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學校上完了下午的能力課後, 宓茶先去校門口拿到了媽媽託人送來的新手機。
走往寢室的路上她哈欠連天,困得睜不開眼,下午還被言老師提醒了上課不要發呆。
送沈芙嘉去醫務室那次好歹第二天中午補了一覺,但今天中午外出, 沒有一點休息。宓茶的眼角旁溢滿了打哈欠的淚水, 整個人頭重腳輕, 差點撞到了大樹。
不能再這樣了, 小組內部的團結穩定是很重要的, 否則大家都沒法好好學習休息。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 還是嚴煦好, 只管學習,別無二心。
這天宓茶從下午睡到了天亮, 中途沈芙嘉叫她一起出吃晚飯, 她都半夢半醒地拒絕了。
直到第二天凌晨四點多的時候,宓茶才清醒過來,下牀先把昨天的作業補了。
沒吃晚飯, 肚子有點餓, 她去冰箱裡拿了兩個小飯糰熱了一下,坐在沙發上邊複習數學邊吃。
高二期末由於要進行文理綜的高考, 導致宓茶上個學期沒有精力分給語數外能這四門,這個學期甩掉了文綜,她打算好好補一補數學和英語。
語文是提不起來了,分高分低全看天意, 大家在語文上的差距也不大,全年級沒有幾個人能過85。
數學和英語就不同了, 尤其是數學,一班的數學平均分都比宓茶高了二十分。這兩門要是沒有進步, 她的能力分數再高也沒有用。
更何況如今小組分數按20%的比例算入能力總分,以後的考試中宓茶還能不能拿到299這樣的高分成了一個未知數。
吃完了兩個飯糰,臥室門被人打開。
出來的是嚴煦。
她看見宓茶後愣了一下,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比她醒得還早。
“嚴煦,早。”宓茶跟她打了招呼,晃了晃手上的飯糰包裝,“一起吃早飯嗎?冰箱裡還有。”
“不了,我吃麪包。”嚴煦道。
“一起吃嘛。”宓茶站起來,“我幫你熱咯?”
見她麻利地把飯糰放入微波爐,嚴煦便也不再推辭。
她轉而看向了宓茶攤開的錯題本,徵得宓茶同意之後,略微翻閱了幾頁。
“最近的數學課你很吃力麼。”嚴煦問。
這個話題讓宓茶嘆氣,“嗯,我完全聽不懂。”
嚴煦稍作思忖,接着道,“數學老師從後往前複習,後天就會結束高數的內容,下週之後都是高中的部分,那時你就能聽懂了。”
她的餘光瞥向了冰箱裡的食物,頓了頓後道,“週末開始,我從必修一的第一章給你複習,按章節走,每天出十道題,你做完之後不要扔,整理成冊,期中期末的時候除了錯題本,也可以看我給你出的題目。”
如果說第一次宓茶邀請她吃便當,她還能認爲那是巧合,現在嚴煦就有了八成的把握:
這些速食是宓茶專門爲她而買。
就算不是,她也不能心安理得的一週白吃人家三回。
“真的嗎,”宓茶怔了一下,緊接着眼中綻放出驚喜和羞澀的光芒,“那會不會太麻煩你,你的時間本來就很緊。”
嚴煦接過了她手中熱好的飯糰,“現在小組成績計入總分,往後你的能力分只會低不會高。”
她們不可能拿到滿分的團隊分,宓茶的299勢必被她們拖累降低。
“如果不把數學分數提高,期中過後,你必走無疑。”
這句話聽得宓茶暖暖的,“嚴煦,你不想我走嗎?”
