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刻, 前面傳來了付芝憶的驚呼:“天啊,隊長你真的神了,和你猜的一模一樣,真的會影響總分!”
嚴煦瞳孔微縮, 猛地朝前方看去。
前方陸鴛的臉上波瀾不驚, 似乎對此毫不意外, 只是淡淡道, “當然, 半個月才舉行一次練習賽, 一年下來也沒幾次機會, 學校怎麼可能讓學生如此懈怠,勢必會採取一些措施使讓練習變得緊張。”
408的另外幾人自然也聽到了這話, 柳凌蔭輕嘖一聲, 意味不明地笑了,“到底是年級第一。”
嚴煦咬牙,這句話或許沒有其他的意思, 可聽在她耳朵裡便是一句赤.裸裸地嘲諷, 嘲諷她不如陸鴛。
“抱歉,是我沒有思慮周全。”她低聲開口, 儘管不甘心,可也沒有迴避責任。
“這不關你的事,”宓茶摸摸她,“你每天的課餘時間都用來幫我補習, 要道歉的人應該是我,耽擱了你那麼多的時間。”
“陸鴛這種畢竟是少數, ”沈芙嘉眺望了一圈,也出言安慰道, “別的小組基本都是狀況外,誰都沒有想到還會有這種規則,至少我們和我們的對手是在同一起點的。”
幾人還想再說點什麼,另一邊二班班主任已經吹哨在喊,“好了,剩下的同學,從一班開始跟着我走,我們去等候室。”
就在她們討論的時間裡,李老師已然帶着一班的六個男生小組進了演練場,剩下的學生便由其他班主任組織安頓。
進入大門,門內是一個敞亮的大廳,這間作爲連接樞紐的大廳含三條通道,成倒T型放射,正前方的通道鋪着紅毯,直徑通往演練場;而宓茶一行人此時正在通過左側的通道,步行二十餘米之後便到了A區等候區。
這裡的等候區類似機場的候機樓,擺着許多長排的椅子,靠牆的一邊還有一些小商鋪在賣食品。
宓茶走進來之後,聞到了烤腸香甜的氣息。
她扭頭,目光一一掠過那些小店,來之前對演練的緊張感奇蹟般地消退了一半——
演練場,也沒有想象的那麼可怕……
但此情此景誰也沒有心思去關注那些食物,學生們就坐之後,便紛紛湊在一起重新商議對策。
事關分數,再也不能輕易對待,E408也是一樣,幾人圍聚在一起,頻頻感受到了不遠處E508探究的目光。
想來508也被這個規則砸懵了,以至於現在有些慌亂和緊張。
嚴煦對着幾人分析,“E508的成員結構是三攻一法:狂戰士、輕劍士、刺客以及她們的隊長:一名法師。”
“我本來打算不暴露宓茶的[增幅]能力,並且讓她在[治癒]時也減慢些速度,好保留實力到期中期末,但是一場比賽就是五分的差距,這個分值太大了,柳凌蔭你和宓茶都失不起。”
勝利一場,全組每人加五分,而每兩個隊伍之間必然會有一個組勝出,一個班級就有四個小組可以加分。
要知道,宓茶上一次的總分才比二班第一名多了0.5,然而光是這一回,二班就足有16人能夠增加五分,三場下來整整15分,少不了有人能把宓茶擠下去。
不止宓茶,按照這個附加分來算的話,就算是排名三十上下的柳凌蔭也處於危險地帶。
爲此,E408要想留住隊員,至少也要取得兩場勝利,才能勉強和其他加分組維持平衡。
沈芙嘉嘆了口氣,“大部分學生都對牧師不瞭解,宓茶本該是我們緊要關頭的底牌。原計劃裡,是先讓宓茶放水,令其他人對我們放鬆警惕、回到從前對牧師不屑一顧的態度上來,最後再找機會出其不意。可按照現在的局面,恐怕藏不住多少牌了。”
