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二夫人心裡憤恨,卻也明白老嬤嬤是老夫人的心腹。
她說這話,必定是老夫人私下授意的。
老夫人不願意見自己,多的是理由推脫。要是鳳二夫人不識趣,硬要去院子裡求見,不就是自取其辱嗎?
鳳二夫人關心了老夫人幾句,實在覺得丟臉,很快就帶着丫鬟婆子離開了。
老嬤嬤回去稟報老夫人,把當時聽着蘇懷雲的話都一五一十告訴了她。
老夫人聽了,微微一笑道:“沒想到蘇家這樣的門戶,居然教出了辰兒媳婦這樣的丫頭來。不過她的教養嬤嬤,我彷彿記得是那位霍嬤嬤?”
“是,老夫人記性真好,的確就是宮裡出來的那位霍嬤嬤。被蔣接了過去,蘇老爺去討要,又送去了蘇家,如今是跟着大少奶奶陪嫁到溫國公府來。”老嬤嬤笑着走到她的身後,熟練地給老夫人捏肩,不着痕跡地捧了一句。
聞言,老夫人搖頭道:“我是老了,記性大不如以前,你也不必哄着我。難怪辰兒媳婦這般厲害,或許是霍嬤嬤在身後指點。蔣家是可惜了,居然放走了這樣一個教養嬤嬤。”
在她看來,蔣家比起蘇府更要蠢上幾分。
不說蔣老爺這個老色胚,一把年紀居然敢哄騙岳家大姑娘,帶着她私下廝混。
被人發現後還不懂收斂,簡直是豬油蒙了心。
至於蔣家少爺,也是個蠢的,不跟蘇家大姑娘成親,愣是把新娘子換成蘇府那個外姓的女兒。
路嬌嬌再是蘇夫人的親生女兒,卻不姓蘇。
蘇老爺從來沒讓她改姓就能看出一點來,他對這個外姓的女兒並沒有多少親近之感。
嫁出去後,蔣家跟蘇府之間的聯繫反倒淡了下來。
尤其蘇懷雲這麼一顆奪目的珍珠不要,非要路嬌嬌那麼一個虛有其表的石頭,看着外頭漂亮,裡面卻什麼都沒有。
蔣家以爲路嬌嬌好拿捏,又不至於失去蘇府這個同盟,還能得到蘇大夫人留下的東西,簡直是癡人說夢。
想到那個海路圖早早被蔣睿晟知道,暗地裡接近蘇懷雲想要偷過來,不但失敗了,還什麼都沒得到,實在是可笑至極。
若非蔣睿晟有意隱瞞,後來爲了救蔣老爺又把消息透露出去,蘇懷雲嫁過來的時候帶着海路圖也不自知,不就便宜了溫國公府?
老夫人這般琢磨着,又道:“老二家的受了委屈,你等會開了箱子,給她送兩匹絲絹,還有宮裡送來的半斤紅袍,也一併帶過去。”
鳳二夫人是要安撫的,畢竟在人前落了臉面,總不能不聞不問。
老嬤嬤應下,很快就帶着東西過去鳳二夫人的院子。
鳳二夫人心裡就算多有委屈和不痛快,還是高高興興把東西收下了,親自把老嬤嬤送出門去。
老嬤嬤心下滿意,比起鳳大夫人,這位鳳二夫人的確太會來事了。
難怪這些年老夫人對她頗爲滿意,讓鳳二夫人掌家多年,都沒想着收回來。
若非出了蘇懷雲這麼一個能幹的,估計老夫人還會讓鳳二夫人繼續掌家。
老嬤嬤一走,鳳二夫人臉上就沒了笑容,吩咐道:“去打聽一下,老御醫過府來,是不是真的診出大夫人懷了身孕,儘快回稟。”
心腹丫鬟一走,就有一個嬤嬤上前來勸她道:“夫人息怒,大少奶奶敢說出口,此事只怕是真的。”
老御醫是什麼人,不是一點銀錢就能收買的,要讓他開口胡亂診治,那就是壞了自己的金招牌。
吃飯的傢伙可不能就這麼毀在一點銀錢上,畢竟多少高門大戶看在老御醫在皇帝身邊伺候過,都想沾沾龍氣,請一次到府裡看病,那診金一兩年的花用都足夠了。
蘇懷雲再是厲害,又有鳳乾辰在背後幫着,也不可能拿得出這麼大筆銀錢,不惜讓老御醫連祖傳的醫品都給扔了。
鳳二夫人自然明白嬤嬤說得是實在話,此事十成十是真的。
只是這事鳳大老爺必定瞞得死死的,絕不會透露出去半點消息。
思及此,鳳二夫人不由警惕起來,叮囑道:“外院的丫鬟婆子都查清楚,可別是哪裡來的釘子。”
嬤嬤一聽,頓時嚇了一跳,轉念間就明白了她的擔心,小聲道:“這些下人都是老奴親自挑的,大多是家生子,沒道理會做大少爺的眼線。”
“這些下人都是見風使舵,見錢眼開的,誰知道會不會爲了那點銀錢就私下通風報信?”鳳二夫人是個謹慎的,不然也不能掌家多年,還神不知鬼不覺地對鳳乾辰下手:“這一年來侄子無聲無息的,就像是忘掉了當初那事一樣。我就不信他是個好脾氣的,什麼都不做,彷彿跟聖人一樣毫不介意,指不定私下有什麼佈置。”
聞言,嬤嬤卻也覺得鳳乾辰的舉動有些奇怪。
只是匆忙去護國寺休養,一來是避開鳳二夫人,讓她的手伸不了那麼長。二來恐怕是爲了保住性命,這才一時半會沒能出手。
如今眼看着有蘇懷雲照顧,或許沖喜的緣故,鳳乾辰這陣子沒有請大夫,在院子裡安安靜靜的,瞧着沒什麼大起色,卻也沒有更加病重,彷彿是穩定下來了。
想到蘇懷雲如今掌家,若是鳳乾辰早就滲透了眼線在各個院子,溫國公府豈不是就掌握在他們兩夫妻的手裡?
