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鳳還不待細想,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要站立不穩。細細的石屑沙子紛紛震落下來,兜頭撒了他二人滿臉滿身。不過是一瞬,又一陣轟隆聲傳來。
“他媽的狗雜種,砸不開石門,竟然用火藥……想炸死老子……”小叫天坐在那兒破口大罵。雲鳳看他那樣,分明是一副不着急一定要罵過了癮的架勢。心裡不免狐疑,看他這胸有成竹的樣子,難道早就知道了逃出去的法子不成?
雲鳳頗有些着急,去拉小叫天,踉蹌着身子道:“先離開這裡吧,再不走,啊……我們會被埋在裡面的。”
小叫天一把甩開她:“賤婦,離我遠點。”雲鳳向後跌去。
又一聲震天的響聲傳來,巨大的石塊砸了下來,小叫天這才慌張起來,吩咐着雲鳳:“去,把小公爺的屍首揹着……”轉身將身後石壁左數第三顆夜明珠轉動,轟隆一聲響,牀前那塊地面自動凹陷,望下去,一片黑皴皴,深不見底。
小叫天慌里慌張的回頭對着雲鳳叫一聲:“快跟上來。”就慢慢把身子放了下去,一會兒,連頭都不見了。
石洞本就粗糙,這條密道更加原始,只不過是鑿開一條石隙供人逃生罷了。
小叫天在石隙中小心往下滑着身子,聽到上方有窸窸窣窣聲,料定是雲鳳跟了過來。
石隙兩邊的牆壁又膩又滑,不時有石子滾落,縱使小叫天是會武的,沿着這石隙慢慢下爬猶覺得吃力,這條密道非常隱蔽,蒼龍只告訴過他機關所在,並未告訴他通往何處。他心裡漸漸有些沒底。
一陣陰風吹來,帶着些潮溼氣息。
小叫天心想着:這麼潮溼,下面會不會是一片水呢?
他勉強着低頭往下目測,卻仍然是黑幽幽的一片,看不到任何水光,只有黑暗。
他心中暗忖:這石隙未免也太長了,尋常人一不小心就會滑下去,若底下是地面的話,砸下去當是必死無疑。若是水面,倒是不妨,只要縱身一躍,便可保命。
也許是因爲失血過多,他也開始覺得力不從心起來。很害怕一不小心一個放鬆,就墜下這石隙殞了命。
上方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漸漸近了。
小叫天仰頭看,就見到雲鳳負着重物,氣喘吁吁的往下爬着。
小叫天看她那笨拙的樣子,心中一念升起,遂不在往下爬了,平靜道:“路滑,你揹着蒼龍不方便,你把他交給我吧!”
雲鳳怯懦的聲音悶悶的傳過來:“……嗯,好吧。”
小叫天皺着眉略停了停,就看到雲鳳小心翼翼的爬了下來。她身子嬌小,腳也小,身後揹着黑斗篷裹住的屍首,用一根絛子系在背上,她是個女子,在這石縫中原是更加柔韌有餘的,可惜揹着一個大男人,只能側身爬着,滿頭是汗,眼看就要支撐不住了。
小叫天在心裡冷笑,沒有想到這傻瓜在這種逃命的緊要關頭,她還真的將蒼龍的屍首背在了背上。
雲鳳兩隻腳分開踩在兩處凸起上,小心翼翼的解開腰上的絛子,她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滾下來。
“你轉過背去。”
“什麼?”小叫天瞪着雲鳳,這賤婦莫不是要同他玩什麼花樣不成?
雲鳳咬咬下脣:“……你不轉過去,如何將他背在背上?”
小叫天一心想着推她下水,還真沒想到這麼多,想了想,還是依言轉過背去。
一副有些沉重的軀體落在了他背上,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覺,也許是雲鳳的身體過於熱了,這屍首倒是有些溫溫的。
雲鳳正要靠過身來給他把絛子繫上,也許是先前用的力氣太多,她的手不住顫抖,她的臉色蒼白,冒着虛汗。
小叫天並未注意到她的異樣,相反的很滿意看她此時毫無着落的姿勢,心下冷笑,就要伸手去推她。
他的手還沒有碰到她的身子,就感到眼前好像亮光一閃,還不待看清楚是什麼,只覺得喉頭一涼,石壁上濺上了大片的血漿。
小叫天還沒想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身體的氣力似是一瞬間被抽光了一般,整個人奄奄欲倒。
難道這血……是他自己的嗎?
死人難道還會殺人?
