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聲響起,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嫋嫋,不絕於耳。這琵琶聲簡直有一種魔力,讓聽到的人深深沉浸於其中,她手中撥動的似乎已不是琴絃,而是人的心絃。琴音勾動往事,讓整個閣樓上的人都沉默不語。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碗筷,專心的聽這女子演奏琵琶,剎那間整個酒樓安靜了下來,窗外的麻雀停留在房檐上久久不願離去。
聽琴,已經不單單是樂曲,是一個人說話,一個人低聲的耳語。
梵瘋目不轉睛的看着這女子,一時間竟然連琵琶聲已然停了下來都沒有發現。周圍的人更加聽癡了,如此的韻律加上如此的美人,還有誰能不癡。
“姑娘的曲子果然不錯。”梵瘋道。
這女子微微從凳子上站起道:“旁人都說我的曲子不錯,可我卻不知道怎麼個不錯法,公子可否一說?”
“這個我知道!”梵瘋還未答話,那旁邊坐着的人就已經站了起來,止不住激動道:“姑娘的曲子極富感情,其中的情愫已經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簡直是一首人間難尋的曲子,讓人聽後身心愉悅,難以自制啊!”
這女子聽後卻並不答話,讓這男子略微有些尷尬,不過這些人好歹都是有身份的人,雖然女子並未答話,但卻仍是面帶笑意的看着這女子。
“公子你認爲如何?”女子對着梵瘋笑道,似是剛纔並沒有聽到那男子的話。
“姑娘的琴技好是好,不過其中似是帶着一些愁怨和悲傷,如此下去姑娘可要小心傷神啊。”梵瘋輕聲道。
這女子微微一笑,“沒想到公子果然能夠聽出我琴中的感情,現在能夠讀懂這首曲子的人,已經不多了。”
梵瘋哈哈一笑:“我只是隨便說的,沒想到還真的蒙對了。”
“公子這隨便一說可了不得,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的曲子嗎?”這女子突然問道。
梵瘋搖搖頭:“雖然聽這曲子不錯,可地獄這麼大,我怎麼能分辨出是哪個地方的呢?”
女子輕聲笑道:“這曲子原本就不是地獄中,而是來自地獄的另外一個世界,那個地方似乎被人稱作是人間呢。”女子盯着梵瘋笑了起來,她笑起來簡直美麗到了極致。
梵瘋一怔,緊緊的盯着這女子,從第一次在酒樓上見到女子的時候,那個時候剛剛和火禁軍發生了衝突,梵瘋已經才用了易容術,可這女子還是隱晦的點出了他的真實身份,現在這女子又提到了人間,梵瘋頓時謹慎下來,這種時候他不得不謹慎,他來自於人間的事情,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姑娘說的我好像有些聽不懂呢,什麼是人間?”
“公子既然不懂就算了,小女子就此離去了,如果日後有緣的話,我們自然還會再次相見的。”說罷這女子懷抱琵琶轉身下樓了,身後的兩個小丫鬟也跟着走了下去。
再看梵瘋,面陳似海。
他現在幾乎已經確定了,這女子肯定知道一些什麼,不然她絕對不會突然提到人間,先是彈奏這首曲子,再由這首曲子說到人間,看似尋常,實則暗含玄機。但這女子僅僅是提了一句,並未對他進行任何威脅性的話語,卻讓梵瘋摸不清楚頭腦這女子到底是想要幹什麼。
“吃飽了,咱們走吧。”梵瘋道。
“那個姐姐好像喜歡你呢!”崇凡兒笑道。
“這種事情可不要瞎說。”梵瘋道。
“走吧,咱們還是離開這飲火城吧。”尚火道人說道。
幾個人離開了酒樓,又回去了住宿的地方在這裡修養了幾日,在這幾日裡,那火女和陳寧還是沒有醒來。梵瘋他們踏上了回去的路途。
一路上無話,他們平安的抵達了崇風城,崇風城和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任何變化,反而還變得更加繁榮了,梵瘋笑道:“胖子那傢伙很擅長這樣的事情,他還真是個當官的料。”
說着幾個人大笑起來,來到崇風城的中央。
見到了胖子和蟻后等人,他們都很高興,蟻后似乎更加妖嬈了,梵瘋一看就知道蟻后的實力又有精進,至於那萬壽通天龜則每天都躺在院子裡曬着太陽,悠然自得。梵瘋並沒有把他們收到萬獸欄裡,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他也就任意他們出入自如了。
聽了梵瘋講述在飲火城發生的種種之後,衆人都吃了一驚,沒想到那飲火城竟然如此險惡,胖子更是嚇的冷汗直冒,道:“幸虧本王子沒有去,本王子要是去了,肯定是必死無疑啊。”
回到崇風城之後,梵瘋並沒有閒下來,現在他不是這一城之主,而是四城之主,還有荊棘城、魔巖城和毒嵐城,梵瘋把這幾個城都轉了一圈,發現自己安排的人將這幾座城市管理的井井有條。
最後他來到了毒嵐城,毒嵐城並沒有什麼異樣,看來自己佔領毒嵐城的事情獄主們和冥界中的人還不知道。
他到毒嵐城裡轉了一圈,發現毒嵐城中有一條黑影正在毒嵐城裡來回的轉悠,很快就引起毒嵐城中一陣騷動,許多人都追着這黑影,可這黑影的速度實在太快,衆人根本追不上,那黑影就消失不見了。
梵瘋微微一笑,身形晃動出現在一處衚衕,那黑影直接撞在了他的胸膛上,梵瘋一看,笑道:“大黑,玩兒夠了沒?”
