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戴府,悄悄回頭看了眼,見戴府的人大概太生氣太震驚了,都沒有跟出來瞧的,盛惟喬就忙不迭的把刀遞給公孫喜,同時小聲埋怨他:“你快點接過去!這刀多少斤啊,簡直沉的不像話!我要不是這兩日跟着吳大當家練習弓馬,力氣大了點,方纔別說拿起來指着他們幾個了,簡直拔都未必拔的出來……那可不成笑話了?!”
公孫喜接過刀,看也不看一個利落的還鞘,乾咳道:“郡王妃氣勢太足,我有點發怔,忘記了。”
他其實真正想說的是:剛纔他差點把這郡王妃當成了容睡鶴。
嗯,論氣勢,盛惟喬比容睡鶴露出真面目時肯定要差不少的,到底後者是真正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主兒。
但是,這種憑空污衊之後上門鬧事還理直氣壯理所當然的做派……實在是,太熟悉了。
“難道這位大小姐其實是塊良才美玉,只是因爲出身太好,被盛家給耽擱了?”公孫喜默默的想,“如果這位跟吳大當家一樣生在匪窩,估計這會兒就算沒坐上大當家的位子,也差不多了吧?”
他忽然感到壓力山大。
作爲容睡鶴的首席心腹,就算容睡鶴先有了烏衣營,跟着得到玳瑁島全體投奔,又陸續接收了桓觀瀾的遺澤,這會還添了個吉山盜,尤其是樂羊文受到容睡鶴的重用後,連許連山都悄悄提醒他,要注意穩固自己的地位,免得被後來者居上。
但公孫喜覺得,就算自己只會聽命行事,做點打打殺殺的差事,憑着跟容睡鶴打小的情分,怎麼也不可能被冷落的。
其他不說,就說容睡鶴手底下高手不少,卻獨派了他來保護盛惟喬,可見信任與倚重。
畢竟跟着容睡鶴的老人,都知道這位主兒對盛惟喬有多重視多寵愛。
所以,現在當這個在容睡鶴心目中地位比自己還高的郡王妃,表現的比自己還出色後,那麼自己還有什麼意義?!
公孫喜感到有點慌,他可是想追隨容睡鶴做大事的,可不想給盛惟喬一直做侍衛啊!
問題是,除了一身武功外,感覺在獻策方面,連盛惟喬都不如,這這這……回頭容睡鶴萬一覺得妻子乾的非常不錯,讓他繼續給這郡王妃差遣,那???
公孫喜是心事重重的回到刺史府的。
刺史府中,容睡鶴同樂羊文早已派人候在門口,看到盛惟喬一行人回來了,就請他們去書房說話。
“康昭,你真是太讓我們驚訝了。”一進書房,容睡鶴就親自給盛惟喬斟了盞茶水,笑道,“我聽說應敦的事情後,正與樂羊先生商議要怎麼安撫底下人呢,結果你這麼一弄,我們都不用去說什麼了。”
到底這世道,男子三妻四妾是等閒事,公孫應敦成親前夕睡個清倌人,要不是有人推波助瀾,壓根就不算什麼事。
畢竟公孫應敦只是在青樓梳攏,又沒有說把人弄回那座公孫府去給吳大當家添堵的。
相比密貞郡王妃因爲追查此事而遇刺,要不是樂羊文這邊知道“遇刺”的真相,這會兒就該吳大當家帶着女衛上門來請罪,不該聽着風言風語就信以爲真,以至於中了幕後之人的毒計,害的盛惟喬陷入險境了。
如此,吉山盜一干人怎麼還有底氣給他們的大當家討公道呢?
“樂羊先生不怪我就好。”盛惟喬朝丈夫點了點頭,有點不好意思的跟樂羊文說,“其實這事兒本來應該得到您幾位的准許再做的,只是我去問應敦的時候,他那個傻的,被人家騙的團團轉,壓根就沒什麼證據,若是就那麼查下去,只怕反而中了幕後之人的設計。當時也是靈機一動,同阿喜私下商議玩了這麼一出,想的就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樂羊文很溫和的看着她,微笑道:“吉山盜從歸順郡王開始,大家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郡王妃說這話,豈非見外?”
盛惟喬因爲聽容睡鶴推測,這位前任盜匪軍師,很有可能同自己祖父有舊,對他就格外尊敬些,是當成徐老侯爺那樣的世交家長輩看待的,此刻連忙說道:“哪裡,若非先生還有大當家兩位的慷慨襄助,我方纔在戴府,可沒那底氣用刀指着他們三個將軍要交代的。”
“你用刀指着他們?”容睡鶴樂道,“康昭,你拿的是誰的刀?時間久麼?可別累着了手?”
“你當我是豆腐做的呢,我有那麼孱弱嗎?!”盛惟喬立刻假裝忘記自己剛纔對公孫喜的抱怨,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我跟你說,我這兩日跟吳大當家學弓馬,進展非常的順利。等回頭到可以出獵之後,你冬天的大毛衣服,說不得還要指望我!你當我還是那個閨閣裡嬌養的小女孩兒,見到片墳場都嚇的不行嗎?!”
