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出去!”容睡鶴這時候已經走到高密王妃不遠處撩袍落座了,看到這情況,皺着眉,語氣冷淡的說道,“我要單獨跟王妃說事情。”
“我兒要跟母妃說什麼事情?”高密王妃看着兩個侄女,尤其是趙桃媗頗爲委屈的離開後,挑了挑眉,有些驚訝,“就算不想讓桃媗聽,好歹也溫和點,你看方纔都把她嚇着了!”
不過王妃說是這麼說,心裡卻有點隱秘的竊喜,因爲之前幾天看容睡鶴跟趙桃媗似乎特別要好,以至於把自己這個生身之母都比了下去了,不想這會兒有要緊事情要說了,到底還是信任自己這個生身之母,而不是讓趙桃媗也留下來的。
只是接下來容睡鶴一句話卻讓她愣住了:“我想娶康昭縣主。”
“……康昭?!”高密王妃瞠目結舌了好一會,才道,“鶴兒,你這幾天不是跟桃媗……”
“盛家老爺子想給康昭推薦宜春侯做夫婿。”容睡鶴冷冰冰的說道,“我想着我容貌並不在宜春侯之下,只不過宜春侯生長富貴,穿着打扮很有一套,擔心被他比下去,這纔跟兩位趙小姐請教了下這一類的講究。”
他沒有直接質問王妃爲什麼將“親上加親”的事情瞞着他,但語氣中流露出來的不滿,已經很明確的表達了他對於容趙再次結親的反感。
高密王妃臉色微微一白,知道自己這次是把事情給辦砸了,她迅速的分析了一下,心說:“還好桃媗跟鶴兒的事情沒有公佈,這會兒就叫停也不難。就是這麼做得讓桃媗受委屈了,卻要好好的安撫她一番纔是。”
這才小心翼翼的解釋:“母妃以爲你沒有心上人,想着桃媗模樣姣美,知書達理,跟你還是嫡親表兄妹,若能在一起,也是件好事,故此跟你外祖母商議之後,尋了理由接她們姐妹過府小住。之所以沒告訴你,也是吃不准你是否喜歡她,故此打算讓你們順其自然……既然你打算娶康昭縣主,那母妃過兩天就送她回趙府吧!”
容睡鶴平靜道:“那我等會去客棧住吧!”
“這是康昭縣主的意思?”高密王妃聞言下意識的皺了下眉,心說盛家那女孩兒,這妒性也忒重了點了吧?趙桃媗就算跟容睡鶴成不了,那也是自己的嫡親侄女兒。難道就因爲自己跟秦老夫人想過親上加親,以後容睡鶴都要跟趙桃媗到死不見不成?
卻聽容睡鶴說道:“這是我自己的意思,盛家老爺子怕趟進朝堂爭鬥,非常不贊成將孫女許配給我。所以我越發要小心翼翼,以免被他抓了把柄去!”
“……那,母妃明天就喊她們回去?”高密王妃聽的心裡很不是滋味,自己百般討好這兒子,容睡鶴卻到今日都沒喚過她一聲“母妃”呢,卻對盛家這千依百順的……不免就想到,兒子現在就對盛家這樣着緊了,將來盛惟喬進了門,得嬌縱成什麼樣?
別說像嫡親侄女趙桃媗那樣心疼自己了,那是不給自己臉色看就不錯了吧?
不過她雖然覺得盛惟喬不如趙桃媗好,卻更不敢違逆容睡鶴的意思,這會兒就用商量的語氣道,“畢竟是你嫡親表妹,之前也是咱們家主動邀她們過府小住的。總不能等下出了上林苑,就讓她們回去吧?這樣趙家的臉朝哪擱?左右也就一晚上的功夫。”
“那我等會就不回去了。”容睡鶴聞言,淡淡道,“左右也就一晚上的功夫,我隨便找個地方對付一下也就是了。”
“這怎麼能行呢?”高密王妃對盛惟喬更不滿意了,這還沒進門,就把自己兒子管成這個樣子,回頭容睡鶴還不得被欺負死?
她按捺住不喜,試探着道,“你要是擔心盛家那邊會反對,這樣,母妃親自去跟他們商量……”
“不行!”容睡鶴立刻否決,“這是我自己做的承諾,若是王妃出面,豈能不被認爲是我裝模作樣?!”
他懶得跟王妃就這個問題糾纏,想了想就說,“我之前在城外置了個莊子,好些日子沒去看過了。這樣,等會宴散之後,我正好去那莊子上看看。今晚就在莊子上歇了。等趙家兩位小姐離開之後,我再過去。”
容睡鶴對趙家姐妹沒多少惡感,因爲這姐妹倆也是不知道他跟盛惟喬的事情,又有長輩的意思,這纔來親近他的。
他厭煩的是高密王妃沒告訴他這倆女孩兒到高密王府小住的真正原因,導致了盛惟喬跟他的翻臉。
方纔他好不容易纔把盛惟喬哄好呢,這會兒自然是能離趙家姐妹多遠,就離趙家姐妹多遠,以免被盛老太爺抓到把柄,將盛惟喬勸的再次對他起了疑心。
所以考慮到今天就把趙家姐妹趕回去,確實很難讓倆女孩兒下臺,也就索性自己避出去了。
高密王妃聽他一口一個“趙家小姐”的,瞬間聯想到自己,就是心酸:“你們是嫡親表兄妹啊!至於這樣見外嗎?雖然母妃對康昭縣主不熟悉,可是能夠得到太后娘娘還有皇后娘娘垂青的女孩兒,難道不應該溫柔善良、寬容大度麼?”
