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這麼做了？”雲翎放下賬本問道, 對於袁旖旖的決定並不驚訝。
袁旖旖半個人趴在櫃檯上，向來精明的眼中一反常態變得呆板了，她細微地點了點頭, “嗯。”
“她什麼表現？”雲翎合上賬本湊了過來。
袁旖旖低頭撫着自己的袖子道：“暫時還沒有, 所以我打算中午去試試她, 和她一起吃飯, 看她會給我下什麼毒。”
雲翎忽然覺得自己說不上話了, 最後只提醒了一句，“你小心點。”
“嗯，她應該不會毒死我, 只想毒死我懷的孩子，不過她這次怎麼做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呵呵呵。”袁旖旖冷笑一聲。
自己從嫁入大將軍府便一直信任的人, 沒想到她纔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好了好了, 我們別說這些令人掃興的事，去外頭逛逛。”雲翎走出櫃檯拉着袁旖旖往外走, “你前幾日不是說誰家的小餛飩特別好吃麼，我嘴饞了。”
兩人都城裡聞名遐邇的人手挽着手走在大街上立即引來了路人的關注，袁旖旖是城裡出了名的女老闆，而李慕詞則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而大將軍府裡的事也有不少被人傳到城裡的, 到最後還傳了許多版本, 但不管是什麼版本, 這兩人的關係都勢如水火。
正當路人爲袁旖旖鳴不平的時候, 袁旖旖挽着李慕詞跟親姐妹一樣, 看得他們滿頭霧水。
都城變天了？
“雲翎，你和延修的事……”
袁旖旖正想同雲翎說儲延修最近被拉着到處相親的事, 結果好巧不巧地遇上了紹韞和王大人的千金迎面走來。
“娘。”
雲翎見着紹韞一愣，恭敬道：“儲夫人好。”尷尬了。
“嗯。”紹韞冷眼睨着雲翎，她原本對於袁旖旖上次說的話壓根不相信，她以爲那是儲延修讓她說的鬼話，但現在這兩人在一起的畫面擺在了她面前。
“你們兩個怎麼會在一起？”
“我和雲，慕詞出來逛逛街，她的喜好和我差不多。”袁旖旖親暱地朝雲翎靠了靠，兩人幾乎貼地沒了空隙。
雲翎在心裡發笑，她表現地再好耶沒用，紹韞是打心眼裡不喜歡她，“我在宮裡沒什麼事做便來陪袁姐姐逛逛。”
袁旖旖湊近雲翎小聲道：“娘身邊的這位是你老公的相親對象。”
“什麼！”雲翎的聲音忽然失去了控制，對面兩人像是看傻子一樣地看着她。
她看向紹韞身邊的姑娘，長得一般般，身材也一辦般般，不過學識一定比她好就是了，畢竟她在這裡是文盲。不是她自信，而是她真認爲自己比她好。
儲延修要跟她相親居然不和自己說，他完蛋了。
“你小心點，纔剛懷上身孕，和有人待着小心再掉了，不長記性。”紹韞無奈地看了眼袁旖旖，恨鐵不成鋼，“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那王姑娘走了幾步後又回頭往雲翎看來，雲翎當即給了她一個白眼，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是不是想跟上去看看？不過我不能陪你了，我得回府去試喬秭瓊。”
“沒事，我一個人去，你小心點。”
“祝你好運啊。”袁旖旖想到雲翎去破壞現場就好笑，可惜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在等着她。
*
儲延修這日下朝再次被儲棠川拉住怎麼着都脫不了身，儲延禮表示自己這次不作陪溜了。
儲棠川看着兩個黑臉的兒子頓覺自己人生失敗，小兔崽子們有了家室就忘記爹孃了，爲人父母也是不好當。
“爹向你保證，王大人的女兒是萬一挑一，你見了一定喜歡。”儲棠川使勁扯着儲延修，生怕他再次逃走，這幾日他可是比打仗都累，日日和他鬥智鬥勇。
儲延修任由儲棠川拉着自己進了酒樓，“爹，你要是不怕和王大人斷了往來，我見誰都無所謂。”