“我們三個平時能力成績比較靠前,本身就很引人注目,就算我們有意藏拙,稍有心機的學生也不會上當。”柳凌蔭搖了搖頭,“看來學校是要逼着我們提升新的技能了。”
“各組的實力本也相差不大,我們難她們也難,問題是508的能力非常佔據地形優勢。”嚴煦打開了名冊,“508的輕劍士擅長風系劍陣,她們的隊長法師則練的是火系能力,風助火長,若是遇到森林、樹林這類天然易燃的地形,我們很容易處於被動。”
夏季炎熱,秋冬乾燥,都是樹木十分容易燃燒的季節,高三上的整個學期都偏袒火系能力者。
“但是嚴煦你不是水系麼?還有嘉嘉也是冰系。”宓茶道,“你們應該是剋制她們的呀。”
“森林一旦着火,豈是一兩桶水可以滅的。”嚴煦搖頭,不持樂觀。
沈芙嘉也憂心忡忡,“實戰演練中沒有水下作戰,除非是雪山,否則我們都是弱勢,但好像很少聽說過雪山這種戰場。”她最後只得道,“希望起碼這一次不要遇上森林,畢竟第一次作戰,連規則都還不太清楚。”
“本來沈芙嘉你是我們這裡速度最快的,按道理你應該做前鋒探路,儘快搶奪標記物。但柳凌蔭是重劍士,開不了大範圍的劍陣,宓茶要是跟着她,很容易被聲東擊西,到時候她兩頭難以兼顧,所以還是由你護着她比較妥當。”嚴煦的意思是原定戰法不變。
“行,”柳凌蔭無所謂,“那我和你在前面開路好了,她們兩在後面慢慢來。”
幾人又商討了一會兒,按照考試規則,能力考試每場兩個小時。按照一批六組來計算,在場的四個班級至少需要花費十六個小時才能完成今天的練習。
衆人是七點鐘到達的演練場,算上中間各種損耗,今天的演練要一直持續到凌晨一兩點。好在第二天是週日,可以好好休息一天。
在等候區C區、D區設有房間,等候途中,能力者可以在裡面休息,不過下一批就是宓茶等人,她們便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老師過來領人。
等待的過程無疑是枯燥的,嚴煦早有準備,拿出了一套看起來很複雜的數學卷子縮在椅子上寫,柳凌蔭戴着耳機不知道在看什麼,沈芙嘉原本想要閉目養神一會兒,可她目光微移,發現宓茶頻頻朝旁邊的小店投去渴望的目光。
“餓了嗎?”她問。
五點鐘集合,四點半吃早飯到現在也三個小時了,等她們比賽完出來起碼十一點,那時候是該餓了。
宓茶扭頭,見沈芙嘉正笑意吟吟地望着自己,那眼神彷彿看穿了一切。她羞赧地點點頭,小聲道,“有一點。”
“正好我也餓了,”沈芙嘉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坐了兩個小時車的身體,對宓茶笑道,“走,去看看有什麼好吃的。”
“好!”宓茶馬上把法杖放下,順便問向嚴煦和柳凌蔭,“你們想吃點什麼嗎?”
兩人皆是搖頭,並不在乎這點口腹之慾。
她們不吃,宓茶吃,她高高興興地跟着沈芙嘉一起找了家飄香四溢的小店。
小小的櫃檯上擺着烤腸機,油光發亮的烤腸表皮被得酥脆,香腸在滾輪上緩緩滾動,散發着迷人的肉香;烤腸機的旁邊是一個十六宮格的關東煮,湯汁清亮,色香俱全;最左邊還有一個小型的保溫箱,裡面放着金燦燦的炸物,配合着店裡的自助飲料機,可以在這裡吃到非常美味的一餐。
整個H市只有這一家演練場,老闆們十分樂意來這裡開個小店,賺賺學生們的錢。
店鋪的老闆見宓茶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家的食物,遂笑眯眯道,“小姑娘吃點什麼?”