他想轉頭看個究竟,他還沒來得及扭轉他的頭,就覺得脖頸間劇痛起來,一股力量從後面推了推他,毫無預兆的,他終於知道了怎麼一回事,噴涌着鮮血的臉上露出猙獰的表情,卻已經來不及了,整個人如一隻斷線的傀儡一般,從石隙中飛身落下。
雲鳳還是第一次見到峙逸殺人。
小叫天臉上那猙獰而恐懼的表情嚇壞了她,那粘膩的血漿向外噴着,濺在峙逸那白皙冰冷殘酷的面龐上,猩紅一片。襯得峙逸越發像個玉面羅剎。
底下傳來“噗通”一聲。
峙逸眉目稍展,沉靜的敘述道:“下面是一片湖。”將手中沾血的匕首擦了擦,收了起來。
雲鳳驚魂未定:“哈?”
峙逸一雙眼睛落在她臉上,笑起來:“你不會毫無知覺吧,剛剛他分明就是打算推你下去試試這下面是地面還是湖面。”雲鳳這才冷抽一口氣,後知後覺的後怕起來。
峙逸斜眼看她恍然大悟的表情,嘆息一聲,定了定神道:“我先跳下去,你隨後下來。”
雲鳳有些擔心,看着他一臉的不捨與擔憂。
峙逸被她這小狗一般的表情逗樂了,湊過頭來,在她脣上輕輕碰了一下,他靠得那樣近,兩人呼吸相接,雲鳳甚至都嗅得到他臉上血腥的氣息,卻還是忍不住陶醉得嘆息着閉上眼睛。
只覺得臉邊一陣風聲,峙逸一下子不見了。
半晌,才聽到下面一聲“噗通”,有細微的拍水聲,許久,峙逸那好聽的聲音傳了過來“
鳳兒,下來!”在這石隙中迴盪。
雲鳳放下心來,深吸一口氣,閉了眼睛,腳下一鬆。
呼呼的風聲刮過她的臉,她整個人如在飛翔一般,從未有過這樣的刺激,她甚至是快活的。在身體接觸到冰冷的湖水那一霎那,這一切終於結束。雲鳳沒心沒肺的有些惋惜。
雲鳳感覺身體不斷下沉,直到一雙手托住了她的腰。她睜開了眼睛,昏暗的湖水中看到了峙逸若隱若現的臉,他湊近她,吻住她,一邊渡氣給她,一邊託着她向上游去。
雖然已是暮春時節,這石洞下面的湖水依然冰冷刺骨。雲鳳同峙逸游上岸時,已經都凍得嘴脣烏紫,皮膚髮青了。
雲鳳窩在峙逸的懷裡,身上衣裳淋淋瀝瀝的低着水,不住打着顫。
峙逸環視一下四周道:“這裡明顯比上面亮許多,當是個山洞,洞口就在不遠,你現在這裡等等,我去撿些柴火回來。”
雲鳳害怕同他分別,拽着峙逸的衣角:“不。”她害怕他一走,就又遇到什麼人,她害怕生變。
峙逸豈會不明白她的心思,微微一笑:“是我大意了。”牽着雲鳳的手,慢慢往外走着。
好在這洞口確實不遠,這洞外是一片茂密的山林,也不知道就到了哪裡了。看天邊晚霞,當是黃昏了。
峙逸就近撿了些柴火,一邊命令雲鳳把溼衣服都除去,一邊非常吃力的生了火烤衣服。他原是個富家子弟,不慣做這些事情,坐起來,有些笨拙得可愛。
帶火升起來了,兩人摟在一起烤着火,身上卻還是冰冷得很。
雲鳳使勁往峙逸懷裡縮了縮:“峙逸……峙逸……好冷……要是有牀棉被就好了。”
(此處被和諧被和諧被和諧)峙逸輕輕一笑:“沒有棉被的話,那我們就換個法子讓自己暖和起來吧。”一俯身就吻住了雲鳳。
雲鳳感覺到似乎好久好久不曾同這個人一起了,他的吻還是這般叫她戰慄,叫她落淚。她用力的迴應着,彷彿此生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洞穴裡的氣溫漸漸升高。兩人斷續的呻吟在山洞中迴盪。
峙逸感覺到雲鳳全身發燙,分開了她的腿.那溼熱的包容感讓他無法自拔,瘋狂了起來。
雲鳳小心的忍受着,她有時候害怕這樣的峙逸,他在這種時刻,彷彿由人變作了獸,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雲鳳額上漸漸蕊出汗珠,牙齒緊緊咬着下脣,卻還是忍不住發出一兩聲呻吟聲。
峙逸看到她這一副痛苦而歡樂的樣子,邪魅的在她耳畔噴着火燙的氣息:“叫啊,這裡沒有人,叫出來啊……”雲鳳臉上都羞紅了,痛苦的搖着頭,下脣都被自己咬得發青。
峙逸的動作驟然停了下來,喘着粗氣,大顆大顆的汗珠滴落在雲鳳的脖子上,身體上,滾燙的。
雲鳳不明就裡,痛苦的扭動着身子,伸出雙手將峙逸往懷裡帶。她只覺得不夠……
峙逸那魔鬼一般的聲音響起,含糊的,沙啞的,在她耳畔:“想要嗎?想要就求我啊,求我……”
雲鳳恨極了此時的峙逸,掙扎了會子,卻也沒有法子,羞愧的淚水落了下來:“我求求你……求你……”
“大聲點……”
“啊……求求你……求你……”
“求我……什麼?”