“你這次再敢亂說，我定讓你娶不了李慕詞。”儲棠川仰頭在二樓尋找王大人的身影。
他跟着往上一看，冷笑道：“說得好像我不亂說便能娶她似的。”
雲翎一路跟在紹韞身後進了酒樓，她在他們相親的隔壁定了個房間以便偷聽。
“王姑娘，不是我誇自己的兒子，他……”紹韞話還沒說完呢，誰知儲延修便從大開的窗戶口跳了出去。
風中傳來一句，“誰愛娶她誰娶，反正我不娶。”
“你個逆子！”儲棠川氣得一張拍碎了飯桌，驚地王大人和王姑娘一抖。
雲翎偷偷趴在木板上聽對面的情況，看樣子儲延修是走了。幸虧他沒留下，他要是敢留下，她一定要他好看。
“哼。”雲翎正要開門離開，誰知腰帶便被人拉住了，然後她視線一轉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這懷抱還能有誰。
“你怎麼不去跟那個漂亮妹妹相親啊，人家見你離開可是委屈死了。”她說着去掰他的手，可手上卻沒怎麼用力。
“見她做什麼，不及你的萬分之一。怎麼，我的小郡主吃醋了？”他喜歡她吃醋的樣子，臉頰鼓鼓的，跟河豚一樣。
“呸。”雲翎拉開儲延修的手轉過身，她仰頭看他，“萬一爹孃一直不同意我們的婚事怎麼辦？”
儲延修爲難道：“不能怎麼辦，只能私奔了。大哥曾經問過我一個問題，仕途和你之間誰更重要。”
她歪頭問：“誰重要？”
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你也知道，男兒都有追求，我也不例外，但你也重要，最好的結果自然是都能擁有。不過真發生了衝突，我選你。”
“這個回答顯得你戀愛腦，不過我喜歡。”她擡手圈住了他的脖頸，小聲道：“其實還有一招。”手上微微用力，她踮起腳尖靠近他的耳邊，“我有了你的孩子也可以，爹孃總不會不要孩子吧。”
雲翎說完這句，臉上紅透了，急忙埋首在他懷裡不敢看人。
儲延修這會兒心裡可是樂開了，但他們不能這麼做。“不行，我們兩人現在不是夫妻，你要是懷了我的孩子，會被都城裡的流言淹沒。”他按着她的雙肩稍稍拉開了點距離，好看的眼裡倒映着她殷紅的面頰。
雲翎咬着下脣倔強道：“可是我不在意。”
儲延修聞言笑了，霎時暖了一片日光，他揶揄道：“哦，原來我的小郡主是想那件事啊。行，我晚上進宮陪你，隨你嚯嚯。”
“你！”雲翎氣地正要破口大罵，誰知還沒說一句話，他便傾身吻了上來，堵住了她即將脫口的話。
*
鎖霞院。
喬秭瓊得知袁旖旖要來同她一起用午膳，特地讓院子裡的廚師做了幾道開胃小菜，畢竟孕婦頭幾日沒什麼食慾。
她幽幽地看着滿桌子的菜，眼神明滅不定，像是在看勝利品，又像是在看不確定的未來。
“秭瓊。”
“大嫂你可算來了，我都等你好半天了。”喬秭瓊見袁旖旖進屋立馬起身相迎。
袁旖旖按着喬秭瓊坐下，她溫柔地看着她，“你現在可比我寶貝多了。快坐下，我就是想和你一樣生個健康的寶寶，這纔來求你指教。”
兩人在餐桌上坐了下來，袁旖旖自己就是個做菜的，味覺和嗅覺都不必說，高了常人一截，她吃菜能吃出許多人吃不出的東西。
不說味覺，單說嗅覺，她一進門便發覺這房裡的香味變了，雖然她不懂香，但這味道怪。
這香味便是一個切入點。
兩人邊吃邊聊，期間喬秭瓊一直旁敲側擊打探李慕詞的事，她不懂爲何袁旖旖怎麼忽然之間與她走得近了，這讓她惶恐。
袁旖旖怎麼說也是做生意的人，回話技巧也有一些，所以兩人這頓飯吃地還比較累。
回到臥房之後，袁旖旖便在想，怎麼她一去她就換了薰香，這裡面的玄機大了。宮鬥小說，她也是看過幾本的，薰香用處多多。
“素月，你去盯着碧玉，看緊她。”
“是。”
喬秭瓊自己也是孕婦，她就不怕傷到自己嗎。不對，她既然醫術那麼好，那她自然有辦法只針對她而不讓自己有事。
儲延禮踏進臥房：“你在想什麼？”
袁旖旖沉了聲音：“在想一個人，她確實有點問題。”
“誰？”他在她身側坐下，擡眼看了房裡的香爐一眼。
“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袁旖旖盯着某處，整個有些繃着。
