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依琳被送進市立第一人民醫院,聞訊的李玉芳在門口遇到了齊老爺子,扶着人就連忙往住院部走。等他們到了住院部的時候,童依琳後背上的傷已經處理好了,雪白的紗布將童依琳整個背部包裹起來,因爲吃了止痛藥的關係,童依琳趴在病牀上睡得很熟。
李玉芳走過去,掀開童依琳身上的被子看了看。眼眶瞬間就紅了,齊老爺子坐在一旁的沙發上輕聲問道:“怎麼樣啊?很嚴重嗎?”李玉芳埋頭摸了摸臉,轉過身對齊老爺子說道:“沒什麼大事兒,您老別擔心了。”齊老爺子跟童天成的關係素來就好,這麼多年對童依琳沒少疼愛,李玉芳一直就把他當做親人看待,老爺子現在年歲大了身體也不怎麼好,李玉芳也不想他多擔心。
“你別哄我!”齊老爺子手裡的柺杖輕輕在地上點了點,看着病牀上的童依琳滿臉心疼。
“齊晟這個不中用的東西!在那裡也保護不住人。”話音還未落,那邊齊晟就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來,一邊對齊老爺子說:“是是是,是小的不中用,這不,我處理完牧場那邊的是事馬上就過來請罪了嘛。”
李玉芳坐在病牀邊,見到齊晟笑了笑。齊老爺子還是一副吹鬍子瞪眼睛的暴躁樣子,齊晟連忙過去賠笑:“哎喲老爺子您消消氣,等小琳琳醒了,我任她處置好吧?她說東我不帶往西,她說上山我絕不下海,行吧!”李玉芳被齊晟這不着五六的樣子逗笑了,開口說道:“行了老爺子,這事兒又怪不到小晟頭上。依琳待會兒醒了要是見你不高興,她又得自責了。”齊晟打了個響指,攬着齊老爺子的肩膀說道:“還是李姨心疼人,爺爺,給李姨個面子,來,笑一個。”
齊老爺子一巴掌扇過去,瞪着眼睛說道:“小兔崽子,跟誰說話呢這麼沒大沒小的!”齊晟捱了齊老爺子一巴掌也不在意,老人家本來也沒使勁。李玉芳低頭看了看昏睡的童依琳,問道:“小晟,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兒?”齊晟看了看兩個長輩,說道:“點火儀式的時候林家的小幺不知道怎麼就摔了出來,依琳爲了救她才受的傷。”
齊老爺子聞言皺眉道:“意外還是有心地,得去查查。好好地站在平地上怎麼就往火堆摔過去了。”齊晟點點頭,那邊李玉芳又問道:“誰送依琳過來的?”齊晟回道:“昆謹,陸震東那個……陸震東被我留下幫忙處理剩下的那個爛攤子了。”齊晟本來想說陸震東那個人渣,反應過來齊老爺子還在所以到嘴邊的混蛋兩個字又給吞了回去。不過就算這樣齊老爺子也不滿意,皺着眉說道:“你都過來了他怎麼還不見人影?”
齊晟笑笑沒說話,他本來也沒管陸震東去幹什麼了,拉他留下幫忙也只是不想他在童依琳面前太活躍。病牀邊的李玉芳聽見是昆謹送童依琳來的醫院,心下就是一震,想了想還是問道:“那……昆先生現在在哪兒?他幫這麼大忙,也得感謝感謝他纔是。”齊晟聳聳肩說道:“
誒,沒怎麼注意。要不我出去找找。”
“不……不用了,你忙這麼久也累,總有機會見到的。”李玉芳說道,齊老爺子又在病房裡坐了一會兒,見童依琳短時間不會醒,就讓齊晟送他回去。李玉芳將齊老爺子送到醫院大門口,看着他們上了車才轉身往病房走。
李玉芳一推開病房的門,就見童依琳的病牀前站着一個年輕男人,那人一手搭着黑色的西裝外套,白色的襯衣袖子挽在手肘處,正低頭查看着童依琳背上的紗布。李玉芳在門口愣了愣,然後推開門走了進去。
那人聽見有人進來,擡頭往門邊看去。李玉芳看着那張年輕又透着熟悉的面孔,輕聲說道:“昆謹?!”昆謹站在病牀邊,看着李玉芳不說話,眼神有些冷。
當初他媽媽會從頂樓摔下來,就是因爲這個女人。就算他父親、周圍的人乃至警察都告訴他,那只是個意外,但是昆謹還是將自己母親的意外身亡歸結到眼前這個女人身上。如果不是她,自己的媽媽不會跑到頂樓天台上去,當時天台上只有她們兩個人,發生了什麼也只有她們知道。這個女人,是昆謹深恨童家的原罪所在。
李玉芳感覺到昆謹對自己表露的明顯的恨意,之前他假扮“張先生”騙她賣了童公館,原以爲他會放過童家,可是之後聽了陸震東跟她說得那些話,知道他一直想要吞併童氏,看着眼前這個年輕人,她控制不住心裡的警惕與芥蒂。
“你怎麼會在這兒?”
