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不多時,素梅帶着那位湘兒姑娘回來了。
那湘兒姑娘十七八歲,也甚有幾分姿色,但與金碧紫素四女一比之下,立刻闇然無色。
湘兒先向杜三娘行過禮,突然間見到三青幫衆人,臉色立刻大變,不禁退後了幾步。
杜三娘道:“湘兒,別怕!到我身後來!”
湘兒嗯了一聲,退到了杜三娘身後,滿臉卻仍是驚駭之色。
杜三娘冷冷地盯着吳野民,嘴角泛出了一絲冷笑。
吳野民極爲尷尬,他身爲三青幫幫主,向來威風凌凌,又何曾向誰低聲下氣的懇求過,但此時愛子命在旦夕,杜三娘這婆娘又是軟硬不吃,除了懇求這湘兒姑娘之外,其餘也別無他法了,當下只得一叩到地,道:“湘兒姑娘,犬子無知,冒犯了姑娘,老夫教子無方,特來此領罪。”
湘兒知道這吳野民乃是龍泉一霸,見他向自己作叩賠罪,驚亂之下,哪敢答應?
吳野民又道:“待得犬兒康復以後,我定讓他親自上門,負荊請罪!”
湘兒大叫:“不要,不要!我不要見他!”
吳野民又道:“既是如此,我立刻讓人送五百兩銀子到姑娘家,以稍減犬兒之罪。”
湘兒不知所措,哪敢答話,只是不住地輕聲抽泣。
杜三娘柔聲道:“湘兒,害你的那人現在中了劇毒,就快要死了,你願不願意我救他?”
湘兒道:“他……我……”卻又說不下去了。
吳野民道:“湘兒姑娘,既然大錯已經釀成,我兒子就算死了,也無法挽回了,還請姑娘點點頭,救他一命,我立刻叫人給你父母送一千兩銀子,以安他們之心。”
湘兒大叫:“我不要銀子,不要!你們也別去找我爹孃。”
吳野民道:“那就請湘兒姑娘開開尊口,求求杜掌門,救救我兒子。”
湘兒滿臉淚水,一個勁的往杜三娘背後躲藏,目光中沒有憐憫之色,倒滿是驚惶之意。
杜三娘冷冷地道:“吳幫主,你不用拿湘兒的父母來說話?湘兒願不願意救人,光靠威脅是沒有用的!”
吳野民忙道:“哪裡,哪裡,吳某誠心前來贖罪,哪有威脅之意?湘兒姑娘,常言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夫晚年得子,膝下就這麼一個兒子,你就當做做好事也罷,可憐可憐老夫吧!”
湘兒驚惶地看着吳野民,怔了怔,又向杜三娘看了一眼,怯生生地卻是不敢開口。
杜三娘道:“既然湘兒已經動了側隱之心,我也無話可說。”
吳野民忙道:“多謝杜掌門!”
杜三娘道:“且慢!你兒子的事我不追究了,但你教子無方,大娶妾侍之罪,我卻不得不追究!這樣罷,你留下一隻手臂吧!”她語氣雖然仍是冷冷冰冰,輕輕淡淡,但說起來卻是一幅成竹在胸的樣子,似乎吳野民非砍下一隻手不可。
嗆啷,鐺鐺,嘩啦……三青幫的衆人都抽出了兵器。
孫鑄大聲道:“杜三娘,你欺人太甚!”
杜三娘恍若未聞,向吳野民道:“怎麼?你不肯嗎?”
孫李二人大叫一聲,便欲撲過去動手。
“老二,老三,住手!”吳野民伸手攔住二人,緩緩拔出了腰刀。
李金靈叫道:“幫主,不可……”話未說完,刀光一閃,鮮血飛濺,吳野民的左手胳膊已經落地。
孫李二人大叫一聲,忙扶住了他,李金靈忙拋下兵器替他止血裹傷。
吳野民強忍疼痛,說道:“杜掌門,這下你可滿意了罷!”
杜三娘點點頭,掏出一個藥瓶子,拋給了李金靈。
孫鑄大吼一聲,便欲搶上去報仇。
吳野民喝道:“老三,不可魯莽!咱們走!”
