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乾勃然大怒,李慕白這廝搶角色、搶臺詞,實在可惡,是可忍孰不可忍,忽的脫下鞋,如同鄉野無賴一般,向李慕白砸去。可是鞋子還沒有脫手,林家小院的門從外面再次被人推開了。
林乾毅在前面帶路,身後跟着情理之內、意料之外的兩個人——妍兒小郡主和柔嘉公主,兩位姑娘一手牽着一個孩子——寶玉和玉寶。
林乾毅以往給人呆板嚴肅的印象,今天行爲舉止和以往一樣,可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今天更加笨拙僵硬了。
看到大廳內發生的事情,林乾毅有些納悶的問道:“三皇子,您的鞋子?”林家從上到下,只有林乾毅保留着三皇子的稱呼,也是最近才改了見面就下跪的習慣。
趙乾低聲咳嗽了兩聲,下意識想摸摸自己的鼻子,豁然發現手裡拿着鞋子,不太方便,訕訕一笑,穿上鞋子:“鞋子裡有一顆石子,咯的疼,收拾一下。”趙乾的理由很假,如同用風吹了眼睛這種蹩腳的理由來搪塞他人一般。
引着妍兒和柔嘉進了大廳,動作僵硬的林乾毅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腳,一個踉蹌,身體已經如同大廈將傾一般,馬上就和地面來一個親密接觸,可是身無武功的林乾毅硬生生止住了下落的趨勢,硬着頭皮在將倒未倒的瞬間,擰轉起了身子,最後纔沒有在妍兒小郡主面前的出醜。
林婉兒翻翻白眼,心裡罵了一聲老三“傻瓜”。徑自走到妍兒小郡主的身前,挽起對方的手:“小郡主,快坐下。快坐下。”
妍兒小郡主被林婉兒的熱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林婉兒是大魏國有名的才女,寫下的幾首詩詞,妍兒小郡主都讀過,而且每一首詩詞都很喜歡,而且倒背如流。按照道理來說,才女應該是孤傲的、高冷的。開口吐字必是文雅和得體的,而林婉兒如此和煦,讓妍兒不太適應。
林婉兒渾然不覺妍兒的拘束。笑嘻嘻拎着妍兒小郡主的雙手坐下,眼睛在妍兒小郡主身上來回掃描了幾遍,樣子像是在菜市場挑揀水靈大白菜的婦人一般,看看水靈不水靈。入鍋烹炒脆不脆:“小郡主。別看我家老三平日裡呆頭呆腦的,可是心細的很,更會照顧人,吃飯睡覺都特別有規律。你看我家的寶玉和玉寶乖巧懂事吧,都是老三教育的。你再看我家老三的學問,那也是頂呱呱的。”林婉兒越說越高興,也越來越得意,最後連家裡的衛生都是林乾毅到掃的。
趙乾看着林婉兒滔滔不絕的樣子。努努嘴巴,自己知道林乾毅和澶州燕兒的關係。而妍兒和那位燕兒長相一樣,但是看着林婉兒如此裸的撮合兩人,低聲自言自語:“有些過,也太假了!”
林婉兒依舊牽着小郡主的雙手,眼睛餘光都沒有在趙乾身上停留一剎那,臉上表情保持着溫和的笑容,但是耳朵卻尖的很:“趙乾,我都聽到了啊,話入我耳,刀叉我心。”
趙乾被自己的話打臉,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坐在那裡,自己喝悶茶。
林乾毅抓住了自我表現的機會,端茶倒水,上水果,忙的不亦樂乎,平日裡極爲謙虛的林乾毅聽到林婉兒對自己的誇獎,竟然厚着臉皮點點頭,表示默認了。
林婉兒說的口乾舌燥,低頭喝了一口茶水,別說在澶州江南帶來的茶葉就是好喝一些,眼睛斜光卻看到妍兒小郡主坐着沒動,開口勸說道:“你也喝啊。”
柔嘉公主一直插不上嘴,逮住這個間隙,解釋道:“妍兒不喝茶,只喝水。”
“嗯?”林婉兒不自覺的望向李慕白,“老白好像也只喝水,不喝茶。”李慕白輕輕點頭,作爲劍客應該時刻保持一個平靜的內心,不急不躁,不緩不急,身前心中一片孔明,所以李慕白不喝茶,不喝酒,只喝白開水。
趙乾在心裡罵了一句“僞君子”,眼睛一轉,低頭壓聲,對眼睛一直在妍兒小郡主身上的林乾毅說道:“你看看,這李慕白和妍兒有相同的興趣,嘖嘖,真是不知道按了什麼心。”趙乾在調撥,裸的調撥,就是用這種調撥,剛剛趙乾調撥了林任重和李慕白。
林乾毅眼神在李慕白身上停留了少刻,趙乾一看有戲,心中暗樂,但是林乾毅卻開口說道:“三皇子玩笑了,李公子正人君子,剛正嚴明,不像皇子說的那種人。”
