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禮。”玄憶仍舊溫文爾雅,清澈柔和的聲音在我耳邊拂過:“既然不是有意打破這盞,就罰去半月的俸碌,調往外庭十日,也算是個懲戒。”
“是,奴才遵旨。”順公公應聲道。
一邊紫燕謝恩後,由襲茹帶往殿外。
景王的聲音隨後響起:
“皇上,微臣告辭。”
“皇弟,朕與你說的事,也是爲你着想。畢竟身爲皇族,這,亦是該盡的職責。”
“皇上,請恕微臣不能遵命,微臣在迎娶王妃時,已許過誓言,一生一世一雙人。”
“一生一世一雙人?”
玄憶念出這句詞時,我的心,分明漏跳了一拍,指尖彷彿還有那日炕前,他緊握手指時的溫暖,爲何,心裡,因這句話,湮起的,卻是那寒冷剔骨。
“你該知道,這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於皇族,是不可得的。”
嬴玄憶話裡蘊涵的幾許深意,我沒有去辨別,思緒裡充斥的,都是關於景王方纔那句斷然拒絕的話語,而接下來,嬴玄憶所說的話,卻將我的思緒生生地剝離開來,甚至,有一種瞬間的窒息。
“朕看了宗仁府呈上的名冊,清遠候澹臺謹的次女也在此次參選之例,朕的本意就是將她賜於你。”
“微臣斷不能遵命!”景王毅然說出這句話,下跪於地。
我品到的卻是一份更深的苦澀。
這種澀意輕易地攫住我所有的感知,讓我隨即有絲縷的懼怕,不過僅是那時的一點點溫暖,我何必,要這般念念不忘呢?
恰原來,我的父親,在周朝仍謀得一官半職,殊不知,這官是否是賣國所換來的呢?
我不願去想,只是知道,澹臺姮,終於,也走上了我昔日走過的路,不過這一次,父親對她,寄予的厚望,該是遠勝於彼時的我。
畢竟,嬴玄憶在父親心裡的位置,絕對不是如青陽慎遠般不屑。
所以,父親更知道,後宮的得寵,之於前朝的斡旋,是何其的重要。
他本是擅長謀劃的權臣,歸降周朝,又豈會容自己的權勢衰敗呢?
畢竟,這是他一直孜孜以求的東西,或許,也是他這一輩子,最在意的東西。
強攏迴心緒,斂低的眸華瞥到,景王悵然地仍跪於地,不從玄憶的安排。
“朕許你五日時間,再答覆朕,退下吧。”玄憶一改柔和的語聲,帶着帝王的威儀,這剎那,我分明看到,景王低垂的脣邊,勾起一道至輕至淺的弧度。
景王躬身退下時,漠然經過我的身側,我不知道,他的眼裡是否看到了我,或許,看到的,不過只是一枚棋子。
就這樣,他漠然地走出殿外。
心裡,驀地,蒙起一份失落。
這份失落,那樣深,同樣,是我史料未及的。
我鎮靜下心神,甫擡眸,正對上,玄憶若有所思的眼眸。
“你們也都退下。墨瞳,你留下。”
他說出這句話,回身,走入明黃的簾帳內,我忙急走上前,替他掀開簾子。
“傷勢可好些了?”走過那明黃的簾帳時,他柔聲問。
我低眉斂眸,輕聲稟道:
“回皇上的話,奴婢的傷勢已痊癒,奴婢叩謝皇上所贈的傷藥。”說罷,我將簾帳放下,俯身,便要叩跪。
他的手在這時扶住我的手臂,力不大,但,我卻再跪不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