“康昭當然是溫柔善良寬容大度的,所以我越發不想委屈她。”容睡鶴神情冷了下來,寒聲道,“總不能說,因爲康昭溫柔善良寬容大度,所以就無所謂她膈應不膈應吧?”
王妃察覺到他不高興了,不敢再說,只得心情沉重道:“雖然不知道你那莊子在什麼地方,但你既然好些日子沒去看過了,這麼突然過去,那邊肯定沒什麼準備!所以你還是不要去了,母妃等下去找趙家人商量下,讓桃媗姐妹先回去吧。”
“王妃不是說這樣趙家面上不好看?”容睡鶴道,“還是我住出去吧。”
他這麼說卻是忽然想起來,趙桃媗的親爹,如今做着懷化將軍的趙適,是北疆軍中僅次於孟伯勤的實權人物。
而在他的計劃中,北疆會是非常重要的一環,所以沒必要的情況下,卻也不想跟趙家交惡。
反正對他而言,別說是去自己莊子上住一晚了,就是在長安城中哪個角落裡找地方對付一晚上也不是什麼大事……早先在海上的時候,山洞他都是一住多少年。
“這事兒等會再說吧!”高密王妃嘆了口氣,說道,“現在先說你跟康昭的事情……以前你提都沒提過的,母妃一直都以爲你將她當妹妹看待,這……你這麼忽然一說,母妃也是一頭霧水,你能說仔細點麼?”
容睡鶴道:“也沒什麼仔細不仔細的,總之我就是要娶她。”
想了想又說,“盛家老爺子是非常反對的,不過她自來是她父母的心肝,她的婚事,卻不是老爺子就能做主的。因爲娘……我是說她的親孃馮夫人,這會兒正懷着身子,大概是在七月裡生產。所以最近這幾日,她就要收拾東西先回南風郡去了。”
“我打算跟她一塊前往,好說服她的爹孃,順便也把之前在那裡的一些雜務給辦掉。”
高密王妃聽到他失口的那個“娘”字,心裡更難受了,對着養母喊娘喊的那麼順口,爲什麼到現在對着自己這個親孃,就是不肯叫呢?
她不敢深想這個問題,只說:“我兒這樣出色,盛家斷沒可能不答應的。之所以拒絕,想來是因爲朝斗的事情了。然而這一點的話……盛家若是一定不肯相信,只怕是很難說服他們的。”
高密王妃嘴上說着爲兒子考慮的話,心裡卻巴不得盛家別答應纔好。
容睡鶴不知道她的心思,不過就算知道了也無所謂,他從來沒打算讓高密王府爲他當家作主,此刻就說:“這些我都會自己解決的,之所以跟王妃說,是想請王妃這會兒就爲我預備起來,回頭盛家那邊點了頭,就立刻辦婚事……我接下來可能會很忙,手底下也沒有適合操辦這些事情的人,所以也只能麻煩王妃了,卻不知道王妃可否幫這個忙?”
王妃心情複雜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你要成親,母妃怎麼可能不出面操辦?!”
容睡鶴道:“那麼開銷……”
“開銷當然也是母妃出了!”王妃努力告訴自己不能生氣,這兒子流落在外太久,跟自己有隔閡是正常的,自己應該慢慢來……但最後還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哽咽道,“你……你非要這麼跟母妃見外嗎?母妃盼了十五年,才把你盼回來,只要你想要的,母妃哪怕粉身碎骨都要爲你弄到。何況是你的終身大事?難道你還想自己拿銀子出來,讓母妃給你張羅不成?!你這是把母妃這個生身之母當成什麼人了?!”
她泣不成聲,容睡鶴卻只平靜的看着,過了會,見她稍微冷靜點了,才淡淡道:“盛家是南風郡三大勢家之一,康昭的爹孃這些年來一直就她一個女孩兒,所以一直愛的跟眼珠子也似,吃穿用度都是講究了再講究。所以……我迎娶她的排場也不能小。我的意思是,無論是在南風郡還是在長安,都要力求奢靡纔是。這個花銷只怕不是一點點,我是不打算省的。”
高密王妃氣的一拍案:“他們盛家在南風郡再怎麼呼風喚雨,到底只是一個下郡的勢家而已!母妃我出身的趙家四代簪纓,當年嫁入皇室,衝着面子,趙家也是想方設法的湊下十里紅妝的!這些東西以後遲早全部都是你的!”
聲音一低,“至於王府的產業那就更多了!畢竟天下皆知,你皇祖父在時,是屬意你父王承位的,雖然礙着羣臣反對未能成功,駕崩前卻將衆多皇室底蘊統統交給了你父王……不然你以爲你父王是怎麼跟孟氏鬥到現在的?!”
“難爲你還覺得,不自己貼銀子,母妃連場像樣的婚禮都給不了你?!”
容睡鶴簡短道:“我非世子!”
“……你母妃我還沒死!!!”高密王妃按着胸口,覺得自己快要被這兒子氣死了,難道這孩子天生的鐵石心腸不成?自己這些日子這麼用心的哄他,今兒個在元家叔侄的事情上更是當衆掌摑親生女兒也要護着他,竟然還是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她深呼吸了幾次,才冷靜下來,咬牙切齒的說道,“王府的銀子要怎麼花,這會兒還是你母妃我說了算!!!別說你大哥大嫂,就是你父王,也只有聽着的份,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