昆謹與他的父親太像了,眉眼間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同時他也跟另一個女人很像,李玉芳這輩子都忘不了那個女人。忘不了她摔下天台時驚恐的叫聲,還有她歇斯底里喊的那聲我恨你。
當初他來買房子的時候,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
昆謹見李玉芳一副防備的模樣,心中多年蟄伏的那頭巨獸又開始咆哮,他根本沒辦法跟這個人呆在同一個空間裡。昆謹面無表情地往房門前走,錯過李玉芳時,李玉芳突然喊道:“昆……先生,我們聊聊,好嗎?”
昆謹推門的手一頓,眼神冷然地看了李玉芳一眼,森然說道:“我跟你有什麼聊的?聊聊當年我媽是怎麼死的嗎?”李玉芳一怔,臉色瞬間慘白,嘴脣哆嗦着似乎想說點什麼,但是昆謹並不給她這個機會,推開門走了出去。
李玉芳靠着牆壁有些痛苦地閉上眼,果然是這樣,她錯了,她、昆家還有黃家都錯了,他們怎麼能忘記當年出事的時候那個躲在衆人之後的孩子呢?他們怎麼能忘記,大人能輕易接受的事情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是怎樣的創傷呢?
那個孩子,那個孩子是來爲他媽媽報仇了嗎?李玉芳捂住眼,原本被她忘卻的過去又開始在她眼前閃現。空曠的天台,面容姣好卻神情瘋狂的年輕女人,那天吹過她臉頰的風,還有她撲過去用盡全身力氣,卻怎麼也拉不住的往下墜落的人。所以……這一切
都是因爲她嗎?李玉芳想,因爲自己所以女兒也好父親也好還是家族企業也好,都在遭受磨難。而這一切的根源,造成這一切的自己卻被他們牢牢地保護在身後。
李玉芳步履有些艱難地走到病牀前坐下,童依琳趴在病牀上人事不省,露出的側臉蒼白沒有血色,眉間隱隱有些皺痕似乎睡夢中也在承受痛苦,李玉芳捂住臉,無聲地哭泣。
童依琳醒過來的時候只覺得背上火辣辣的疼,像是有火種在自己皮膚上面燃燒一般。她咬着脣忍了半天,還是被忍住輕輕叫了一聲。
“依琳,你醒了?”一旁的李玉芳聽見病牀上的動靜,連忙走過來輕聲詢問。童依琳偏過頭,見李玉芳臉色不太好,眼眶紅紅地只當她是因爲擔心自己哭過了,所以有些虛弱地對李玉芳笑道:“媽,我沒事了,你別擔心。”
見童依琳慘白着一張臉還試圖安慰自己,李玉芳又是心疼又是難受,對童依琳說道:“光知道說自己沒事,不看看現在你都是什麼樣了!醫生說了,最近你只能趴臥,就算難受也把這幾天忍過去,啊。”
童依琳想回答,無奈背上的疼痛感實在太強,她也不願李玉芳見她疼得面容扭曲的樣子,只能將臉埋進枕頭裡。李玉芳按下牀頭的呼叫鈴,叫來醫生給童依琳檢查傷口。醫生護士在病房來來來回回,李玉芳靠在一旁,看見醫生將童依琳背上纏好的紗布解開,露出裡面黑紅的血肉,上了藥再用紗布纏好。李玉芳錯開眼,有些不敢看。
換完藥之後童依琳有些疲憊地舒了口氣,上完藥的傷口處傳來涼涼的感覺,緩解了一部分疼痛感。童依琳轉頭看見李玉芳一臉痛苦的樣子,伸手拉着李玉芳的手說道:“沒事的媽,就是看着嚇人一點,你又要照顧我又要照顧爺爺怎麼忙得過來,回去歇會兒吧,我這裡沒事的。”
李玉芳坐到童依琳旁邊,拍了拍她的手說道:“你這個樣子我就算回去了也休息不好,還不如在這裡陪你,反正你爺爺就在樓上,要去照看他也方便。”童依琳見李玉芳態度堅決,也不再去勸她。李玉芳抓着童依琳的手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問道:“依琳,你跟昆謹的關係……到底怎麼樣?”
童依琳聽到李玉芳提到昆謹,下意識有些緊張。她乾笑兩聲說道:“怎麼……這麼問?”李玉芳說道:“只是……看到他送你來醫院覺得你們……也許關係不錯。”童依琳趴在枕頭上出了會兒神,緩緩說道:“不好不壞。”李玉芳也不知聽清沒有,抓着童依琳的手怔怔地發呆。童依琳覺得李玉芳有點奇怪,剛想開口詢問就見李玉芳站了起來,對她說道:“我上樓看看你爺爺,你好好休息,待會兒我回家熬點湯給你送過來。”
“哦,好的。”童依琳看着李玉芳離開病房,她明顯感覺到李玉芳的情緒很異常,卻不知道是因爲什麼讓她這麼焦慮不安。止痛藥的功效漸漸顯現出來,童依琳迷迷糊糊地墜入夢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