孫鑄悻悻地收起兵器,一雙眼睛卻狠狠地瞪着杜三娘。
杜三娘道:“你這漢子,膽子倒也不小!有膽的便再伸出手來!”
孫鑄叫道:“伸就伸!難道我還怕你砍麼?”左手伸得筆直,竟然凌然不懼。
杜三娘點了點頭,道:“還是條漢子!”袖子在他手上拂了一下。
孫鑄見自己手心上多了八顆藥丸,奇道:“這是……”
杜三娘冷地道:“一人一顆,要活命的便吞下去。”
李金靈看了看自己三人,又看了看身後的五名幫會弟子,均看不出八人已中了什麼毒,但料想她所言非虛,忙依言吞下藥丸,說道:“多謝杜掌門!”拉了拉孫鑄,便欲離去。
杜三娘道:“且慢!吳幫主,這隻手臂你拿回去給你兒子看看,叫他已以後少做些壞事.倘若再撞要我手裡,哼哼……”
吳野民忙道:“是,是!”
一名弟子忙撿起那隻手臂,衆人扶着幫主出門而去。
郭浪見杜三娘懲強扶弱,嚴懲三青幫,手段乾淨利落,但卻也算不得什麼殘忍好殺的手段,心中不禁想道:“江湖上傳言,這杜三娘冷血無情,生性嗜殺,見了男人不分青紅皁白,提刀便砍。今日一見,便知傳聞有誤,多半這些謠言還是那些爲非作歹被杜三娘殺了的人的門下親屬們傳出來的。”
卻見杜三娘走到窗子旁邊,取出一塊布,罩住了桌子上的一盆花。
郭浪一見那花的顏色,心中便叫道:“血脂青花!此花生性喜陰厭陽,見光則暗發毒氣,以此花之根加水和參制丸,可解之!”這幾句話本來是寫在師父給他的那本毒經上的,但他一見到這花,心中便想到了解毒之法.他突然又想到了:“怪不得杜三娘不讓自己門人會見三青幫衆人,原來她早就在廳內下了毒。啊,素梅姑娘剛纔不是也進過裡面?那她不是也已經中毒了?”想到突然之間倒關心起素梅來了,臉上不禁一紅。
果見杜三娘又倒出兩顆藥丸,遞給素梅和湘兒,道:“吞下!”
二女雖不明所以,卻也依言吞下。
杜千金這才拉着郭浪從門後奔了出來,叫道:“娘,我回來了!”
杜三娘轉過頭,見牽掛了數月的女兒終於回來了,喜動心扉,眼淚一下子便瑩滿了眼眶,但她向來面冷心熱,心中雖極其歡喜,口中卻斥責道:“怎麼?你還記得回來?”
杜千金拉住她的袖子,嬌聲道:“娘,你生氣了嗎?”
杜三娘道:“有什麼好氣的?錦繡門這麼多人,少了一個又怎麼樣?”
杜千金道:“娘,你真生氣了麼?娘,女兒這些日子在外面,可天天想着娘,女兒這次出去,便是想給娘找一份最好的壽禮回來,好讓娘高興一番。娘,你別生氣了,娘,女兒知錯了……”
她雖是在向杜三娘撒嬌,但郭浪聽到她這等又嬌又柔又乖的聲音,也不禁憐惜不已,暗道:“原來杜姑娘這手撒嬌功夫是用在她娘身上的,疼女莫若娘,難怪屢試屢靈了。杜三娘也將女兒縱容的太厲害了吧?”
杜三娘見女兒衣服破爛不堪,滿臉都是污泥,心中早就憐惜不已了,聽得她嬌聲相求,口中也不禁軟了,道:“好了,好了!有這份心意就夠了,以後聽話一點,少闖些禍,便是給娘最好的壽禮了。”
杜千金嬌聲道:“娘,女兒一直都好聽你話的啊。”
杜三娘忽然看見郭浪,怔了一怔,正要開口相詢,忽又一眼瞄到兩人之間的鏈子,失聲叫了出來:“白晶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