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雲翎往一側瞥着不敢看云何的臉。
“我喜歡姐姐。”云何這一聲說地很輕, 清朗的聲音裡含了點羞澀,一路蔓延至耳根。
雲翎一愣,隨即道:“我也喜歡你, 你是個好孩子。”她說着便去摸他的頭髮。
然而云何一把抓住了雲翎的手, 他面上似有怒氣, “我說的不是那個喜歡!我對你的喜歡跟對雲竹姐姐的喜歡不一樣, 是男人對女人的喜歡!”
“你在胡說什麼呢。”雲翎使勁想抽回自己的手, 然而她怎麼用力也拿不回自己的手,這是她第一次知道,云何的手勁很大, “云何別說了,你還小, 不懂男女之間的感情……”
“我是你比小五歲, 可我很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我知道在你眼裡一直把我當小孩子看, 但我不是小孩子。”云何的聲音沉了幾分,看着雲翎的眼神也深了幾分。
雲翎側着臉, 院子裡昏暗的燭光打在她臉上,襯地她柔美的五官有種朦朧的虛幻。
云何見她沒說話於是趁熱打鐵,“姐姐,你現在不是李慕詞了,也不是儲延修的妻子。我, 我想讓你答應我一件事。”
“我不答應。”雲翎脫口而出, 雖然她不知道云何具體說的話, 但大致能猜到, 無非是什麼等他回來之類的話。
沒有人會比她自己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意。她喜歡的人是儲延修, 即便自己不想承認,可惜事實就是事實, 不會因她的逃避而改變。
“我要說,我不僅要說,還要你聽到。姐姐,我希望,若是我拿下了王位你能嫁給我。”他緊緊抓着雲翎的手,一字一字說地擲地有聲。
雲翎忽然轉過頭來,她怎麼說也不能接受姐弟戀,而她本身對這裡的人沒有白頭到老的意願,“既然我攔不住你要說什麼,不過我有拒絕的權利,我不答應。”
她這身體是李慕詞的,是長樂郡主,怎麼能答應云何。
云何早就料到了雲翎會說什麼,只是有些話他不說出來不甘心,而且不說怎麼會知道自己沒有希望,起碼說了還有一半的機會。
“其實我知道姐姐心裡有人,我說出來只不過是想讓姐姐給我一點盼頭,讓我在西琅國那個孤獨的地方有個念想罷了。我幾個弟弟也不是吃素的……”云何忽然鬆開了雲翎的手,他話中帶着絲絲縷縷的哀傷,悵然若失,眼神從滿是期盼化爲了苦笑。
“……”雲翎看着這樣的他有些哽咽,在這番話之前,她一直把云何當做弟弟,不過以後估計是不行了。“我……”
“姐姐還是別說話了,你說的不是答應我不想聽。”云何走近一步,他近日長高不少,已經和雲翎差不多個頭了,然而他還能長,以後定是個翩翩佳公子。
“那我祝你順利登上王位。”雲翎只覺兩人之間的氣氛無比尷尬。
他苦澀地笑了笑,“嗯,你千萬別告訴雲竹姐姐。就說我要走一段時間,之後會回來的。”
“我會的,你,小心點。”她點點頭。
“今晚的計劃不順利。”云何故作輕鬆道:“我當然會留住自己的命,我還要回來和儲延修比個高下,我要讓你知道,我不比他差。”
“你說什麼呢,我對他不是……”
“姐姐剛纔心裡想過誰自己心裡清楚,不用和我解釋,我走了。”他轉身,背對着她瀟灑地揮了揮手,離開的背影堅決而落寞。
此時此刻,雲翎心頭壓抑地很,怎麼說呢,她一直當弟弟的人忽然對自己說了喜歡。她剛剛還在想他以後他會喜歡上什麼樣的姑娘,結果他就開口跟自己表白了。
她站在原地目送云何的背影,這夏季晚風似乎也不怎麼涼爽,吹地人心煩意亂。
夜色越來越沉,一片濃稠綴過。
云何跨上馬背的時候在想,自己不在他們身邊,就憑那四人的武功對付一般人可以,對付武功稍微好點的人都不行。
“殿下,時候不早該走了。”
“安排兩個武功不錯的人在這裡保護他們,不然我放心不下。”
“殿下放心,此事屬下已經安排了。”
“不,你忘了一件事,如果一個武功高強的男人來這裡找她,殺了他。”云何一揮馬鞭,駿馬飛奔着跑進了夜色。
*
“公子,云何小弟怎麼還沒回來?”樑大幾人聽牆角時被樑二發現,樑二暴怒,實力大爆發,揍了他們一頓,三人灰溜溜地跑回了院子。
樑三看了眼云何的院子,“不會是歇息了吧?”
“不,他走了。”雲翎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石凳子上,此時自然是沒什麼心情問八卦。
“走了?”樑大不解,“走去哪裡了?”
雲翎自己收起了是石桌子上的吃食,悠悠道:“不知道,說是遇上個高人學功夫去了,估計要幾年纔會出師。”
樑大幫着雲翎收拾,“他武功那麼好還要拜師學藝?”
