去,漸漸消失不見。他眼中怒意微起,那枚黑子居然化爲齏粉,落在盤中。
齊徵鵬見狀,微微擡眼道:“徐少爺看似心情不佳啊。”
那蒙面男子輕哼一聲:“無妨,我這人一向願賭服輸。我們重來,再戰三盤!”
齊徵鵬微微笑道:“樂意奉陪。”
青木堂,練功房外。
林宣負手立於廢墟之上,往前三尺,便是萬丈斷崖。他雙目微閉,周身一道青氣繚繞着上下翻飛,十分靈動。突然,林宣雙足一頓,腳下金光閃動,一道火光從天靈生出,直落左腰,與此同時那道金光也從涌泉飛出,繞腿而上,填於右腰。自此,渾身自中軸爲界,左邊盡是火紅,右邊則被金光環繞。互不侵犯,卻又互爲倚仗。這便是當日馮遠秋送給林宣的《烈火金身玄勁》。
不愧是去年排名第九的馮秋遠!
就連他送的功法都是如此博大精深,饒是林宣已經煉體五重神變境界的修爲,六識敏銳,聰慧過人,練這《烈火金身玄勁》依然是險阻重重,數日苦修,勉強將每一層心法煉透,能夠將周身真氣在體內外各化出一重亦金亦火的氣障。肉身強度更勝從前,別人若沒有兩千斤的力道根本破不了林宣的皮。
“明天便是大比的日子”,林宣微微睜開眼睛,一口濁氣從鼻中綿綿而出,足有數尺長短,顯然氣息更加悠長,“聽說,前一百名的獎勵極爲豐厚哦”。
“而且,歷年來,前十名都被內院弟子佔據,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十九年了呢!”紅果在一旁火上澆油。
林宣輕笑:“是時候換換風氣了。”
劉青鶴在一旁猛點頭。
林宣原以爲實力大增的自己一定能夠在門內大比中大放異彩,卻不曾想,居然在第一輪的時候就被人擊敗了!
擊敗林宣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弟子,名叫謝成。其實謝成的實力只有煉體三重的境界,與林宣比起來要差上足足兩重。奈何這位名叫謝成的外堂弟子運道奇佳,居然在一次巡山的過程中碰上一虎精與一蛇精相鬥,最後雙雙重傷而死。結果兩顆天人境的內丹就便宜了謝成,被他一起服下,竟然化爲一陰一陽兩道罡氣,從此一身內息雄渾無匹,只一掌就將放鬆警惕的林宣拍出擂臺之外。
“不能小看天下英雄啊!”林宣欲哭無淚,連帶着紅果和劉青鶴都一臉的訕訕。
“好在還有第二次機會。”褚晶安慰道,她剛剛戰勝了一位內院弟子,心情大好。
林宣嘆口氣:“也只能這樣了。”
因爲所有參加大比的弟子水平參差不齊,但所有人的對手都是被隨機分配的,這也就出現了兩個水平高超的弟子分到一起廝殺的情況。如果其中一人戰敗就此被淘汰的話,那就極爲可惜了。
比如說去年大比的第一名和第三名同時分在一個擂臺上,那第三名戰敗之後就再無機會進入第二輪了。而另外一邊兩個水平很次的弟子也分在了一起,可是他們之間的勝者卻遠遠比不上前面戰敗的第三名,這就會導致很多高水平的弟子過早離開擂臺。
爲了彌補這種情況,歷年來的門內大比,都採用“雙敗淘汰”的模式。也就是每個人都有兩次機會,第一次輸掉之後,會進入敗者陣營。而在敗者陣營中再輸一場,纔會徹底淘汰出局。
數年來,一直都有天才弟子從敗者陣營一步步逆襲,打敗所有對手最終奪得頭名的例子。這也是千百年來,門內大比最吸引人眼球的地方。
逆襲,永遠是最激動人心的。
現在,這個逆襲的機會,擺在了林宣的面前。而他,卻一臉的苦大仇深。
“老子怎麼就那麼倒黴,上來就碰上個大魔頭!”
“一百零九號擂臺,青木堂林宣對陣永昌堂陳昊海!”裁決長老的聲音清楚地傳到了林宣的耳中,他不由得打起了精神,這可是最後一次機會。
他長舒了一口氣,緩和了自己繁雜的情緒,心境漸漸平穩。
飛身上臺,站在他對面的是一位灰衣弟子,微胖,目光炯炯,手持一柄銅錘,氣息沉穩,實力約在煉體四重。
然而,林宣卻再也沒有小看對方的意思,直接運起烈火金身玄勁,在體表祭起一道火紅透着金光的氣障,如臨大敵。
陳昊海大喝一聲“呔!”,手中數十斤的銅錘裹着陣陣勁風呼嘯而至,直取林宣面目。林宣不知深淺,絲毫沒有怠慢,身形一矮,連轉帶拐,麻利無比,身如靈猴眨眼便躲過了對方的攻勢。同時試探性地一記“鞭手”,直抽對方腰眼。
陳昊海一擊不中便失了對方蹤影,知道對方身手在自己之上,心中微驚,耳聽得身後有異,連忙撤步,猛喝一聲,雙膀聚力,頓時虯結的肌肉將衣衫撐破,沉重的銅錘傾刻間變得如同筷子般輕巧,連打帶砸,竟然逼迫得林宣不得近身。
果然難纏,林宣心道,只得將九轉飛龍步使到極致,同時將烈火金身玄勁極力撐開,在錘影之間來回閃躲,驚險無比。
“潑油錘法!”陳昊海久攻不下,不由得大喝一聲,手中的銅錘化爲道道黑影,只聽得呼呼風聲,擂臺的青石板被勁風掃到,居然被捲起一層碎石,威力可見一斑。
“咚!咚!咚!”巨響接連傳來,那是銅錘砸在石板上發出的聲音。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三丈高的擂臺竟然被足足砸低了兩尺多。擡腳處盡是白花花的石粉。由此可知戰況之慘烈。
這人是人是妖啊!怎得如此不知疲倦?林宣越來越心涼,怎麼自己遇到的盡是這種對手,要知道他可是有兩大天人境的渡靈提供念力,所以才支撐到現在。可是那個叫陳昊海的死胖子憑什麼有這麼深厚的內力?他纔是煉體四重而已!
林宣快要瘋了。打到現在,他居然一招攻勢都沒有打出,全部都是在躲。彷彿一隻耗子進了油鍋一般,四處瘋跑狂跳。
“呼!”勁風襲來,一道巨大的黑影猛撲上前。林宣下意識地一個滾地葫蘆閃躲開來,他的胸口起伏得如同風箱一般,任誰在臺上連跑帶跳半柱香不歇,也會像他一樣的。
“咣”一聲悶響,林宣的神經早已麻木,聽到聲音便自動往旁邊躲開,只是這一次卻有些意外。
想像中的黑影並沒有出現在身後,林宣詫異地回頭一看,眼睛頓時瞪到了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