雲鳳到底是說不下去了,咬着嘴脣側過臉去,她的面頰(被和諧啊被和諧)泛着淡淡的薔薇色,眼中泛着晶瑩的淚光,紅豔豔的嘴脣上還殘留着晶瑩的涎珠,修長的眉輕皺着,似是那樣痛苦,溼潤的長髮黏在臉側……
峙逸被她這鮮豔欲滴的模樣弄得無法自拔,到底抵擋不住,俯下了身子,狠狠的。
火光將他白皙的背脊照成金黃的顏色,如獸脊一般起伏着。
雲鳳渾身燥熱,她身上沾滿了峙逸的汗液(和諧),他每一次靠近,她都緊緊擁抱着,恨不得將他揉入身體,血肉模糊;他每一次離開,她都倍感空虛,似乎世界一下子變得漆黑,了無生趣。
峙逸在最後那一瞬間,只覺眼前白光一閃,整個人似是到了異境,時間整個停滯,瘋狂的嘶吼了出來。
雲鳳恍惚着看着面前這個人,她的視線仍有些模糊不清,卻再一次浮現出他剛剛殺人時的神情,那樣冷酷嗜血,她想,也許窮此一生,她都不會忘記這一切吧。
可是她卻又是那般的不能離開他,她的心似是長在了他的身上,若是要硬生生的撕開,那隻能剩下支離破碎了。
峙逸舒服得嘆氣,翻身躺倒在雲鳳身邊,身體還膩着她:“你在想什麼?”
“我想……你殺過多少人?”
峙逸舒服的閉着眼睛,笑起來:“呵,殺人,我也是第一次,你不都看見了嗎?別想了,睡吧!”他起身摸了摸衣裳,取了一件烤得差不多幹了的,蓋在雲鳳的身上:“睡一覺吧,明天我們就回去。”雲鳳狐疑的看着他,這個人殺人也太簡單了吧。他心裡難道沒有一點不安嗎?
雲鳳的腦子這纔開始動了起來,想起了一些事情:“你一個人來救我,你不害怕嗎?”
峙逸笑起來,他心情似乎很好,用手肘撐着臉,半俯着身子看着雲鳳:“其實當時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想着我艾少爺能有什麼做不成的。”
雲鳳皺了皺鼻子:“你可真自大啊!”
峙逸呵呵笑了起來,看上去又是那個脣紅齒白明媚美好的青年人了。
雲鳳也不知道爲什麼,歪着頭跟着笑了,隨即又皺眉道:“爲什麼後來那些人會知道出去的洞口呢?是你告訴的嗎?”
峙逸撩了撩肩上的長髮,斜睨着雲鳳風情萬種的道:“本少爺掐指一算,不就知道了嗎?”
