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上去,殺死那些蒙古騎士!
這些人都是蒙古大汗的怯薛軍,殺得一人,就等同於殺死一個千戶。這些人是從無數蒙古部落裡抽調出來的好手,殺盡了他們,能讓半個也克蒙古兀魯思的貴人和那顏們撕扯鬍鬚,劃爛面龐,像狗一樣日夜嚎哭不停!
巨大的喜悅,讓張信渾身都在顫抖,彷彿身上的每根骨骼、每一條血管都在呼喊着,催促他勇猛向前。
張信在加入定海軍之前,乃是桓州的鎮防千戶。他的祖父是天會年間燕山漢軍的隊將,父親則在海陵王完顏亮設立的威烈軍裡做到副將。
雖然滿門上下皆死,還被迫背井離鄉,可這身份和資歷依舊讓張信自矜。他始終不把定海軍裡這些小卒子、假和尚、中都城裡的地痞之流放在眼裡,也因此始終都沒得到郭寧真正的重用。
直到定海軍連續幾次打敗強敵,張信眼見將士氣焰升騰,忽然醒悟。
大金國的名臣大將,對着蒙古軍的時候,連屁都不算,唯獨郭六郎有這手練兵、廝殺的本事。那我跟着郭寧殺蒙古軍,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此時此刻,張信眼看着好幾個蒙古騎兵倉惶奔來,幾乎要仰天大笑。
身爲定海軍一員,我期待的不就是此刻的情形麼?蒙古騎兵被我們圈起來了,他們現在是死路一條!當日蒙古鐵騎殺我們如割草,今日輪到我殺他們如割草了!
在張信的帶領下,定海軍將士們大步向前,迎着蒙古騎隊殺上去。
叮叮噹噹一陣亂響,瞬間有好幾支箭矢打在張信的甲冑上,但半數都彈開了,還有半數也沒能傷到他,頂多帶來一陣刺痛。
蒙古人還是那些蒙古人,弓箭還是那些弓箭,轉眼間威力差了那麼多,是因爲蒙古騎兵的心亂了,他們在害怕!
一聲怒吼之後,張信箭步向前,用足了力氣揮刀。這一刀砍在了一匹戰馬的脖頸上,切斷了厚實的肌肉,刀鋒嵌在了骨骼裡。戰馬慘嘶着奔了幾步,倒在地上,蒙古騎兵猝不及防,下半身被戰馬壓住了。
戰馬的體重和慣性,將他的一條大腿猛往後撅,小腿肚幾乎反向搭上了肩膀。劇痛讓這個蒙古騎兵趴在地上慘叫起來。
這慘叫聲落在張信的耳裡,實在太悅耳了。他幾步跟了上去,用力抽出卡在戰馬頸骨的長刀,順勢一揮。那個剛纔還在呼叫的蒙古騎兵瞬間身首分離。
在他揮刀的同時,更多將士直接越過了他,向着蒙古人衝殺。
“結陣!結陣!不要亂來!”張信這時候還沒忘了號令,提着大刀狂喊。
“提控,耽擱不得啊!”王麻子湊近了張信叫道:“你看!”
張信一擡頭,便看到中軍方向連綿的車陣霍然展開了多條通道,通道里如狼似虎地殺出了大批士卒。他們人人身披重甲,手持大斧、鐵錘,是定海軍六總管直屬的精兵!
“混蛋!老汪的人要來搶風頭了!”
張信忍不住大罵,轉頭就對着部下將士們喝道:“都傻了嗎?蒙古人亂成了這樣,你們還結什麼陣?索性以亂對亂,殺個痛快!”
這話聽得王麻子白眼亂翻,但他顧不得和張信多說什麼了。沒錯,蒙古人亂成了這樣,他們已經不再是可怕的殺戮者了,這一個個的,都是戰功啊!將士們全都在往前衝!
張信四十多歲了,年紀不輕,但日常打熬筋骨不歇,依然身手矯健。他很快就再度衝到了最前方,不斷揮舞大刀,將眼前的蒙古騎士砍殺落馬。
在他的帶領下,往這個方向奔逃的數十名蒙古騎兵轉眼就潰逃了,在地上留下了很多死人和死馬。從車陣方向折返過來的蒙古人見張信等人來得猛惡,下意識地繞道。
他們橫向撥馬的時候,還在向着張信等人射箭。將士們不斷有人中箭,箭簇砸在甲冑上的叮噹聲、貫入軀體的噗噗悶響此起彼伏。但這根本阻止不了將士們的衝殺!