“當然不想,”嚴煦坦率地點頭,“誰會想讓一個299分的能力者走。”
剛剛的溫暖立即冷卻。宓茶有點尷尬,原來是因爲能力而不是因爲她啊……
“嗯……我會努力的。”不管怎麼說,嚴煦確實對她很上心,她不能辜負嚴煦寶貴的精力。
嚴煦快速地吃完了飯糰,對宓茶說了聲謝謝,隨後便帶上自己的書去了教室。
宓茶又坐回了沙發捧着自己的錯題本看,直到沈芙嘉和柳凌蔭醒來,三人再一同前往教學樓上課。
……
歷時一週,E408的四人終於在今天週五的下午迎來了小組能力課,得到了第一次相互磨合的機會。
進訓練室之前,班主任李老師將新的防護服發給了全班學生,並下達了今天的能力課任務。
“後勤部雖然已經將這些防護服拆開檢查過了,不過以防萬一,你們拿到手之後,自己再試試看安全性,如有破損,馬上來我這裡更換。今天的任務很簡單:熟悉這套新版的防護服。”
李老師對着全班道,“你們也知道這次新增了兩項功能,所以一會兒言老師會來檢測你們防護服的回血能力是否正常,但因爲學生數量太多,言老師一個人忙不過來,”
她望向了宓茶,“宓茶,能麻煩你三點半之後,幫忙檢查一下一班和二班女生的防護服麼。”
突然被安排了和老師一樣的工作,宓茶有點受寵若驚。她馬上點頭,答應了下來,“好的老師,是從我們班先開始麼。”
“對,從407開始。都注意着點敲門聲,不要傷到了牧師。”
李老師吩咐完,拍了拍手,“今天的任務都清楚了麼。”
“清楚了。”
“好,進訓練室。”
衆人原地解散,刷卡進各自的房間。
E408自從被罰跑之後,團結力暫且看不出來,但再也不敢小覷老師的命令。
沈芙嘉進門後便道,“宓茶三點半要走,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們抓緊先配合她。”
作爲團隊核心的法師,嚴煦自動承擔了指揮一職,“先測一下防護服的安全性,如果衣服沒有意外,那柳凌蔭你就先和宓茶試她的治癒術和增幅效果,我來負責進攻。”
“好。”
幾人將防護服鋪在地上,測試的方法不難,在未上身之前用武器或是攻擊咒術破壞防護服,以此來檢測是否安全、血條是否靈敏。
唯有宓茶這個沒有武器的牧師,得等同伴檢測完了幫忙。
“寶貝等會兒我幫你。”柳凌蔭主動開口,利落地用劍在自己的衣服上先試驗。
就在柳凌蔭測試自己衣服的空檔,沈芙嘉的劍尖從自己的衣服上離開了。
她拋下了自己的衣服,轉而走到宓茶身邊,道,“茶茶,我先幫你試吧,你也好早點穿上。”
說罷,不等柳凌蔭多話,她便蹲下來用劍刃一點一點細細地割過衣服的每一寸布料。
茶茶?
宓茶愣了一下,早上還是宓茶,下午突然就升級成了茶茶。
“謝謝你嘉嘉。”不管怎樣,她先道了謝,接着對着柳凌蔭道,“凌蔭,嘉嘉幫我試了,你不用着急,慢慢來。”
柳凌蔭眼眸微橫,語氣涼了幾分,“是麼,那也行。”
這種感覺操蛋的熟悉。
如她和前男友相處時一般,沈芙嘉總能不着痕跡地突然進來插一腳。
像是睡覺時揮之不去的蚊子,惹人厭煩。
宓茶等沈芙嘉把她的衣服割了一遍之後,剛想說謝謝,就見沈芙嘉拎着那件衣服抖了抖,隨後拉開拉鍊,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宓茶身後,直接幫她穿了上去,還細心地將宓茶被衣服壓住的髮梢捋了出來。
她的指尖貼着宓茶的後頸,那裡的皮膚敏感之至,宓茶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啊謝謝……”這樣體貼的沈芙嘉弄得宓茶不知所措,“我自己來就好了。”
沈芙嘉微笑着,輕聲說了句,“去吧,抓緊時間。”這才轉身處理自己的衣服。