光是想想,嬤嬤就不寒而慄,連忙應了去把外院的下人再打聽一回,可不能出個吃裡扒外的,壞了鳳二夫人的好事,把院子裡大大小小的事都說了出去。
這一查,卻查出不少問題來。
跑腿的小廝忽然能買一副頭面送給喜歡的丫鬟,價錢可不低,不是一個小廝幾年能攢得出的銀錢。
灑掃的粗使丫鬟給家裡病重的老父親請了中正堂的老大夫出診,每月兩回,這診金光是一回都夠她半年的月錢,所以這銀錢到底從哪裡來的?
還有兩個粗使婆子手腳大方得很,請門房去知味樓用飯,一頓就得兩月的月錢,這錢又是怎麼來的?
嬤嬤越查越是心驚,外院竟然就沒一個下人是乾淨的,回稟鳳二夫人,後者二話不說就把外院的下人都賣了。
只是蘇懷雲掌家,要賣下人還得知會她一聲。
嬤嬤親自去見蘇懷雲,低着頭說道:“都是些手腳不乾淨的丫鬟婆子,二夫人實在容不下這樣吃裡扒外的下人,索性全都賣得遠遠的,眼不見爲淨。夫人待她們不薄,實在叫人寒心。這些丫鬟婆子也不掂量掂量一下自己的身份,那些貴重的頭面首飾哪裡是她們這些身份低下的人能用的?”
蘇懷雲安靜地聽完,笑着點頭道:“既然不得用,那就賣了吧。回頭我讓人牙子上門,讓二夫人親自在挑一批下人伺候。”
她好說話得很,嬤嬤道謝後很快就走了。
蓮姝在後面聽得真切,憤憤不平地道:“那婆子哪裡是在罵下人,分明是指桑罵槐!”
嬤嬤這不是諷刺蘇懷雲的身份低微,如今掌家了,也是穿着大人衣裳的小丫頭片子而已。
暗喻她想跟鳳二夫人鬥,還是太嫩了一些。
有些自知之明,纔不會以後吃大虧,像這些丫鬟婆子一樣被趕出溫國公府去。
蘇懷雲哪裡能聽不出來,那嬤嬤不能做什麼,只能耍耍嘴皮子,自己又何必跟她計較?
“嬤嬤也只是能逞一下嘴皮子威風,對我不痛不癢的,何必放在心上?”說罷,她又吩咐蓮媛道:“去把人牙子請來,把二夫人外院的丫鬟婆子都賣了。記得告訴她們,這是二夫人的意思,我是極力勸阻過的。”
聽罷,蓮姝捂嘴一笑:“夫人就該如此,不然這些下人還以爲是夫人想要賣掉她們,殊不知是鳳二夫人的意思。”
該恨的人可不能弄錯了,讓蘇懷雲背上這個無辜的黑鍋。
這些下人可都是家生子,若是發賣,就得跟親人分開。
幾個出了府,餘下的親人還在溫國公府裡頭。家生子都是一個個連着血脈姻親的,倒黴的卻不是一兩個人,而是連着一大片。
鳳二夫人是氣過頭了,竟然想着把人都趕出去。
怎麼就沒想過人是趕走了,但是留下的卻更多?
不過她興許也小看了這些下人,以爲都是上不了檯面的人物,即便心裡不痛快也動不了主子一根毫毛。
下人雖然都是些身份低微的人,被主子捏着賣身契,出了溫國公府就沒有活路的,卻是光腳不怕穿鞋的,他們要耍狠,誰都要擋不住。
蘇懷雲卻要讓鳳二夫人瞧瞧,若是惹了這些小人,會怎樣的後患無窮。
蓮媛應下就去把鳳二夫人外院的下人都集中起來,直接轉述了蘇懷雲的話。
下人哭喊一片,鬧着要見鳳二夫人,想着求求情看能不能留下。
鳳二夫人被鬧得頭疼,想到之前柳老夫人也是這麼無理取鬧,落了自己面子,更是沒了耐性,直接叫來護院把下人五花大綁,等着人牙子上門就全部發賣出去。
因爲是罪奴的緣故,名聲不好聽,以後也賣不上價錢,鳳二夫人甚至沒要銀錢,所有人一股腦都給了人牙子。
人牙子自然高興得很,丫鬟都是年輕的,能進溫國公府,容貌都是不錯的。
就算因爲罪奴賣不上好價錢,卻也能賣到紅樓賣笑,賺上一筆不少的銀錢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