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反擊

收到容睡鶴信箋後的次日,公孫夙帶着欒玉嗣與邵言,秘密拜訪了孟氏。

他受到了遠遠超過他身份的接待,鄭侯親自出面,與他深談了足足半日,最後還暗示最近他的上司有點事情,可能會致仕,鄭侯本人認爲公孫夙很適合接替上司的差事。

再次日,公孫夙又帶着欒玉嗣跟康貴去了高密王府,待遇、證據、承諾……與鄭侯府如出一轍。

“高密王可真狠!”回去的路上,一直堅定的認爲容睡鶴就是謀害公孫老海主的真兇的欒玉嗣,都忍不住感慨,“鄭侯與密貞畢竟毫無瓜葛,還是政敵,再怎麼不擇手段的使絆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這位可是密貞的親爹啊!”

“親爹算什麼?”康貴冷笑,“郡王的親孃都靠不住呢!就算那位高密王妃身子骨兒不大好,也不愛跟人來往,長年扃牖後院,打從西疆告急到現在,這都多少日子了?!她要是還什麼都不知道,豈不是跟死人沒什麼兩樣?那麼她有站出來爲郡王說話麼?真虧她當初口口聲聲說疼愛郡王,到頭來還不是選擇了看着長大的嫡長子?”

嘆口氣道,“倘若郡王將來事成,八成還要封他們爲太上皇、皇太后……就算不讓他們當權,場面上的榮養卻是少不了的。這年頭岸上講究百善孝爲先,攤上爹不疼娘不愛的命,做兒子的也真是苦命!”

欒玉嗣哼道:“倘若密貞當真謀害了老海主,他這對親生父母,能不能活着看到他登基都是個問題,還妄想沾光?!”

他們議論着回去了,從這天下午開始,有關公孫夙對義弟容睡鶴生出疑慮的傳言,開始出現在街頭巷尾,爲本就塵囂甚上的謠言推波助瀾,使之更上層樓。

盛府徐府得知此事,非常的憂慮,寧威侯徐子敬特意藉着請親家吃茶的理由,邀了公孫夙過府小聚,爲容睡鶴說話:“這孩子雖然做事手段有時候確實激烈了點,卻最是知恩圖報的。他時常主動提起公孫氏的恩惠,對玳瑁島上下都是感激在心!怎麼可能謀害老海主呢?這必然是高密王跟孟氏忌憚密貞如今前途大好,故意弄出來的謠言,親家可千萬別信!”

公孫夙沒打算跟容睡鶴勾心鬥角,也就直接跟他說真相了:“這事兒我跟密貞已經通過信了,如今卻也是不得已爲之!因爲密貞好歹遠在西疆,長安這邊再怎麼敗壞他名聲,西疆那兒他剛剛大敗茹茹、又拿出郡王妃陪嫁來幫助災民重建的功勞與口碑,不是那麼容易動搖的。倒是我,不是我怕死,只是一旦如今我有個三長兩短,依着那兩家的做派,八成要講是密貞殺人滅口了。”

“屆時死無對證,密貞豈不是連日後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故此無論是密貞還是我自己的想法,都是暫時同那兩家敷衍着。”

徐子敬這才釋然,跟他賠禮:“原來如此,是我孟浪了!”

“親家這也是關心我們兄弟。”公孫夙笑了笑,他跟徐子敬雖然是兒女親家,但自來也不是很熟悉,主要是一個官一個匪,天然就不太合得來,何況公孫夙跟容睡鶴是結義兄弟,容睡鶴呢又是徐子敬的世侄女婿,錯着輩分,稱呼起來難免尷尬。

是以這會兒說清楚之後,稍微坐了坐,也就告辭了。

當然離開的時候,大家都作出不歡而散的模樣來。

徐子敬事後將經過稟告了盛老太爺、馮老太爺還有自家爹孃,四位老人經過商議之後,一致認爲做戲要做全,假如公孫夙沒有說明緣故,他們肯定不會只讓徐子敬出馬就作罷,於是接下來很是糾纏了公孫夙一番。

他們的打算是至少糾纏個四五次,四位長輩都要出面,才顯得逼真。

結果才做好了這個決定呢,容睡鶴的反擊就開始了,來勢洶洶,惡毒之處,比起高密王賣子還有過之而無不及:直指高密王的心肝世子容清酌!