儲延禮起身抱起了她：“神神秘秘的，你自己小心點。其實欺騙爹孃也不是什麼好事，我們還是努力努力讓他變成真的爲好。”
*
承光宮的夜色一如既往冷淡，這皇宮裡也有規矩，什麼時辰該歇息就得什麼時辰休息，誰也不能例外。
雲翎沐浴完後坐在牀緣邊給自己擦頭髮，一想起白日在茶樓裡說的話羞得慌。
她是覺着，紹韞喜歡孫子，她要是懷孕了她說什麼也得點頭，至於都城裡的流言，管他們怎麼說，她又不爲這些吃瓜羣衆而活。
他說晚上要來，呸，她纔不等他呢，說地自己很那個什麼什麼一樣。
她使勁搓着自己的長髮，也不知袁旖旖有沒有試出什麼來。如果上次的事真是喬秭瓊做的，那她心思深不可測。
“留燈是等着我來？”語調上揚的聲音。
雲翎一擡頭時，身側便坐了一個人，他順勢接過她手裡的毛巾，溫柔地擦着她半溼的長髮，“怎麼不叫那些宮女來做？”
“不習慣。”
“那我你習慣麼？”
“還湊活。”
他聞言輕輕笑了笑，或許是白日說了那話的緣故，她竟覺得耳膜有些發癢，心跳在一瞬間就上去了。
“我這日日翻牆也不容易。”他瞥了眼她紅透的耳根，漸漸心猿意馬。
雲翎嘆道：“有什麼辦法，我家長不同意，你家長不同意，只能這麼耗着唄，你這牆還不知道要翻多少次。你武功真這麼好，一次都沒被抓過？”
“是啊，我輕功就是這麼好。”
“臉皮厚。”
他擦乾她的長髮後順手梳了梳，骨節分明的指尖滑過柔順的長髮，她的長髮雖長，但並沒打什麼結。
雲翎看着燈光下兩人的身影，嘴角抑制不住地揚起。
“在笑什麼？”他轉過她的臉，她臉上的笑還未消散，一雙杏眼落了燭光。
她揚眉道：“不告訴你。”
“真的不說？”他挑眉。
雲翎轉着狡黠的眸子，揚起下巴，“不說不說就不說，你能拿我怎麼辦。”
他按着她往錦被裡倒，聲音壓了幾分，“你以爲我沒辦法讓你開口說麼？”
“你想幹嘛？”她抿脣，一雙大眼睛眨巴了兩下。
“待會兒讓你開口。”
不知怎麼的，她在他眼裡看到了邪肆，下意識嚥了口口水，“你……”
帳簾一落，接下來她就明白了“自食其果”這四個字怎麼寫，被吊在一個上不去下不來的位置實在磨人。
*
袁旖旖懷孕後，紹韞對她可比對喬秭瓊上心地多，一方面自然是因她大少夫人的地位，另一方面是因她身子不好。
但在喬秭瓊看來紹韞已經定了袁旖旖的地位，她心裡的嫉妒如同野草一樣瘋長，纏住了心底的一點良知。
嫉妒的感覺一出來，便很難再收回，尤其是喬秭瓊這總本來心裡就有跟刺的，所以她選擇走了步險棋。
當天，袁旖旖又來了鎖霞院，她只覺屋裡的薰香又換了，說實話，這種感覺奇怪地很，而她嗅覺靈敏，那就更奇怪了。
喬秭瓊笑着拉袁旖旖坐下：“大嫂，我知道你今日要來，特意讓廚子煮了許多你愛吃的菜，雖然手藝不及你，但好歹也是他們的一番心意。”
“是麼？”袁旖旖有些皮笑肉不笑的。
“我們雖是妯娌，但也是好姐妹不是麼？”
“是，我們是好姐妹。”這三個字可真諷刺。
席間，吃着吃着，喬秭瓊熱情地拉了拉袁旖旖的手。她來她屋子裡也有些時候了，怎麼還不見她有什麼異狀，不正常。
誰知，這一把脈，倒是讓她把出重要的東西來了，袁旖旖根本沒懷孕。
紹韞信錯了人，她在騙人，騙了全府的人。
袁旖旖見喬秭瓊留在她手上的時間有點長，不耐煩地抽回了手。
喬秭瓊試探道：“大嫂，是誰給你把的喜脈？”
“自然是孫放孫大夫。”袁旖旖不動聲色地看着喬秭瓊，她懂醫理，又怎麼會不懂把脈，想來是已經知道她沒懷孕的事了。
“許是孫大夫年紀大了，你這幾日都不見害喜的症狀，會不會弄錯了？”喬秭瓊給袁旖旖夾了一筷子的菜。
“怎麼會，孫大夫那日可是把了又把，不會弄錯的。”袁旖旖一臉肯定的樣子，她想，自己也有證據，是時候跟她撕破臉了，有她在府裡，自己可別想懷孕。
“是麼？”喬秭瓊的笑忽然得意了起來，假的就好辦了，看她到時候怎麼在衆人面前戳穿她。
“是。”袁旖旖想，既然她準備公開自己沒懷孕的事，那她索性將計就計。她要對付自己，一定會先讓自己在這件事裡摘地乾乾淨淨，有些東西也會處理，這就是她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