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嬌嬌還記得蘇懷雲之前說的話,下意識覺得蔣睿晟未必會跟着去,臉上這才露出一點得意來,蔣睿晟卻已經起身對她歉意地笑笑道:“許久不見蘇大姑娘了,在下這就過去,下回再來賞琴。”
聞言,路嬌嬌臉上才露了一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她沒想到蔣睿晟聽見蘇懷雲喚他就乖乖過去,有心挽留道:“也不急着這一時半刻,正好我得了這好琴,請大姑娘過來一賞也是。”
蓮玉聽了,卻開口道:“大姑娘之前生病多日,這纔有了起色,可不能出門吹風,還請路小姐原諒。”
蔣睿晟也贊同,說道:“也是,大姑娘剛病好,還是別出院子纔好,在下這就去傾雲苑,也不知道你家姑娘是不是臉色好些了。”
聽他關心蘇懷雲,蓮玉笑着答道:“大姑娘好多了,老爺後來請來的大夫妙手回春,幾帖藥喝了,已經大好了。”
兩人邊說着,漸漸走遠了。
路嬌嬌臉色鐵青,瞪了身邊低着頭不吭聲的如箐一眼:“還愣着做什麼,人都走了,還不趕緊把古琴收起來?真是個沒眼色的,還不如送走的如靖。”
提起如靖,如箐的臉色白得跟紙一樣,連忙小心翼翼把古琴托起來,跟在她的身後,生怕路嬌嬌發怒,自己的下場跟如靖一樣。
見她聽話,路嬌嬌臉色依舊沒怎麼好轉,一肚子的火氣無處發泄,只得跑去柳繡苑找王秀詠嘀咕:“孃親沒見那丫鬟得意的臉,壓根就沒把我放在眼內。這死丫頭淨是跟我作對,什麼時候見她這麼主動過,以前都是蔣大哥不得不去見她。如今讓丫鬟請到跟前來了,蔣大哥也不好拒絕。”
她打定主意,蔣睿晟就是迫不得已。因爲婚約的關係,這纔不得不應付蘇懷雲,對蘇懷雲是沒半點兒女私情在,心裡最喜歡的還是自己。
王秀詠看着自家女兒,輕輕嘆氣:“都讓你別跟蔣公子走得太近了,畢竟人言可畏,他跟大丫頭有婚約在,傳出去,叫你的名聲不好聽的。”
“反正在自家府上,誰敢胡亂嚼舌根,不還有孃親在嗎?”路嬌嬌挽着她的胳膊,壓根就把這話放在心上。
有王秀詠擔着,這些年來她在蘇府雖然身份尷尬了些,但是吃穿用度無一樣比蘇懷雲來得差。
若非擔心別人以爲王秀詠苛刻前頭大夫人留下的大姑娘,只怕她要將最好的都留給路嬌嬌和蘇懷斐的。
“你這丫頭,倒是會說話。”王秀詠笑笑,對女兒撒嬌的模樣很是受用,卻依舊叮囑道:“古琴是找來了,也讓蔣公子看了,你就消停消停,莫要讓老爺知道,心裡怕是要不痛快的。”
對蘇老爺,路嬌嬌心裡還是有些敬畏的。
她乖乖點頭,知道這家裡做主的人是孃親,但是蘇老爺一發話,王秀詠就不得不妥協:“孃親,我記下了。不過這古琴,我能不能送給蔣大哥?”
王秀詠皺了皺眉頭,不高興道:“這古琴花了足足一百金纔買下的,你一句話隨隨便便就送給蔣公子,未免太兒戲了一些。再說,無功
不受祿,你突然送這麼一臺要百金的古琴給蔣公子,這不是讓他爲難麼?”
一個年輕女子送一個非親非故的男子如此昂貴的禮物,在別人眼裡,話只怕要不好聽的。
路嬌嬌嘟着嘴,撒嬌道:“女兒不會彈琴,留着不就浪費了,好琴配才子,給蔣大哥正好。不是送,是借給他在府裡賞玩一番,幫我調試琴絃,這個主意如何?”
她睜大眼盯着王秀詠,生怕王秀詠又搖頭。
知道路嬌嬌的性子,若是使勁壓着,怕是要鬧出什麼意外來,王秀詠不得不點頭道:“也行,記得是借,不是送,以後要拿回來的。”
聽罷,路嬌嬌又膩歪在她懷裡笑道:“就知道孃親最疼我了,蔣大哥看着古琴,不就時常能想起我了?”
王秀詠看着她芳心相許的模樣,心裡很不是滋味。
等路嬌嬌走了,蘇老爺進了柳繡苑,見她愁眉苦臉的模樣,不由疑惑道:“夫人這是怎麼了,有什麼煩心事?”