另一邊柳凌蔭和嚴煦也已經檢測完畢,將被測試後歸零的血條復原——
在防護服右胸處有一個恢復血條的按鈕,比賽時該按鈕由總控制檯統一關閉,但是課下的練習中,學生可以隨時恢復血條值,方便反覆練習。
幾人將武器法杖和自己的防護服連接,隨後將其穿在校服外。
這身防護服通體銀白,內設三種迷彩保護色,可以在多種實戰場合中起到隱匿作用。
但今天用不着換色,只用原本的銀白即可。
柳凌蔭正了正護目鏡,這套護目鏡是最重要也是最貴的防具之一,不僅護目,更承擔了保護整個裸露的頭顱的重擔。
按下眼鏡內側的開關,一層防護膜自防護鏡向外延伸,將學生的整個頭部、頸部包裹,再同下方的防護服相連。
比賽中不小心砍到了手腳,多少還能活命,但若是傷到了頭和脖子,那就是一場偌大的悲劇。
但是佩戴頭盔又太過笨重累贅,還會導致視野縮小、呼吸不暢等一系列問題,因此能力中心請了法師協會將結界注入防護鏡中。
從外觀上來看空無一物,好似什麼都沒有,實則這層包裹頭部的透明結界能夠抵擋住六級狂戰士的全力一擊,和軍用防護一樣,是目前最高規模的防具,用於十級都還沒考的高中生之間,實在是綽綽有餘。
保護措施一切就緒,柳凌蔭對着嚴煦示意,“來吧。”
嚴煦頷首,她手中的法杖頓時亮起了幽藍的光澤,四支水箭浮在了身旁。
宓茶記得,嚴煦說自己擅長水系攻擊。
因爲只是小組初次磨合,又以測試防護服爲主,嚴煦的進攻於是很慢,她先控制一支水箭射在了柳凌蔭的大腿上,隨即馬上停下來,觀察是否出現了意外。
那支水箭在防護服外化成了一灘水,柳凌蔭感受了一下,“沒什麼問題,衝擊力基本都被防具擋掉了,感覺像是被水管衝了一下。”
“和舊版沒有區別?”嚴煦問。
“觸感更真實了點。”柳凌蔭摸了摸被射到部位,“可以明顯感覺出來是水系攻擊。”
“血條和負重呢。”
“血條掉了11,負重……”柳凌蔭擡了擡胳膊,動了下全身,“有,負重很明顯。”
防護服的優化功能二:
每流失1%的血量,增加自身體重0.9%的負重,削弱1%的武器能力釋放值。
按照柳凌蔭68KG的體重,流失11%的血量後,她將承擔約爲6.7KG的負重。
“這個重量太大了點,”沈芙嘉皺眉,“在比賽中太礙事了。”
“我倒是還好,就算只剩下了5%的血量也還能動彈。”柳凌蔭的體重並非脂肪多,她身上看不見一點贅肉,馬甲線、人魚線清晰可見,發力時腿部、手臂上的肌肉也極其可觀。
揹負這點重量,柳凌蔭不覺得有多大難處,她本身也經常戴着負重鐲生活,就算背個一百來斤的女生,柳凌蔭也能跑個三四公里。
“但是宓茶就有點麻煩了。”幾人望向了宓茶。
柳凌蔭、沈芙嘉這兩個攻科學生的體力自不用說;嚴煦的體育好歹也是門門及格,且她本身就輕,頂着個170的架子,上稱不過四十五六,基數本來就小。
宓茶就不同了,體力極差,體重基數還大,負擔三十斤她也許就會寸步難行。
“先測你。”嚴煦道,“下一個再試宓茶。”
她將剩下的幾支水箭悉數射在了柳凌蔭身上,四肢都釘了一遍,最後一箭射中了右胸心臟邊沿,到了這時,防護服上的血條只剩下了3%,屬於只能在地上爬的苟延殘喘階段。
“留一點,宓茶試一下你的治癒效果,單體最多一次可以回多少血。”
雖說賽制優化過後,牧師有了用武之地,但幾人心裡都明白高中階段的牧師不過學法兩年而已,治癒效果不會太強。
治療擦傷、碰傷沒有問題,但像柳凌蔭此時只有3%的血條就很難救回來了。
“好。”宓茶點點頭,她的法杖往地上一杵,與她齊高的法石很快亮起了白色的光芒,原本長相平庸無奇,只能算是有點可愛的女孩,在這時竟奇異地散發出了一種神聖的溫柔。
隨着那光芒地亮起,柳凌蔭身上的血條逐漸回升,從3%到了10%、到了20%、30%……最後赫然回到了95!