趙乾現在很敏感,別人的無心之語,他都能品砸出別樣的味道,比如林乾毅剛剛說的話,在趙乾耳朵裡有了另一種味道:“李公子是個君子,至於皇子您,哼,嗯,哈,嘿,你懂的。”趙乾小聲嘀咕道:“早知道就不幫你了。”
青竹娘給妍兒小郡主倒了一杯白開水,妍兒小郡主輕輕淺淺的說道:“林大家,您寫的那幾首詩詞妍兒很喜歡。聽乾毅說,您平日裡也會寫一些詩詞,也都是……”
妍兒小郡主的話還沒有說完,林婉兒卻樂得前仰後合,不止是妍兒小郡主不知道什麼緣由,衆人都覺得莫名其妙。林婉兒聽到妍兒小郡主對老三的稱呼,心裡高興的不得了,多麼親切、自然的稱呼啊,心中對自己這個呆板的弟弟有了不一樣的評價。
等林婉兒樂呵夠了,回答道:“我哪裡算是做詩詞啊,都是抄的,胡寫的。”林婉兒沒有說謊,確實都是抄的,一點原創精神和創新意識都沒有。
可是妍兒小郡主卻認爲林婉兒是在謙虛,自顧自誦讀了一遍《如夢令》,神情極爲沉迷,像是真的看到了《如夢令》所描述的場景之中:“林大家,您平日裡還做過什麼詩詞,能不能讀來聽聽?”妍兒小郡主愛書不愛紅妝,性子清淡,有些和簡大家相似,此時眼睛中似乎一驚冒出了小星星,對於林婉兒,確切的說是對於林婉兒的詩詞,有一些盲目的的崇拜。
林婉兒乾笑兩聲,爲什麼這羣人見到自己之後一定要自己做詩詞呢,自己又不是詩詞機器,眼睛向着趙乾方向投去,尋求幫助。
趙乾站起身來,以一個兄長的身份的說道:“妍兒,這詩詞也不是說做就做的。”林婉兒點頭,點頭,說的有理。
“我聽說乾毅詩詞造詣頗深,可以讓乾毅做一首嘛!”趙乾繼續說道。
林婉兒恨恨的望向趙乾,老三爲人剛毅,對於詩書禮儀和工商水利還可以,但是和詩詞歌賦是絕緣的,在澶州的時候林婉兒曾經聽過林乾毅做的詩詞,對於聽衆而言,一句話概括老三的詩詞——我本來是拒絕的,一句歌詞概括——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摩擦,摩擦,一個成語概括——支離破碎,一個字概括——爩。趙乾的餿主意不是讓林乾毅在妍兒面前出醜嘛!
不過林乾毅卻臉上放光,神采奕奕,好像許久以前就在等着這麼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站起身來,倒揹着雙手:“咳咳,說來也巧,今天恰巧有感而發,大家恰巧齊聚一堂,偶得一首詩詞,大家見笑了。”
林婉兒一扶眉頭,心中說道:“把見字去了,大家肯定笑掉了大牙。”回頭好好教訓趙乾一頓,讓他以後長長記性。
“你說你最愛丁香花,因爲你的名字就是它,多麼憂鬱的花,多愁善感的人啊,花兒枯萎的時候,當畫面定格的時候,多麼嬌嫩的花,卻躲不過風吹雨打,飄啊搖啊的一生,多少美麗編織的夢啊……就這樣匆匆你走來,留給我一生牽掛。”林乾毅開始的聲音很平穩,但是漸漸的開始顫抖,然後有些嗚咽,到了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小郡主歪着腦袋,望向眼前的這個奇怪的男人,第一次見面就哭得稀里嘩啦,大庭廣衆將自己擁入懷中,今天又哭了起來,好奇怪啊。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小郡主發現這個有些呆板的男人心很細,而且還有些可愛,刻意扮作出來的風-流倜儻卻掩蓋不了行爲舉止的笨拙,好笑也好玩,還有眼睛深處那抹淡淡的憂傷,讓人好奇,又覺得心安。
往事啊,記憶啊,美好啊,悲傷啊,歡樂啊,思念啊,孤獨啊,堅強啊,軟弱啊,在林乾毅眼前交織出一幅幅黑白顏色的圖像,就這樣匆匆你走了,留給我一生牽掛,最後引入眼睛的是妍兒小郡主的臉龐,剎那芳華,一眼萬年,花開花落,雲捲雲舒,幻滅成空,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分不清今生和前世,分不清你和她。
或許,林乾毅對燕兒的感情比林婉兒想象的還要深很多。
林婉兒聽到林乾毅說的歌詞,眼睛一眯,鼻子微微一動,有一股串通好的的陰謀味道,很濃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