“我……”宓茶剛要回答,沈芙嘉就在旁邊小聲提醒道,“宓茶,一會兒還要入場,不要吃得太多了。”
“哦……”宓茶於是收起了自己豪橫的想法。她被沈芙嘉盯着,只能買了一小杯關東煮,考慮到也許進去後沒法上廁所,連湯都不敢加太多。
“多少錢呀?”宓茶問老闆。
“九塊。”老闆按下了收銀金額,將掃碼器推了出去,“刷一下這裡。”
宓茶拿出手機,剛調出了付款碼,忽然滴的一聲,有人搶先她一步付了錢。
她本以爲是沈芙嘉客氣,然而一擡頭,旁邊站着的是爲高高壯壯的男生。
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他們班的。
宓茶愣了,“這是我的關東煮。”她剛要付錢呢。
“我、我知道是你的。”男生說話有點結巴,說完他轉身就走,背對着宓茶時,才匆匆留下一句乾巴巴的:“我請你!”語氣還有點兇。
有人搶着付錢,沈芙嘉也愣了,她望見男生回到座位上後,紅着臉低着頭,被同寢室的幾個男生笑着錘了一拳。這個局面——
她收回目光,視線落到了還處於茫然狀態的宓茶身上。
果然,一班的男生是要比平行班的男生開竅一些。
“那是個狂戰士哦,在狂戰系裡的成績也不錯,家裡也挺有錢。”沈芙嘉意有所指地湊在宓茶耳畔笑道,“你看,他腳上的鞋子都是一雙七.八千的。”
宓茶這時候也回過味兒來了,她臉上有點發熱,但並不到春心蕩漾的地步,只是小聲道,“但我不喜歡這種類型的男生……”
太高太壯會給她一種可怕的壓迫感,也許是牧師缺乏自保能力的天性作祟,宓茶害怕跟有威脅的人獨處。
這也就是爲什麼,宓茶在E408之中最和沈芙嘉親近。
對她而言,柳凌蔭和嚴煦在一定程度上都展現出了某種“危險性”。
柳凌蔭自不用說,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股捕食者的傲慢,嚴煦那張不苟言笑的臉和直白的話語則很容易讓人誤會,只有沈芙嘉,溫溫柔柔的,相處起來非常舒服。
剛剛那個男生彷彿兩手一開就能把她撕碎,和他站在一起,讓宓茶覺得不太舒適。
她想了想,決定道,“我去把錢還給他。”
“等等,”沈芙嘉連忙拉住宓茶,哭笑不得地委婉道,“你就算要還,也等沒人的時候還吧,這時候那麼多人看着……不太好。”當衆被女孩打臉,太讓人臉上掛不住了。
宓茶一想,也是這個道理,“那好吧,我週一再還給他。”
沈芙嘉莞爾,撫了撫宓茶耳邊的鬢髮,“你看,我說過了吧,茶茶那麼可愛,等和班上的同學熟悉一些後,肯定很快就會被人表白的。”
宓茶本來已經不再糾結這件事,被沈芙嘉一提,她又有點害羞,“我都沒有和他說過話,完全不認識他。”
沈芙嘉笑而不語。
兩人回到了座位上後,又等候了一個小時,在九點十分左右,李老師領着第一批進去的男生回來了。
這幫人甫一回來就吸引了無數的目光,太多好奇的眼神在他們身上打量,試圖從他們的身體狀態上挖掘一些有用的信息。
“你們可以選擇在這裡休息,等中午那一班校車來接你們,也可以自主返校。”李老師對他們道。
聞言,一羣男生有一半倏地跌坐在地上,另一半也急於去找椅子坐下。沒有一個人有想要馬上離開的意思。
宓茶看着他們,發現幾乎人人都是面紅耳赤、滿頭大汗,個個像是衝浪回來的金毛犬,累得直吐舌頭,防護服上還沾着不少泥土灰塵。
“累死老子了……”男生癱了一片,武器擱在地上,連拿都懶得拿,有人甚至不惜出賣靈魂,腆着臉拉了拉同伴的袖子,諂媚道,“爸爸,幫你的好兒子買瓶冰闊樂行不?”
“滾,我累死了,不想起來,你去,我管你叫爸爸。”
李老師不理這羣殘兵敗將,轉而拍了拍手,揚聲道,“E404、E504;E407、E408;E507、E508出列!”
宓茶精神一震,這是輪到他們了!
這一屆一班的女生還算多,男生405、406空了出來,04之後直接就是女生寢室的07.
一班的其餘同學雖然有不少話想要詢問回來的人,但李老師並不給他們交流的時間,迅速整隊,帶着他們往演練場的通道走去。
進入了那條鋪着紅毯的通道後,衆人才發現,這並非一條直行道,再走了十數米後出現了一個三叉路口,每個路口處都有兩個演練場的工作人員。
“404、504,你們跟着左邊的工作人員走。”李老師指示道,“407、507走中間,408、508在右。到門口時,工作人員會發給你們地圖,每組只有一張地圖,你們商量好到底誰拿。等結束之後,馬上趕去出口,屆時會有工作人員引導你們出來,我在後方的等候區等你們。”
說罷,李老師低喝了一句爲衆人醒神,“都清楚了麼!”
“清楚了!”
