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陽用力揉搓着自己的臉頰,直到混亂的思維淡定下來,才緩步走進了姚家的宴客廳裡。
衆門徒見道凌陽大駕,立刻齊齊施禮,只有姚老爺子依舊拈鬚微笑,望向凌陽的目光裡,充滿了長輩對於子侄的寵溺,十分自來熟地關切道:“昨天晚上睡得好不好?”
凌陽揉了揉太陽穴,表情痛苦道:“如果不是被你的寶貝女兒折騰醒,我想我會睡得很不錯。”
衆門徒一聽之下,立刻大驚失色。汪鐵城更是恨恨地剜了姚老爺子一眼,只是終究不敢當着對凌陽的面吵架,唯恐凌陽認爲是自己挑起的事端,破壞要門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面。
姚承思見師叔們誤解了凌陽模棱兩可的話,早已霞飛雙頰,忙不迭地解釋道:“我在練功房修習完武技,聽傭人說這個懶傢伙一直不肯起牀,激於一時義憤,才踹碎了客房的大門,把這個傢伙從被窩裡拉了出來。我做的不對嗎?”
汪鐵城聞言,終於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想要把門主收爲乘龍快婿,並非沒有了機會。想起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女兒,整天跟屁蟲一樣跟在姚承思身後,把姚承思當成自己的偶像崇拜,言語行動間,學足了姚承思大大咧咧的江湖男兒氣息,氣不打一處來,還是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姚老鬼,門主初到江界,一路上輾轉勞累,又爲了尋人心力交瘁,怎麼在你家裡好好睡一覺都不行嗎?一定是你指使思兒,打擾了門主貴體休息,我看門主繼續在你這裡住下去的話,早晚會得了心臟病猝死,英年早逝,不如搬到我們家去……”
不等凌陽說話,姚海濤已經一改行將就木的衰老模樣,腿腳利落地跳了起來,憤怒地指責汪鐵城居心叵測:“搬到你家裡去住?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鬼主意,不就是家裡有一個如花似玉的待嫁女兒嗎?你是不是想做了門主的泰山老岳父,好不用把我們這些老兄弟放在眼裡?”
汪鐵城針鋒相對道:“你說我居心叵測,難道你心裡就沒鬼?你整天把門主拴在你家裡,不肯讓我們孝敬一天兩天的,你打的又是什麼樣的主意?難道當我們全都是瞎子,一點都看不出來嗎?”
姚海濤被汪鐵城戳破了心事,老羞成怒,專挑汪鐵城話裡的語病攻殲:“你先不用跟我說這些子虛烏有的廢話!你剛剛詛咒門主英年早逝,得了心臟病早死早託生,我倒要問問你是什麼居心!”
汪鐵城已經氣得火冒三丈,跳腳道:“照你的意思,是說我汪鐵城大逆不道,想要謀權篡位不成?你不用在門主面前耍這種挑撥離間的花招,門主的眼睛的是雪亮的,當然不會受到你這隻老狐狸的挑唆!門主你說是不是?”
姚承思聽幾個老頭吵的太歡,隱隱有把矛頭指向自己的趨勢,早已溜之大吉。凌陽則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正剝開一粒松子送進嘴裡,聞言笑道:“汪叔叔說得很對,姚老爺子說的也沒錯,錯只錯在我一個人的身上,放着這樣兩個溫柔體貼、宜室宜家的漂亮女孩不知道追求,偏要傻了吧唧地做一隻單身狗,你們說說看,我這不是犯賤嗎?”
汪鐵城心地爽直,聽完凌陽的話,頓時呆住了:“您說我的女兒溫柔體貼,還宜室宜家?門主您是不是不小心瞎了眼……”
凌陽:“……”
旁邊一位年紀稍長的門徒,見汪鐵城和姚海濤吵得烏煙瘴氣,實在不忍看下去,插言道:“鐵城,你不是說打探到了金花的消息,要及時彙報給門主知道嗎?能不能先暫時放下你那個宜室宜家的女兒,還是先說說正事吧!”
凌陽剝了一大把榛子仁,正一把填進嘴裡,順便拿起杯子,把已經沒有了沒味道的淡茶一飲而盡,滿足地長出一口氣:“你們接着吵,吵架纔是正事!”
汪鐵城見凌陽不悅,狠狠瞪了姚海濤一眼,這才堆起笑臉,把自己獲悉的有關夜店的消息,簡要爲凌陽敘述了一遍。
汪鐵城的手下,有一些是江界市出了名的城狐社鼠,大事辦不了,打探起市井中的各類消息來,卻是綽綽有餘。江界道兒上的各類真假小道消息,都是有心人懷抱着各種目的散播,無一不是通過從這些人的口中傳出來的,耳目最是靈通。
根據這些人傳回來的消息,就在昨天上午,金花夜總彙突然對外宣佈易主,原本的室長李勇俊不知去向,夜店裡曾經的二號人物鄭老鼠,接管了金花大權,遣散了原本所有的工作人員,把店裡的“公主”們恢復了自由之身,分別接替了夜店的管理和服務崗位。
鄭老鼠一直跟在李勇俊身邊,對於夜店的經營輕車熟路,生怕引起各方面勢力的不滿,連夜走訪了本區域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包括稅務所和警務分局的大小領導,還有在本區域常年收取保護費的幫派首腦,都收到了鄭老鼠的鉅額賄賂。這些大人物紛紛表示,即使李勇俊離開,也會全力支持鄭老鼠的經營活動,絕不會暗中下絆子。
一些護衛找到了金花被遣散的前工作人員,得知李勇俊似乎惹上了厲害的對頭,不得已躲到了平壤,尋求背後軍方大佬的庇護,避開仇家的追殺而已,這才暫時把金花交給鄭老鼠打理,而且做出放棄夜店的樣子,其實只是放出了一幕煙霧彈,想要矇蔽仇家視線的一種手段,李勇俊早晚還會回來的。
俗語有云,三人成虎。說的是一件事只要經過多人的口口相傳,一定會走了樣子。被遣散的金花工作人員,把鄭老鼠開會時的話聽懂了一大半,經過並不靈光腦袋的推理,把情況傳得完全與現實不符,撲朔迷離的流言蜚語,卻正好爲甜寶和花朵兒掩藏行蹤,提供了最好的掩護,這是花朵兒一開始根本不會想到的。
金花夜店所在的區域,本就是江界市公認的紅燈區,沒有人樂意和這個區域裡的黑道生意人較真,這些黑道分子之間,經常會展開狗咬狗的地下火拼,情況複雜。今天死掉一個,明天又有兩個人跑路,本就是很正常的事。
所以不僅道兒上的人,對於夜店易主不感到驚訝,就連警務室的人,都懶得理會這種江湖上尋常發生的小插曲,金花的變故,只是在江界市的江湖上,濺起了一個小小的浪花,很快便沒有人再注意。
當然,凌陽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