“你聽說了沒有?高密王膝下的嫡幼子,擱十幾年前王爺膝下子嗣昌盛那會兒,都是頂頂聰慧的密貞郡王,當年何以流落在外?”

“什麼人販子什麼不當心,那是王爺的嫡子,天子的親侄,其他不說,就說他生身之母高密王妃,那可是趙家大小姐,沒出閣的時候就名滿長安,據說先帝親自做媒,都是好說歹說了多少日子,才讓趙家勉爲其難的鬆口允婚!”

“這樣的一位娘娘,她的親生骨肉,能不是一落地就前呼後擁的一羣人?!”

“人販子別說拐走密貞郡王了,怕是從人縫裡遠遠的瞅一眼,都是沒門啊!”

“這麼着,這位郡王之所以流落在外,顯然就是有內奸!”

“我跟你說啊,這個內奸,不是別人,就是王府裡頭那位至今還頂着孝順體恤寬厚待下名聲的世子!”

“不相信?”

“莫名其妙沒了的莫側妃他們更可疑?”

“唉,你這真是不動腦子!”

“都說了,密貞郡王的親孃可不是王府什麼角落裡的小妾,那是王爺正妃、孃家自有來頭的!”

“那位王妃在密貞郡王宣告‘夭折’前,可是一直親自掌管閤府的!”

“她那樣的出身,還能讓側妃在自己眼皮底下作妖?”

“也只有世子,是王妃的親生骨肉,能夠讓王妃毫無防備了!”

“什麼?被王府冷落在外的二王子容清醉很有嫌疑?”

“容清醉只是嫡次子,當時也才十歲,他能做什麼?他就是算計了密貞郡王,長幼有序之下,世子之位輪得到他嗎?他要謀害,也應該是謀害世子纔對!”

“也就是世子自己,雖然佔了長子的身份,卻資質平庸,那些庶出子表現出色也還罷了。偏偏王妃又給他生了個聰慧非常的嫡弟!”

“而王爺那時候,啊不,直到現在,都跟孟氏斗的死去活來,你們說,能不想要個能幹的兒子幫襯着分憂麼?”

“倘若密貞郡王跟世子一樣一直在郡王跟前長大,正所謂上陣父子兵,哪裡還有世子的事兒?”

“所以啊,密貞郡王這一‘走丟’,沒了出色胞弟的對比,世子這地位可不是穩固了?”

“不但如此,莫側妃那些人的‘時疫’啊,八成也跟這事兒有關係……爲什麼?因爲世子平庸啊!”

“前面講了,高密王妃可不是好欺負的!”

“本來王妃有密貞郡王這個出挑的親兒子,自然不憷莫側妃。”

“可是這個小兒子說不見就不見了,當年莫側妃給王爺生了那麼多兒子,還有侍妾所出的子嗣,據說大部分都比世子能幹。這麼着,王妃不動手,難道看着側妃還有侍妾的兒子,爬到自己兒子頭上去,再母以子貴的輕慢她不成?!”

“‘時疫’之事過後,高密王迄今後院清淨,只得王妃一個,膝下也寥落的只剩了嫡出子女。”

“對於世子來說,豈非是一箭雙鵰之計,既剷除了眼中釘的胞弟,又借生母之手幹掉了庶母、庶出弟弟們,從此無憂無慮,坐等承位?”

“只可惜天理昭昭報應不爽,誰能想到密貞郡王非但沒有糊里糊塗的死在外面,被王府認回不說,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大展拳腳,這會兒在西疆厲兵秣馬的,眼看着氣候就要成了,世子可不就是坐不住,生怕當年的真相揭露出來,所以急急忙忙的弄了個郡王謀害義父的說辭出來,意圖對胞弟趕盡殺絕?”

“一派胡言!簡直就是一派胡言!!!!”高密王府內,聽着底下人打聽來的流言,高密王差點沒氣死過去,“世子素來溫文爾雅,孝順體恤,多少次在孤跟前爲密貞那逆子苦苦求情,更幾次三番的主動提出將世子之位讓給密貞……密貞非但不念長兄恩情,反而恩將仇報至此,孤就知道這個逆子活着不會是什麼好事!!!”

老管家小心翼翼的提醒:“王爺,您得趕緊拿個主意!郡王這次做事做的很絕,這消息乃是從孟氏那邊傳出來的。孟氏樂見王府骨肉相殘,所以根本就是不遺餘力的宣揚!本來咱們世子就低調,外頭哪裡瞭解?要是當真信了這話……對世子可是不利啊!”