隨着這一聲清亮有力的回答,宓茶發現,身旁的舍友目光皆冷冽了起來,尤其是沈芙嘉和柳凌蔭,兩人身上攻科學生的特質在一瞬間提起,一股她很難描述的魄力在兩人身上隱約燃燒,內斂而鋒利。
不止她們這一組,其餘幾組都認真了起來,唯有陸鴛,她還是一手攬着法杖,一手插在褲兜裡,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但沒有人會因此瞧不起她,從陸鴛早一步察覺加分規則起,宓茶便切實感受到了錦大附中年級第一的可怕。
嚴煦考年級第二,是因爲這個分數已經是她的極限,她每一天都在過着苦行僧般的修行;而陸鴛考到年級第一,那不過是她的常態罷了,她甚至懶得去多考幾分。
許是察覺到了有人在窺視自己,陸鴛緩緩扭頭,視線精準地捕捉到了宓茶。
陸鴛發現宓茶後,對着她點了點頭示意,接着便跟着工作人員走進了中央的通道,宓茶還未來得及收回視線,忽地一雙冷淡的眼睛闖入了她的視野——
童泠泠。
她淡淡地瞥了眼宓茶,很快便扭回了頭。柳凌蔭發覺了童泠泠的目光,低低地嗤笑了一聲,“傲什麼。”
她還在記恨童泠泠罵她們是“會叫的狗不咬人”這件事。
“不要分心,”嚴煦低語,“專注我們這次的對手。”
她們這次的對手就站在408幾人的身後,爲首的是508隊長,一名火系法師,這是個比較嬌小文靜的女孩,同嚴煦一樣,帶着一副眼鏡。
宓茶扭頭看她的時候,她靦腆地朝宓茶露出一個微笑,嘴角兩邊泛起了一對淺淺的梨渦。
緊貼着她的是個非常高的女生,比柳凌蔭還要高出半個頭,將近一米八的個子,由於被防護服遮蓋着,宓茶看不出她的身材,但從她手上拿着的一柄巨大鐵錘來看,這應該就是那名除童泠泠以外的女狂戰了。
再往後一些,是名身姿輕盈的女生,手裡握着一柄翠色長劍,和沈芙嘉同爲輕劍士。
而站在隊伍末尾的女生臉色有些蒼白,她將防護服的兜帽扣在頭上,大半張臉都被兜帽遮擋,看不清神色,但從露出的下巴來看,這個女生極瘦,想來這便是508的那一名刺客。
508的其他三人看不出什麼端倪,但隊長法師的那一抹笑容,讓宓茶暗暗覺得,508還是非常友好的,希望能順順利利地結束這一場比賽——
哦不對,還要保佑她們不要遇到森林這種易燃的戰場,最好能是雪山,有利於嚴煦和沈芙嘉的發揮。
工作人員領着一行人進了通道,在通道盡頭是一扇緊閉的白色鈦合金門,那並非是普通的門,而是具有瞬間傳送性質的傳送門,畢竟那麼大的演練場,一步一步地走過去還不知道要走到什麼時候。
當地圖分發下來後,兩組皆是毫不猶豫地交由隊長法師保管。
“我現在發給你們眼罩,你們拿到手之後戴上,然後把手搭在前一名隊友的肩膀上,我們會分別帶領你們去不同的區域。”其中一名工作員道,“請不要偷看,途中一定要抓緊隊友的肩膀,如果掉隊了請出聲示意,我們會等你們調整好再繼續前行,到了地點之後,請聽上方廣播,廣播下達開始指令後,再請摘掉眼罩。”
“等結束倒計時開啓後,一定要在結束前趕到出口,否則視爲死亡。”
衆人表示明白,依言照做。
眼罩矇住了眼睛後,四周一片漆黑,宓茶摸索着搭上了沈芙嘉的肩,而她的肩膀則被柳凌蔭搭着。
嚴煦站在最前面,工作人員牽着她的手,只聽咔的一聲,鈦合金門打開,四人呈小火車狀被引導着向前走去。
後方的508也是如此,被引導着去往了和408相反的方向。
這樣的分散設計是在隱匿兩方據點,模擬雙方都不知道敵方位置的前提下,再進行標記物搶奪。同理可知,所謂的標記物,則是在模擬物資、俘虜乃至信號塔等資源。
幾人往前走了大約十五分鐘,便聽工作人員道,“你們就站在這裡等,廣播沒有指令,就不可以摘下眼罩。”說完,他便先行離開,將戰場留給這些學生。
在黑暗中等待的過程裡,宓茶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當上方總控制檯的廣播響起,發出:“考生請注意,考試現在開始,請摘眼罩。”的指令後,幾人馬上扯掉了阻礙視線的眼罩。
至此,第一次實戰演練的場景出現在了408四人面前。
蟲鳴鳥叫,空氣清新,四周大樹遮天蔽日——
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