“嗯,我困了,先去休息了,你們隨意。”雲翎勉強對着幾人笑了笑。
“公子累了就先去歇着吧,這裡有我們呢。”
“是啊,你去歇息吧,身子重要。”
*
儲延修得知雲翎所在位置後,連夜快馬加鞭趕來了這裡。
黑夜隱去,破曉的晨光從地平線升起,他和他的棗紅馬剛好到達相思縣入口。
他看着眼前如水墨畫一般的景色,心想,似乎開始明白她爲何要來這裡生活。
“你說,她會不會不想見我?”儲延修下馬,牽着馬兒在街上走,他這衣服一看便是從外地來的,街上的行人不由多看了他幾眼,這外鄉人真俊。
棗紅馬通了靈性,應該是聽懂了儲延修的話,一雙大眼睛眨了又眨。
“你想說不是?”
它這次倒是沒眨眼睛,反而從鼻孔裡噴出一股氣。
“大叔,我想向你打聽個地方。”儲延修停下步子朝着擺攤的老人問。
老人上下打量了前面的男人一眼,“公子,看你這身行頭是外地來的吧?”
儲延修笑,“是啊,我來這裡找我娘子。”
“你娘子,她在這相思縣?”不知怎的,他一下子便想到了那家書肆的老闆,這縣裡的人都知道她是女人,估計只有她自己認爲他們不知道。
“對,你們這縣上是不是有家書肆,新開的?”他還是先打聽清楚爲好。
“是有這麼一個地方,那書肆的老闆是你娘子?”他們縣裡人一直稱雲翎爲“公子”,以爲她沒成親,結果她有個夫君,還來找她了。
問到了雲翎的下落,儲延修激動地有些壓不住喜悅,“是我娘子,請問這書肆在何處?”
老人伸手指了指,“就這條街道的盡頭,三條街的交匯處。那書肆可熱鬧了,不過雲公子不一定在。”
“多謝。”儲延修道完謝後牽着馬兒快步往前面走,他現在見她的心如烈火焚燒一般。他們已有兩個月沒見了,即將重逢,他反而有點“近鄉情更怯”的感覺。
攬月書肆確實坐落在主街道的最中央,這裡來往的人流最多,做生意當然是要選在顯眼的地方。
儲延修停在書肆的斜對角,裡面的人還真不少。她這書肆生意如此火爆,應該不會在錢上有什麼問題。
他往裡看了看,只見櫃檯後站着四個男人。
這讓他的劍眉蹙了起來,怎麼會有四個男人在店裡,而且他們看樣子不止是工人這麼簡單。
她怎麼不在?難不成是知道自己來了又逃了?
想到這裡,儲延修內心的喜悅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拉着繮繩的手捏地死死的。
“你們誰來幫我一下?”
正當儲延修轉身的時候,他聽見了雲竹的聲音。
雲竹手中抱着幾匹布料,那高度恰好蓋住了她的視線沒讓她見到拐角處的儲延修。
既然雲竹在這裡,那她跑不了,估計還沒睡醒。他怎麼忘了,她是個愛睡懶覺的人。
她沒來,他得先找間客棧梳洗一番,自己這風塵僕僕的樣子不適合見她。兩個月都過了,他也不急於這一時三刻。
“掌櫃的,來間上房。”儲延修踏進了書肆對面的客棧。
“好嘞,公子請隨我上樓。”連掌櫃帶着儲延修上了樓,近日人來地真不少,他的客棧都快住滿了。說起來,自從這雲公子來相思縣之後,他進賬的銀子確實翻了一倍。
“掌櫃,你可認識這對面書肆的老闆?”
他轉過頭看了儲延修一眼,“認識啊,雲公子嘛。怎麼,客官你也認識?我看你像是從外地來的,怎麼會認識她。”
“不認識,就是對這書肆有些好奇,想見見這位老闆,說不定以後我們還有機會合作。”儲延修隨意扯了個謊。
“合作?”連掌櫃聞言搖頭笑了,“我看公子不像是充滿渾身銅臭的商人,倒像是都城裡的貴公子。”
儲延修笑着點頭,“是麼,你這看人的本事倒是不錯。”
掌櫃繼續帶路,“哪裡哪裡,我別的本事沒有,但每日面對這來來往往的客人,看人的本事倒是學了個七八層。公子怎麼看都不像那些流油的商人,這一身正氣,也不是當商人能養出來的。”
“那麼依你看,那書肆的老闆是什麼人?”
掌櫃說起雲翎,話匣子便打開了,眉飛色舞地說着,“她啊,雖然縣上的人都叫她雲公子,但其實大家都知道她其實是個女人。自從她的攬月書肆開了以後,來我們縣裡的人就多了,這人多了,那許多東西賣的也就多了。她可是會掙錢,你不知道吧,這瓦舍裡唱的戲本子可都是從她那兒買去的。我看着雲公子倒是個會掙錢的主兒,只可惜,她喜歡女人。”
“什麼?”儲延修差點以爲自己耳朵壞了。
“公子你這是什麼表情?”掌櫃回頭古怪地看着儲延修,這臉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因爲他剛纔的話刺激到他了。
“你如何知道她喜歡女人?她自己說的?”他不信,這也太荒謬了。不不不,一定不會。
“是她親幾口說的,說實在話,我們鎮上看上她的男人可不少,日日都拿着聘禮去雲宅提親,但她一個也瞧不上,後來我們縣長親自出馬,結果你猜她說什麼,她說她喜歡女人,而且還是她身邊那個丫頭。這還真是癖好獨特,我們都蒙了。”
連掌櫃面上露出一副十分惋惜的樣子,當然雲翎還是美麗動人的,這縣裡還真沒比她美的姑娘,儘管他沒見過她的女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