雲鳳捶了他一下,峙逸才說實話:“我進來的時候,看到了一張小紙片,我認得那字跡,是你的,畫着地道的地圖,我便料定你曾經逃跑過,我就又原路折了回去,命人將這地圖送給了九王爺這才折返來救你……”
雲鳳想起當時情景,仍然後怕,若不是小叫天當時同她達成了協議,撤掉了那條路上的守衛,他們今天也許不能如此順利逃脫的吧。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湊巧。差一毫一釐,也許就大爲不同。
雲鳳暈乎乎的想着,也許是峙逸的懷抱太溫暖,也許是她折騰得太累了,不過一會兒,她就睡着了,嘴邊還掛着一縷甜蜜的笑。
峙逸親了親雲鳳的睡顏,眼神卻是憂鬱的。許多事還剛剛開始呢……
一輛素淨的轎子停在九王府側門口,轎簾掀開,露出一隻嫩黃的繡花鞋,鞋面上繡着兩隻翠鳥,十分精緻可人,腳型也小巧可愛,盈盈一握。那掀簾的轎伕忍不住看得呆了。
那腳的主人卻不似是個好相與的姑娘,將暗藍色裙襬刷一下罩住了腳面,將手中銀角子隨意拋擲在那轎伕臉上。
轎伕“哎呀”叫了一聲,捂住了眼睛,想要破口大罵,卻想着出入這九王府的,哪怕是小婢怕也是不好惹的,到底是忍下來了,氣悶的道:“姑娘這是在做什麼?下這樣的狠手。”
月桂睨了她一眼:“我沒戳瞎你的眼睛是對你客氣。”
轎伕無語,心想哪裡來的小娘子,生得玫瑰花兒一般好看,就是這刺兒也太扎人了些。窩火的俯身下去撿錢,到底沒有再說些什麼。
月桂哼一聲,挽着食盒,叩了叩門環。
門從裡頭啓開,露出一張下人的臉,笑嘻嘻:“哎呀,是月桂姑娘呢,王爺吩咐,以後您要來就走正門,不必這麼委屈的。”
月桂哼一聲:“我不過是個下人罷了,走什麼正門,自己沒臉不說,還讓人看笑話。”
那下人知道這位是個再厲害古怪不過的主,不敢多說,只是笑着讓她進去:“月桂姑娘太客氣了,呵呵。”
月桂也不多同他羅嗦,自顧自去了牡丹所在的挽月廬。
暮春時節,午後也熱得厲害,她遠遠看去,就見着牡丹穿着一件半新不舊的春衫,瘦骨伶仃的挺着一個大肚子,站在日頭底下發呆。
月桂急急走了兩步,拽着牡丹的衣裳道:“王妃這是做什麼?別曬壞了自己個兒。”
牡丹側頭看了她一眼,又回過頭,不說話。
月桂看她身上衣裳還不如自己身上穿的,頭髮也是亂糟糟的隨便挽着,天仙一般的模樣也蒙了塵埃,心裡一痛,斥道:“怎麼不見那些狗奴才,都是幹什麼吃的?”拉着牡丹的手往屋裡走。
她其實也聽到過一些風聲,這王妃沒嫁過來多少日子,肚子卻莫名其妙這麼大了,加上她從前幹什麼的大家也都是知道的,都估摸着她這肚子裡頭是野種,褚貴妃本就討厭這個兒媳,九王爺也很久都不來這挽月廬了,下人們想着她被掃地出門怕也是早晚的事情,也就越發的欺負起她來。
月桂拉着牡丹進了屋,看着牡丹嘴脣都是裂開的,想着她應當是渴了,就搖了搖桌上茶壺,想給她倒杯水,卻連半滴水都沒有。
月桂氣結,本想就手砸了那壺,又想着這裡到底不是芳香小築,她也還是得收斂着些纔是,免得給牡丹惹事。氣悶悶的就把壺給放下了。
將食盒裡的東西一一擺在桌上:“狀元爺聽說王妃最近精神不大好了,讓奴婢來看看王妃,奴婢也不知道帶些什麼來,就隨手做了些小菜糕點,王妃將就着吃吧……”
她話音未落,就發現神奇的事情發生了,牡丹徒手就捉着盤子裡的糕點吃起來,看樣子,像是餓得很了。
月桂鼻子一酸,心裡堵得慌,心想着嫁過來不過纔多久,就從天上掉到了地下,這世間男子真真沒有一個好東西,一邊撫着牡丹的背脊給她順氣,一邊氣哼哼的道:“王妃放心,待會我就去跟九王爺理論去,什麼玩意兒,大不了這王府我們不住了,回芳香小築去。”
牡丹連連擺手:千萬不要。
月桂納悶,正想着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卻被牡丹一把把手抓住了,月桂還不待反應過來,就見牡丹扯着她的手給她跪下了。
月桂嚇得大叫:“王妃您這是……快些起來,奴婢擔當不起啊……”
牡丹使勁搖頭,就是不起來,臉上淚水模糊,手上不住比着手勢:我求求你,求求你……
那悽楚可憐的模樣看得月桂都想哭了:“您這是……爲的什麼事兒啊?站起來說就好,別糟蹋自己啊……”
(不是湊字數,新章被勒令和諧,我刪了一點肉,我暈,這也算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