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還在猶豫,墨言已經代他先把事情都一五一十說出來。
他是鳳乾辰的小廝,跟蘇府沒什麼瓜葛,說的話自然不可能有所偏頗。
直接讓身後的侍從把帶來的嫁妝放在蘇老爺面前,墨言板着臉道:“小的在庫房偶然看見,沒料到如今這般黑心肝的商戶居然把心思打在蘇大姑娘的嫁妝上面了。若非小的碰見了,只怕能把蘇夫人徹底矇在鼓裡。”
蘇老爺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他心裡清楚,哪裡是王秀詠被奸商給矇騙了,分明就是特地讓人造的這些玩意兒來瞞天過海!
只是沒想到蘇懷雲不曾出門子,這些充門面的嫁妝就被墨言看見了,簡直丟臉丟到鳳乾辰的面前。
蘇老爺收拾好心情,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皺眉道:“此事當真?夫人素來眼力勁不錯,竟然也被這些奸商給矇騙了。幸好墨言小哥發現了,不然等大丫頭帶着這些嫁妝去到溫國公府再發現,那就真是遲了。”
他假惺惺的話,讓墨言很是不齒。
不過鳳乾辰並沒有揭穿蘇老爺的意思,順着他的話附和道:“不錯,這些奸商很該整治一番了。就不知道蘇夫人是派誰去採買的,只怕也是知曉內情,中飽私囊,蘇大人若果繼續讓這等小人留在蘇夫人身邊,以後怕是後患無窮。”
蘇老爺擦了擦額上的汗珠,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輕易揭過了。
鳳乾辰分明是要他把人交出來,不然這事可不能就這麼不了了之。
他想到王秀詠肯定不會親自去採買,派的只是手底下的心腹。
到底是個奴才,這時候就該推出來頂罪,好把自己和王秀詠摘出來纔是。
思及此,蘇老爺堅定地應道:“鳳大人說得對,此等小人留在府裡,怕是要禍及蘇府的根基,是該好好整治,打發出府纔是。”
鳳乾辰點點頭,卻沒有直接離開的意思。
這顯然是等着蘇老爺在他面前發落了,蘇老爺沒辦法,讓慶元去問王秀詠,把採買的人給交出來。
“知道蘇夫人是個心善的,蘇大人是個做大事的,自然不會沾手這俗務。倒不如把這人交給墨言,讓他私下敲打敲打,把那奸商的名頭給問出來,以後府上採買也能警惕些,不至於又被騙了去。”
鳳乾辰問他要人,蘇老爺自然不會拒絕。
王秀詠聽了慶元的傳話,臉色都變了。
站在她身後的陪房嬤嬤面色發白,忐忑不安地看向王秀詠,小聲求饒道:“夫人可要救一救老奴的侄子,交到鳳大人的手上,只怕是沒有活路的。”
溫國公府是什麼人,打殺一個奴才而已,鳳乾辰只需要嘴皮子一動,她的侄子就別想有好下場。
王秀詠哪裡會顧及這管事的死活,最擔心的是這管事落在鳳乾辰的手裡,要是受不住把自己咬出來,麻煩可就大了。
府裡一個採買的管事把東西掉包了,傳出去最多說王秀詠給打了眼,沒看對人。
但是王秀詠親自指使底下的管事弄些充門
面的嫁妝給蘇懷雲,這名聲可就要臭了。
她這些年來兢兢戰戰,費心經營的好名聲,怕是要毀於一旦!
王秀詠瞥了眼身後的陪房嬤嬤,對慶元說道:“你先回去對老爺說,我這就去拿人。”
慶元面無表情地看了陪房嬤嬤一眼,知道王秀詠是下定決心舍了她家侄子,好把自己給摘出去。
他的確對王秀詠十分不滿,卻也明白這回恐怕無法徹底離間蘇老爺和王秀詠。
不過也好,起碼給王秀詠添了個大麻煩,蘇老爺對她也會有所埋怨,這就足夠了。
長此以往,兩人的感情真能無堅不摧嗎?
慶元轉身就去回覆了,陪房嬤嬤心都冷了,跪在王秀詠的腿邊哭道:“老奴膝下沒兒子,就靠這侄子養老了。若是他出了什麼事,這簡直是讓老奴活不下去啊。”
王秀詠看了她一眼,挑眉道:“若是保住你這侄子,孫子就得保不住了。你是想要保住侄子還是孫子,就憑你一句話的事。”
涉及到自家孫兒,陪房嬤嬤不敢哭了,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這是什麼意思,老奴不明白。”
聞言,王秀詠揉着額角嘆道:“我並非不想保住你家侄兒,只是鳳大人要拿人,若是沒把人交出去,要如何交代?老爺必定不會把這等醜事往身上攬,也絕不會允許我敗壞蘇府的名聲,只會在我身邊找替罪羔羊。”
不是陪房嬤嬤的侄子,那麼就只有陪房嬤嬤自己和她家孫兒了。
陪房嬤嬤一聽,後背一寒,蘇老爺爲了護住他自己的臉面,還真的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這、這……”她結結巴巴的,一時心慌意亂。
一邊是親侄兒,一邊是親孫子,手心手背都是肉,陪房嬤嬤對哪個都心疼。
“人就得有取捨,這也是迫不得已。”王秀詠不經意地勸着,又道:“不說這些,就是把你那侄兒供出去,回頭他亂說話,你和你孫子也活不了,我更是連蘇府都呆不下去了。”
她就是陪房嬤嬤的靠山,王秀詠一倒,陪房嬤嬤一家子還有什麼活路?