容清酌可不是容睡鶴這種靠能力就能撐起一派勢力的人,他最大的優勢除了嫡長子的身份之外,就是衆口交讚的品行了。

倘若失去了名譽,打擊絕對是致命的!

畢竟趙適到現在都承認這個大外甥實在是個好孩子,腳下還不是誠實的站到了容睡鶴那邊?

“這謠言根本就是胡扯,連道理都不通!”高密王一口氣摔了整套茶具,才勉強冷靜下來,冷笑着說道,“既然講世子資質平庸,當年密貞那逆子流落在外時,他也才十四歲,卻是怎麼設下這樣複雜的計謀的?而且王妃對密貞疼愛無比,若果世子謀害了密貞,王妃這些年來還能跟世子相處如常?!”

“你派人去外頭好生駁斥下這種無稽之談……再加派人手去西疆好生宣揚下所謂的愛民如子的郡王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孤看他那些戰績還有關心黎庶的事兒,十成十是注的水!!!”

他以爲找到了破綻,誰知道老管家欲言又止了會兒,到底還是硬着頭皮說了出來:“王爺,關於世子資質平庸卻能夠想出這樣設計密貞郡王的計謀的緣故,謠言說,這都是因爲……因爲世子得到了岳家戚家的指點!”

“至於王妃……謠言裡沒講,但市井中的無知之輩,都猜測是因爲王妃只要穩坐正妃之位,保證世子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其他都不計較了!”

“還說……還說王妃這些年來的臥榻,指不定是牽掛密貞郡王,還是心虛?又或者是做出這樣的姿態來,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了,王妃也能有理由推脫責任,依舊站在令人同情的立場上?”

“郡王,這些說辭裡頭肯定有孟氏那邊的引導……”

高密王聽着,氣的簡直想吐血!

這壓根就是趕盡殺絕,矛頭看似直指世子,實際上高密王夫婦不說,連世子的岳家戚家都不放過啊!

“這畜生到底有沒有心肝?!”他一腳踹翻鐵梨木螭紋卷頭案,憤然咆哮,“針對他的事情全部都是孤做的,世子除了給他求情就是想給他讓位,他要報復儘管衝着孤來,拿世子開刀算個什麼?!啊?!”

不止高密王替世子容清酌感到委屈,其實就是盛老太爺聞訊之後都有點遲疑:“據說高密王世子還有世子婦對喬兒夫婦都不壞……密貞這麼做,未免有些寒了長兄長嫂的心了?”

但無論馮老太爺還是徐老侯爺,都覺得他想多了:“喬兒夫婦跟世子夫婦統共就沒怎麼相處過,不過是些面上情,私下裡他們是怎麼想的誰知道?畢竟世子一面說着疼愛弟弟,高密王偏袒他給的好處,他什麼時候客氣過?”

“再者高密王畢竟是密貞的生身之父,密貞直接對付他,難免在孝道上爲人詬病。”

“倒是從高密王的軟肋世子入手,既保全了父子情誼,又達到了讓高密王罷手的目的……說句不好聽的話,除了桓觀瀾這一件之外,高密王這次算是把密貞的底細都抖了個乾淨。之所以不提桓觀瀾,也未必是顧念父子情誼,只怕是忌憚着那位的手段!甚至連咱們喬兒曾經爲海匪所擄的話都講出來了,這是幾個意思?!”

馮老太爺面沉似水,“這根本就是想敗壞喬兒的名節!也虧我家那老婆子現在不在長安,不然非拉着我去王府跟高密王拼命不可!做公公的行事齷齪到這地步,活該連累他看重的世子身敗名裂!”

“……”盛老太爺聽的訕訕的,賠笑道,“親家,我就是怕密貞總是變本加厲的報復,心性如此激烈,將來會走上歪路……怎麼說也是咱們自家孩子,哪有胳膊肘朝外拐的呢?”

馮老太爺心說,你要是當真胳膊肘不朝外拐,老子至於放着好好的晚年不過,跑這異鄉來跟你蘑菇?!

他含糊了幾句,就提出:“密貞既然已經反擊,咱們做長輩的,總不能什麼都不做!之前謠言傳密貞乃是謀害公孫老海主幫兇時,公孫海主不是去了孟氏還有高密王跟前請問的嗎?既然如此,這會兒上上下下都在說世子乃謀害了密貞的真兇,咱們豈能不去王府弄個清楚,同世子當面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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