想想又覺得不對,怒視着他,“這事兒過去有幾年了,我都忘記跟你算賬了!!!”
“……嗯,所以你去戴府,最後是怎麼跟他們說的?”容睡鶴見勢不妙,趕緊轉移話題,“他們又是怎麼回答的?”
盛惟喬看在樂羊文在場的份上,沒有繼續追究他,只狠狠瞪了他一眼,複道:“還能怎麼說?當然是要個交代了!我鬧了一場,甩完話就走了,他們沒吭聲。”
就說自己接下來的打算,“刺客這事情我想着一定要落實了,反正就是要他們給交代,他們撐不住,正好把孟家乾拖下水!”
“如此他們依着你找刺客,然而刺客本來就是你派過去的,西疆軍裡找不出來,卻可以弄的他們雞飛狗跳?”容睡鶴生怕她繼續替墳場練膽的事情,趕緊道,“如果他們不肯找刺客,你就抓住這點繼續鬧,還可以讓我上表朝廷彈劾他們?必要時甚至用這藉口直接解除他們的兵權之類?”
盛惟喬說道:“要是平時,折騰他們也還罷了,反正這三個吃空餉是出了名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這會兒北面烽火連天的,固然你說最近看不出來茹茹會繞路西疆,可我心裡總是不定。我想着即使西疆軍被他們糟蹋的不像話了,到底是大軍,還是不要太亂的好。”
就沉吟,“我看還是要找刺客,畢竟彈劾什麼的,西疆距離長安這麼遠,一來一回,說不定就有變數。何況那三個如今投靠了孟氏,孟氏在朝中不可能不替他們斡旋的,這得折騰到什麼時候呢?”
“而找刺客的話,他們不找,咱們就自己來!”
“趁勢將他們手底下的人摸個底,那些兵痞什麼的且不管,能戰之士,正好收攏到手底下。”
“終究這裡是邊疆,沒有一支規模足夠的驍勇之師,實在很難讓人心安!”
她說到此處,詢問的望向容睡鶴還有樂羊文,“不知你們以爲如何?”
“郡王妃所言字字珠璣,在下沒有任何可以補充的。”樂羊文撫着鬍鬚,笑呵呵的說道,“到底是盛駿豪的孫女兒,大有令祖父當年的風範!”
駿豪是盛老太爺的字,因爲老太爺的年紀,這稱呼已經很久沒人用了。
就是盛惟喬這親孫女兒,還是愣了愣纔會過意來,就趁勢打聽:“先生可是與家祖父相識?”
“有過數面之緣。”樂羊文卻也不諱言,微微一笑,說道,“說起來我們還動過手……也是不打不相識吧。”
他眼中流露出一抹緬懷,“都是多年前的往事了,估計他也未必還記得。”
“祖父時常跟我們說他在軍中的事情呢!”盛惟喬一面說着一面努力回想,就是盛老太爺是否講過跟他不打不相識的人?
不過想了半天也沒蹤影,只好尷尬道,“不過講給我們聽的,大抵是他怎麼收拾茹茹的故事。正經袍澤之間的事情,都是同徐老侯爺還有敖家老太爺這些長輩一塊感慨,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常常跑開玩耍,卻沒有怎麼聽。”
樂羊文笑着說道:“那畢竟不是你們的經歷,覺得沒意思是常理。”
他似乎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緊接着就說,“雖然郡王妃應對巧妙,但無論倪寄道三人,還是孟家乾,手中都是有着兵馬的,尤其孟家乾,左右說不得還有孟氏暗中派遣的高手。所以郡王妃接下來還是不要輕易出府,免得當真被人算計。”
盛惟喬也是這麼想的,此刻自然不會反對,點頭道:“先生放心,馬上就是密貞的生辰,我得給他預備下,本也無暇出府的。”
“這會兒事情一件接一件,生辰就不要辦了。”一直笑吟吟看着的容睡鶴,聞言就說,“一來我忙得很,未必分得出這個空;二來這會兒益州城裡正錯綜複雜的,你要給我擺宴,孟家乾之流,萬一也登門來要道賀,咱們總不好把人拒之門外。而那些人進了府之後,誰知道會不會又弄出什麼風波?所以還不如安安靜靜的過去,回頭等局勢穩定了,咱們再弄熱鬧點,可好?”
樂羊文贊成道:“郡王所言極是,畢竟郡王還年輕,長安那邊的王爺王妃都在不說,上頭的太后娘娘總也算郡王的祖母。若是郡王這會兒爲了自己生辰大肆慶賀,勞心勞力不說,回頭也少不得被人非議。”
盛惟喬對於生辰原本看的也不是很重要,只不過之前成親不久,趕着她自己生日,容睡鶴是忙前忙後的給她張羅了的。
這會兒到了容睡鶴的生辰,當然也想盡盡心了。
此刻見容睡鶴跟樂羊文都反對操辦,且也合情合理,想了想就說:“嗯,那就不辦……那到時候我親自下廚,給你做幾個小菜,就當慶賀吧!”
容睡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