陪房嬤嬤想了想,咬牙道:“夫人放心,老奴會讓侄兒把嘴給縫嚴實了,絕不會給夫人添麻煩。”
死了一個侄兒,她還有孫兒能依靠。
王秀詠倒了,那麼陪房嬤嬤一家子什麼都沒有了。
尤其侄兒送到鳳乾辰手上,未必就真的沒有活路。起碼王秀詠還在,或許能把人給救出來。
王秀詠在蘇府失去了地位,那拿什麼來救她家侄兒?
陪房嬤嬤下了決心,悄悄從蘇府角門出去尋自家侄兒,先是把人騙過來,說是王秀詠有事交代,匆匆忙忙的,她家侄兒跑得滿頭大汗,一進來就把桌上的一杯茶給灌下了。
只是灌下後,他立刻感覺不對勁了。
手腳綿軟,幾乎站不住不說,喉嚨還火辣辣的疼,張了張口,他驚恐地發現自己居然說不出話來了,震驚地看向陪房嬤嬤。
陪房嬤嬤看着自家侄
兒也紅了眼圈,喃喃道:“我也是沒辦法,夫人置辦的嫁妝被鳳大人無意中發現了,如今要把採買的人交出去。你放心,鳳大人看着就是個心善的,只要你咬牙說是奸商騙了,夫人以後並會把你給救出來。”
說完,她叫來兩個高大的護院,把自家侄兒給送去了花廳。
蘇老爺看見他,厭惡地皺眉:“就是這個刁奴,鳳大人帶走吧。”
他是個上道的,又讓王秀詠把這人的賣身契給拿了來,直接交給墨言。
鳳乾辰從頭到尾臉上的神色都沒有變化,彷彿早就預料到蘇老爺的作爲。
爲了撇清關係,蘇老爺不可能不把人給交出來。
只是光把採買的管事交出來,他依舊覺得不滿足,挑眉道:“只是如此,就要有勞蘇夫人把嫁妝重新置辦一回了。若是爲難,我可以讓墨言過來幫把手。至於銀兩方便,這些年的俸祿都積攢起來了,也能給蘇大姑娘補貼一二。”
蘇老爺連忙擺手,哪裡敢要他的俸祿。
開玩笑,若是收下了,這不是說蘇府已經山窮水盡,連嫡女的嫁妝都置辦不起來嗎?
傳出去,蘇老爺必定要成爲同僚茶餘飯後的談資,這臉面往哪裡擱?
“鳳大人的好意我心領了,夫人也是被啄了眼,往後置辦的時候必定會小心謹慎,絕不會再出這樣的差錯來。”
“如此便好,”鳳乾辰微微頷首,花廳裡隔着屏風坐下的蘇懷雲早就悄悄離開了。
蘇老爺看了眼空空如也的屏風後面,也是偷偷鬆了口氣。
若是別自家女兒聽見嫁妝被人掉包,裡面都是些充門面卻不值錢的玩意兒,只怕要大發雷霆的。
在家裡怎麼鬧就算了,在外人面前鬧,蘇老爺哪裡還有臉面?
墨言卻是不肯放過他,忽然出聲道:“大少爺,蘇老爺,這人有些不對勁,彷彿被人毒啞了。”
蘇老爺瞪大眼,暗罵王秀詠真是畫蛇添足。
好好把人敲打一番就算了,直接把人毒啞了,生怕沒人知道其中有貓膩嗎?
他恨不能立刻回去呵斥王秀詠,卻也只能留在這裡應付鳳乾辰,裝出疑惑的樣子道:“這不可能,會不會是吃壞了什麼東西,嗓子啞了,在府裡怎麼可能別人毒啞了,誰會下如此狠手,墨言小哥可不能胡說。”
就差沒指着墨言說他胡說八道了,蘇府是絕不會鬧出這樣的事來。
墨言挑眉,指着管事的嘴脣道:“小的跟着大少爺多年,對藥理方面還是有些造詣的。這脣色開始發紫了,不是中毒了又是什麼?”
蘇老爺仔細一看,似乎真的脣色發紫,王秀詠到底讓誰灌的藥,竟然下了狠手,不讓這人活了嗎?
不過也是,只有死人才能保住秘密,不然把王秀詠牽扯進來,蘇老爺也逃不脫干係。
倒不如人死了,所有罪過都推到他頭上去,蘇府可不就能撇個乾乾淨淨?
管事一聽,頓時拼命掙扎起來,兩個護院險些沒能把人制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