整座定海軍的大陣,此刻宛如一張龐然巨口,而從四面向內擠壓的將士,就是巨口中的獠牙利齒。在利齒的絞殺下,試圖四散的蒙古騎兵從各個方向被擠壓回來,可他們又無法及時地恢復建制,只能亂哄哄的四處亂竄亂殺,試圖找尋其它缺口。
從中軍方向看去,軍陣內部的包圍圈不斷縮小,但包圍圈裡的蒙古人宛如沸水,猶自絕望掙扎。
他們畢竟是一千多將近兩千的蒙古騎兵,畢竟是大蒙古國百裡挑一的精銳,畢竟是成吉思汗麾下戰無不勝的怯薛軍!
包圍圈越小,就顯得蒙古騎兵的數量越多。
張信好幾次衝得太靠前,反而差點被蒙古人圍裹,小腿中了一槍。幾名親兵將他拖了回來,他急喘幾口氣,擡頭只見眼前騎兵密集地周旋,不停地射箭,不停的用彎刀砍殺。
他們的砍殺動作非常老練,那不是靠着苦練能達到的程度,而是在戰場上無數次用敵人的脖頸訓練出的。既流暢,又高效,幾乎讓近距離目睹的定海軍軍官們有些羨慕。
他們的箭矢也漸漸恢復了準頭和力道,顯然這些蒙古人開始從鐵火砲造成的巨大驚恐中恢復。
但那沒有用了,他們敗局已定。
在張信連聲催促之下,親兵將他腿上的傷勢簡單包紮過。他跳起來跺了跺腳,冷笑道:“老馮不夠狠心,打不動了!看我的!”
一聲嚷過,他帶着數十名士卒再度前衝。
蒙古人偶爾能擊退定海軍幾次,卻阻不住定海軍四面闔攏的勢頭。轉眼間,包圍圈繼續縮小。
這對蒙古騎兵造成了極大的妨礙,因爲他們最大的優勢徹底沒有了,他們的馬匹完全成了累贅!
定海軍從每一個方向不斷向前,用長刀砍,用長槍刺,用弓箭亂射,用鐵骨朵或者鐵棒掄砸。雙方距離如此接近,又沒有閃轉騰挪的空間,每一次交手,都有定海軍士卒或者怯薛軍的騎士滿身噴灑血雨。
地面上人和馬的屍體一層摞一層,定海軍將士踏過軟綿綿的屍體,踏過噼噼啪啪作響的血泊,繼續壓迫敵軍!
一個怯薛軍的百夫長吼聲如雷,將自己手裡奪自党項人的銳利長劍連環揮舞。党項人擅長鑄劍是有名的,這柄長劍寒光如電,彷彿一個個光圈綻開,瞬間逼退眼前敵人。但他身邊兩側的蒙古將士都在後退,於是他暴露在了陣線外頭。
一杆長槍從側面貫入他的脖頸,槍尖撕裂骨骼和血管,從脖頸另一側透出半尺多長。這百夫長眼睛暴瞪起來,竭力想轉身看一看是誰幹的。但是,當刺中他的定海軍士卒把長槍一拔,他立刻就四肢僵硬,栽倒在地不動了。
另一名拔都兒本來藉着百夫長的掩護,持弓矢不斷射擊。百夫長一死,好幾名定海軍甲士衝上前來,有人揮着鐵棒,“砰”地一聲將這個拔都兒的戰馬頭顱砸爛。
拔都兒落馬之後,立遭一名定海軍的好手迫到近處,揮動長槍連連戳刺。這人的槍法真是不錯,眨眼就在拔都兒身上造成了十幾處貫通傷口,鮮血狂涌,染紅了一片地面。
持槍的士卒渾身浴血,也不知在陣上幾進幾齣了。
他殺得性起,大笑着踏過拔都兒的屍體,繼續向前邁步。才走幾步,忽見前頭人影晃動,待要再刺,卻發現那人影穿着自家熟悉的、定海軍的戎袍。
士卒收回手裡的長槍,愣了愣,轉眼往四周看看,想要再找其他的敵人。
過了會兒,他愣愣地問:“沒有了?”
“沒有了……”張信邁步上來,有些得意,又有些佩服:“這些蒙古人倒也真是死硬。一直到最後,纔有幾十個人嚷着要投降……結果將士們手滑,把他們全都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