柳凌蔭震驚地低頭看着全程,“高中的牧師就可以起死回生了麼。”
95,基本已經是一個正常人的狀態。
沈芙嘉倒吸了口涼氣,“還好我們班只有你一個牧師。”
若是每個組都配備一個牧師,那打起來豈不是沒完沒了,只要還剩一絲血,最終都能由牧師復活。
嚴煦也是有點愣神,她馬上扭頭去看宓茶,“這屆牧師班的平均水準如何?”
宓茶被舍友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她想了想後答道,“只要給足時間,牧師班裡的同學都是能夠將血條充滿的。”
“但是你們也看到了,剛纔已經是我最快的速度了,依舊花費了十五分鐘。”宓茶搖搖頭,“賽場上瞬息萬變,哪裡能讓牧師安安心心地施展那麼久的治癒術。”
別說十五分鐘,能留給她一分鐘都難。
言老師倒是可以在三分鐘裡回滿,但她可是在錦大讀研之後又去國外讀了博士,宓茶想要在高三這一年裡達到言老師的水平,無異於癡人說夢。
“用時14分8秒,分速是6.51,”嚴煦喃喃自語,“我們學校上一屆的牧師班平均效率只有2.3,將近3倍的差距……”
這是什麼概念。
錦大附中是Z省分數線最高的能力者高中,裡面的牧師本就囊括了全省之最,然而宓茶的實力依舊領先同齡牧師三四倍。
何謂三四倍?
那便是在一場考試中,哪怕偌大的一個省份中,沒有一個人能夠及格,宓茶依然可以拿取滿分。
光是治癒這一板塊,她都足以在能力考試中獲得優秀。
此時的嚴煦深深懷疑,宓茶次次299分並非是她有所缺憾,而是學校出於保護考慮,怕300分招來外界太多評判。
那麼宓茶真的是完美無缺麼——
不,她的弱點一覽無遺。
當輪到宓茶測試時,嚴煦的水箭剛發出去了兩支,宓茶便重心不穩,一個趔趄,啪嘰一聲撲倒在了地上。
和日常負重的柳凌蔭不同,這是宓茶第一次嚐到“負重”是何感受。
她雙手撐着地板支起上身,小臂和防護服內側摩擦,紅了一片。
“唔……”火辣辣的疼。
這是難得的防護服沒有破損,學生卻出現了受傷的情況。
儘管牧師考試中沒有包含體力這一項,但兩年來,言老師也實在打不出滿分的分數。
一旁的柳凌蔭單手將宓茶拎了起來,她上下掃了宓茶一眼,問道,“沒事吧。”
宓茶紅着臉點頭,“對不起,我太弱了……”
沈芙嘉剛想安慰,遠處的嚴煦便皺了眉,“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
她收斂法杖,朝着宓茶走去。
直到站定在宓茶跟前,她纔開口,“之前我就想問了,你爲什麼總覺得自己很弱。”
一班的學生有一個共同點——自信。
天之驕子們在舉手投足之間自帶一股自信,他們在做任何事之前,便先入爲主地相信自己一定能夠做好。
宓茶高一起便穩拿299的高分。
如果說280分、290分還能靠努力獲取,那麼能穩住299這種分數,絕非是一句努力可以達到的,其中一定含有常人難以比擬的天賦。
她是個天才。
天才該是自信的,可宓茶卻謙虛到了妄自菲薄。
當嚴煦誇她輻射範圍大時,宓茶當即反駁,稱牧師的輻射範圍本就比較大;
當沈芙嘉誇她竟擁有增幅技能時,宓茶馬上搖頭,說自己增幅效果欠佳,只是雞肋;
今天幾人剛誇讚了一聲她的治癒效率高,宓茶便又說出賽場上時間緊迫,她的治癒術根本無用這種話來。
隱隱之中,宓茶似乎總是很瞧不上自己。
面對嚴煦的問話,宓茶沉默了下來。
她抱着自己的法杖,低頭不語,像是金魚躲進了水草裡——連個泡泡都不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