難得王秀詠露出如此愁苦的神色,也不知道被什麼事難住了,蘇老爺少不得問上一問。
王秀詠搖搖頭,答道:“不是府裡的事,就是不知不覺,嬌嬌已經這麼大了,該是時候給她相看人家的。”
蘇老爺摸着鬍子,笑道:“的確,嬌嬌今年也及笄了,相看人家一兩年,便能出嫁。”
聽了這話,王秀詠再次搖頭:“我琢磨着今年相看好了,明年春就讓嬌嬌出門子。”
蘇老爺一聽,不由大吃一驚:“這麼着急?嫁妝什麼的也是時候慢慢收拾,一年內要相看人家,又要把嫁妝準備齊整了,豈不是手忙腳亂?嬌嬌年紀還小,在府裡多住上幾年,在夫人膝下承歡也是應該的,夫人不必擔心有人說閒話。”
知道他這是誤會了,以爲府裡有人說路嬌嬌的不是,這才讓王秀詠急着把人嫁出去,當下笑笑道:“知道老爺疼我,府裡的下人也是知道規矩的,哪裡會說嬌嬌的不是?只是我琢磨着嬌嬌這性子急,又是被我寵壞了,得找個知根知底,又脾氣好些的人家,總不至於以後吃虧。”
“大姑娘年紀不小了,跟蔣公子又是指腹爲婚,這回若是順利,蔣公子向前走一步,也該讓兩人的好事辦起來。大姑娘一出門子,嬌嬌也是差不多了,我也能騰出手來,好好教導如安和懷斐,總歸以後兩兄弟要把蘇府給撐起來的,不仔細些照應着可不好。我就一雙手,一個人,哪能都顧得上?”
聽到王秀詠是爲蘇府以後打算,蘇老爺心下滿意,摟着她的肩頭讚道:“夫人賢惠,總是替我想得周全。既然夫人打算把嬌嬌早些嫁出去,我這也會看看同僚家裡有沒些適合的青年才俊,到時候讓夫人掌掌眼。”
“那就先多謝老爺了,老爺也知道,嬌嬌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總想着她以後能過得好。幸好她跟着我一道到蘇府來了,不然秦家人未必有那個心胸容得下她,更別提是給嬌嬌找一門好親事了。”
王秀詠不着痕跡把蘇老爺誇了誇,後者心裡舒服得緊,
也就大方道:“嫁妝得開始準備起來,我私庫裡有些東西,回頭讓小廝送過來,算是給嬌嬌添妝。”
“我替嬌嬌多謝老爺了,”王秀詠嬌笑着,依偎在蘇老爺的懷裡,目光微閃。
路嬌嬌是該早些嫁出去纔是,不然一直惦記着蔣睿晟,這姓蔣的城府太深,把蘇府兩個姑娘家耍玩在鼓掌之中。蘇懷雲她是不管的,路嬌嬌卻不能不盯着,免得以後出什麼意外來。
蘇懷雲以後就是被蔣睿晟一腳踢開,壞了也是她自己的名聲。
路嬌嬌卻不同了,摻和進去,有的是她以後哭的時候。
如今執迷不悟,少不得要王秀詠使計把人分開。最適合的,就是趕緊讓路嬌嬌嫁出去。
只是得找一個比蔣睿晟更出色的人,怕是不容易。
王秀詠只覺得頭疼,她素來精明,怎麼就養出路嬌嬌如此嬌蠻天真的性子?
蔣睿晟跟着蓮玉去了傾雲苑,隔着屏風對蘇懷雲拱手道:“蘇妹妹可是好些了?”
“是,吃了大夫的湯藥,已經好多了。”蘇懷雲在屏風後也矮身回禮,這才坐下,讓蓮玉給蔣睿晟奉茶:“聽說路妹妹得了一張好琴,可惜我這身子骨不爭氣,沒能出院子去看看,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的,跟我這裡的古琴是一樣的嗎?”
“不甚一樣,卻是有些年份的古琴了,音色帶着澀意,怕是許久沒人彈過,需要調試一番纔是。”蔣睿晟哪裡不知道路嬌嬌急匆匆從外頭買了這麼一張古琴,究竟爲的是什麼。只是在蘇懷雲面前,他素來懂得裝模作樣:“沒想到路小姐也如此喜愛古琴,怕是也有一手好琴藝。”
琴藝嗎?
路嬌嬌就跟這兩個字沒任何關係,當初王秀詠曾請了女先生來教琴,最後把先生氣走了。
說是五音不分,還不肯吃苦努力,女先生實在教不下去,只好來請辭。
王秀詠生怕女先生在府外說路嬌嬌的不是,臨走前奉送了好大一筆銀錢來封住女先生的口,也真是慈母心腸。
蘇懷雲不過一晃神,並沒有說路嬌嬌的不是,笑道:“路妹妹是愛琴,之前還曾讓身邊的如箐過來,想要我房裡的這張琴。這是孃親留下的,總歸是念想。如今見路妹妹如此喜愛古琴,我就琢磨着是不是該把古琴送過去。畢竟是一張死物罷了,留着傷感,倒不如送作人情。”
說到最後,她的語氣裡不免帶着幾分惆悵。
蘇府如今掌家的是王秀詠,並非她的生母,順着路嬌嬌的意思,何曾不是希望讓王秀詠高興,不會在府裡爲難自己?
蔣睿晟一怔,素來聽說蘇府的新夫人是個心慈的,對待前頭大夫人留下的女兒也是盡心照顧,比起親生孩子還要好。
如今聽着蘇懷雲輕輕嘆息,怎麼彷彿不像是外頭說的那樣?
也是,大戶人家的後院,哪裡會那麼平靜?
王秀詠再是擺出慈母的模樣,也是做給蘇老爺看的,做給府外的人看的。
究竟如何,關上門後,誰又會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