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嗎?”居寧馨的語氣有些許的不自然。
“回來一趟。”電話那頭是何墨行硬邦邦的聲音。
自從幾天前的一場大鬧之後,兩個人一直沒有碰面,這還是第一次對話,氣氛難免有幾分詭異。
居寧馨捏着手機的手指有幾分泛白,她摸不準何墨行現在的意思。
“可是……mv……”
“我讓人換了人了,估計要過幾天才拍。你先回來!”
何墨行冷硬的話語,容不得她拒絕。
“還是說,你捨不得裴傲?”他的語氣瞬間危險起來:“或者說,我親自過來接來?”
親自兩個字自然是被刻意加重了語氣的。
居寧馨不假思索:“不用了。”
然後她掛斷了電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纔將心底暴動的情緒強行壓了下去,手指神經質的絞成了麻花。
她不能讓何墨行出現在片場,更不可能讓裴傲得知她和何墨行的關係。
不管裴傲只是將她當作一個普通的合作對象也好,還是將她當作路人甲也好,總之她不願意,讓他見到如此骯髒的自己。
偶爾能見到他就好。
居寧馨這麼想着,又不禁爲這種卑微又可恥的心情悄然掩去,親自對裴傲過去道了歉,表示自己還有事情要處理,趁現在角色還沒換好,可以推遲兩天再拍。
裴傲也頗爲大度,溫柔的笑了笑:“不要緊,你先去辦事。”
然後又回過來嚶嚶叮囑:“今天怕是折騰狠了,讓助理回去煮點薑茶,小心感冒。”
居寧馨點了點頭,然後在羅姐等人的簇擁下離開了片場,然而她沒有看到的是,身後的裴傲,一直站在那裡,儒雅的臉龐上悄然閃過一絲晦澀的神色。
司機沒有把居寧馨送到何家,卻是送到了何墨行時常居住的酒店內。
電梯剛開,還沒等居寧馨走到門口,就從某個房間響起了一聲尖叫:“何墨行你這個混蛋!”
然後,一抹嬌小的身影就這麼匆匆忙忙跑了出來,差點撞上了愣在那裡的居寧馨。
那個女人居寧馨見過幾次,似乎是何墨行其中的一個牀伴……
這麼看來,大約是收到了何墨行的分手禮物吧。
她有些冷漠的想着。
“還不進來?”房間裡傳來了何墨行十分不耐煩的聲音。
居寧馨頓了頓,然後悄然無聲的推開了門。
幾天沒見的男人,依舊有着令人屏息的英俊臉龐,襯衫被解開了胸前的幾個釦子,露出胸膛上一截白色的繃帶,袖口挽了起來,整個人散發出一股高貴又頹廢的危險氣息。
此時,他正用十分不耐煩的眼神盯着站在門口的居寧馨。
“過來!不要讓我說第二遍!”他眯了眯狹長而深邃的眼眸,冷冷說道。
居寧馨的後背都緊繃了起來,彷彿他是一頭能夠吃人的野獸,猶豫了半響,眼看着何墨行要動怒,這才乖乖挪到了他跟前。
但是和他的距離,始終保持在最安全的距離內。
何墨行也懶得理她,伸手耙了一下零散的黑髮,然後劈頭蓋臉的甩給她一疊文件:“把這個簽了。從今天起你搬到這裡來住,羅姐會照顧你的起居。”
居寧馨抿了抿嘴,撿起來了那份文件。
然而等她看清楚文件上的內容的時候,精緻的臉龐上已毫無血色。
“這……是什麼意思?”
好半響,她才找到自己聲音。
他是瘋了嗎!這是一份自願的包養協議,而協議的時間是漫長的十年!
“如你所見!”何墨行坐在寬大的沙發上,修長的雙腿交疊着,猶如高高在上的帝王。
“十年。”他冷冷說道:“十年以後,你就可以自由!”
“何墨行!”居寧馨尖叫着打斷他的話:“你不要逼人太甚!”
何墨行陡然站了起來,緊緊的捏住她的下巴,一字一句的告訴她:“逼人太甚?”他冷笑了一聲,“我這不是逼你,你也可以選擇不籤,只是……你要想好後果!”
居寧馨簡直是搖搖欲墜了,呼吸也急促了起來,虛弱得好像隨時都會昏迷。
“想必裴傲會十分樂意知道你過去的生活……”他冷冷的說着,嗜血的眼眸裡盡是冷酷。
“我籤!”居寧馨打斷了他的話。
“十年……十年之後我們就兩清。”她顫抖着嘴,嗓子幾乎啞得不像話,然後二話不說,彷彿害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反悔一般,死死握着筆的手,斷斷續續的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何墨行就這麼靜靜地看着她,臉上一片陰霾。
“算你識相!”他冷哼道。
“你放心,說不定過個一兩年,我就膩了。”他彷彿嘲諷般說道。
居寧馨腿一軟,跌坐在冰冷的地上,整個人彷彿都被抽空了一般。
但是何墨行卻懶得再看她一眼,揚長而去。
等到何墨行離開,羅姐才急急走了上去,把居寧馨從地上扶了起來,望着眼神空洞的居寧馨,羅姐心疼的勸說到:“小姐,算了吧,其實先生……他對你挺好的。”
羅姐頗爲爲難的說道,誰說不是呢,她一直在何家,看得清清楚楚,自從自家先生把居寧馨帶回來以後,錦衣玉食的養着,要什麼就給什麼,除了那兩年,先生可以說對她一句重話都沒說過。
也難怪何家人對居寧馨這麼反感了。
要是換了旁人,恐怕早就樂瘋了,可惜自家小姐的腦袋,就是擰不過來。
老是和先生對着幹,這才關係越來越僵。
居寧馨卻彷彿死了一次一般,晶瑩的眼淚順着眼角悄無聲息的流了下來。
好?他對她怎麼不好?人人都說她受寵,連正經的何家人在她眼前都不敢放肆,然而這種寵就好比寵愛身邊的一條狗,一件飾品!
他從來未曾將她當作一個活生生的人來看待!
他高興的時候,可以對她和聲細氣,不高興的時候,就可以對他肆意妄爲,甚至強迫她與他發生關係!!!
這讓她如何能不恨他!!
居寧馨疲憊的躺在沙發上,只覺得心底空了一大塊,嗖嗖的都是冷風,寒徹心骨。
……
酒店樓下,林琛卻打開了車門,將何墨行迎了上去。
“談好了?”林琛眉毛一挑。
何墨行卻一聲不吭,只是冷着一張臉坐在座椅上,一張臉鐵青着,林琛甚至能聽到他牙齒都在咯咯作響。
“我不會放開她的!”
他一字一句的說着,眼底盡是嗜血的顏色,不能在居寧馨面前爆發的陰暗,就這麼鋪天蓋地的宣泄而出。
林琛悄然嘆了一口氣,看來,他帶着何墨行不遠千里奔去找那名知名的心理醫生,還是白費功夫了。
他安慰似的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心底卻是一片擔憂。
他不知道何墨行和居寧馨是怎麼談的,他也不敢問,林琛現在簡直慫得不敢看何墨行的眼睛,因爲那其中壓抑而森冷的意味讓他心中微震,駭然不已。
那雙眼眸乍一望去什麼都沒有,但仔細觀察,卻能從那一片空寂的黑暗深處看到近乎實質化的扭曲和瘋狂。熟悉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這樣的眼神,他只有在當年得知何墨行父母去世的真相時才見到過。
他們在離開那個知名心理醫生的診所時,醫生曾經說過,何墨行的精神狀態會持續不穩定一段時間。
但是回來的這幾天,何墨行卻神色如常,他以爲何墨行基本好了,但是沒有想到——
果然,居寧馨就是導致何墨行不穩定的那個最不穩定的因素!
他皺了皺眉,然後發動了車子。
何墨行安安靜靜的坐在座位上,急行而過的車輛,閃耀的燈光拂過他如雕刻般的完美側臉。
他看上去就像神話裡的天神那樣完美。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氣才壓抑住指尖的顫抖。
醫生說他不正常,然而這個世界,誰又是真正正常的?
他不願意一個人留在這個冰冷的世界,就算前面是阿鼻地獄,她也要和他呆在一起。
何墨行冷冷想着,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冷漠,心底竟然升騰出一種隱秘的快意。
他知道自己大約又把居寧馨嚇了個半死,一直以來,他都竭盡全力的僞裝成正常人的模樣,用冰冷漠然的性格掩飾無比扭曲的內心和靈魂。
他知道自己一輩子也無法卸下那樣黑暗而不堪的精神枷鎖,但他起碼可以在人前表現的像一個普通人,任由自己殘破腐爛的內心在時間中緩慢發酵。
但現在,他不想再壓抑了!
自從兩年前在居寧馨的日記裡見到滿滿的裴傲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腦中那根一直緊繃着的弦,砰然掙斷。
他冷然的盯着車窗外,突然想起了很多。
比如第一眼見到居寧馨時的樣子,那樣天真而脆弱的表情,那樣單純而百般依賴的模樣,乾淨得如同一股清泉,能夠洗滌他內心最深厚的陰暗。
那個時候,當他抱起年幼時的居寧馨的時候,從沒有那麼一刻感覺自己像一個正常人。
所以他不顧祖父以及何家人的反對,將她留在了身邊,甚至將她徹底變成自己的女人。
自私也好,陰險也罷,儘管他明明知道居寧馨對他的厭惡,也依舊強迫着她不能離開自己的視線半步!
他恨不得將她變成牀上的一件玩偶,只需要等待自己的擁抱就好!
但是如果她死了,他就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在林琛竭力勸說之下,也害怕居寧馨根本負荷不了這些負面情緒,他不會允許居寧馨跨出那間房間!
然而她又是怎麼做的?
一見到裴傲就忘乎所以,忘記了自己的存在?
她竟然爲了一個裴傲而違背自己!
他怎麼會允許!
不聽話的孩子,需要略施懲戒,纔會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