大黑擡頭一看是梵瘋,頓時大叫道:“你丫的去哪了,把我放這裡,現在毒嵐城裡的人都認識我了,我偷吃東西越來越難了!”
梵瘋哈哈一笑道:“毒嵐城裡的人受罪也受夠了,咱們走吧。”
“去哪裡?”大黑擡頭看着梵瘋。
“總不能光讓毒嵐城裡的人受罪吧?”梵瘋笑道。
“那好,反正這裡的糖葫蘆我也吃煩了,現在城裡都沒有人敢賣了,我只能吃一些劣質的山楂。”大黑叫道。
梵瘋道:“走,那我帶你去另外一個城市,那兒的糖葫蘆多着呢。”
大笑聲中,梵瘋帶着大黑離開了這裡,現在大黑的身體比以前又有長高,膚色也越發的黝黑,大黑雖然是鬼王,但卻像個孩子,現在長得也越來越壯實了,而且境界竟然還在穩固的提高,隱隱約約有到獄主中期的程度。
梵瘋突然後悔沒有讓大黑跟自己一起去飲火城,不然的話哪裡會被逼到那種地步。
梵瘋最後把大黑放到了魔巖城,這座城市比毒嵐城還有大,還要繁榮,梵瘋甚至想過把大黑放到飲火城,但那座城市太大了,而且在西北方異常重要,飲火城主死了的這件事情肯定很快就會被獄主們和冥界中之後,所以那飲火城他也不敢輕易打主意。
大黑進入到了魔巖城,來到一個新的環境簡直如魚得水,這裡的人都沒有任何防備,大黑進入到裡面簡直就成了一尊大神,可謂是“無惡不作”,最苦的可是魔巖城中那些賣糖葫蘆的人,他們可能又要改行去做別的買賣了。
梵瘋回到崇風城中,一切都在安然有序的進行着。
一天他突然感覺到夜行旗中有了一些異動,他身形進入到夜行旗中,那火女已經醒來了,此時正站在夜行旗漆黑的空間中。梵瘋看着她,並沒有說話,手型一動,這女子就從夜行旗中被傳送了出來。
“這是哪裡?”剛一出來,女子看着周圍的人來回瞅着,顯然這裡對她來說是個極爲陌生的地方。
“這裡是崇風城。”梵瘋看着她,總是覺得禹夕就站在自己面前,那種在人間時的感覺重新席上心頭。
“飲火尊者呢?”女子道。
“他死了。”
“他死了?”這女子驚的一捂嘴,顯然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答案。
“對,他死了。”梵瘋笑道。
“我還以爲我死了。”這女子說道。
梵瘋道:“你不會死的,因爲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絕不會讓你死的。”
女子的臉頰似是有些紅暈,隨即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你叫什麼名字?”梵瘋道。
女子搖搖頭說道:“不,我沒有名字,我從有意識之時,就只知道自己的身份是火女,對其他的事情一無所知。”女子眼中顯現出迷茫之色,似是對以前的事情什麼都想不起來。
梵瘋點點頭:“你和我一個朋友長得很一樣,若不是你完全沒有她的記憶,我甚至會以爲你就是她,最初我的確是將你當成了她。”
女子看着梵瘋,道:“你是因爲和我長得很一樣的那個女子才救我的?”
梵瘋搖搖頭道:“你難道沒有童年的記憶嗎?”
女子搖搖頭道:“沒有,我對自己的以前似乎一無所知,我有時候甚至認爲自己一出生就是這麼大,我似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當我醒來的時候,飲火尊者告訴我我就是火女,我是天下的火之主。”
梵瘋思索了一會兒道:“那好吧,你的傷勢剛剛好,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女子嗯了一聲,梵瘋叫一個人領着這女子將她帶到了自己的屋子中。
此時尚火道人也來到了他的身後,“你爲什麼對這火女如此關心,而且在飲火城中的時候看你的樣子,你似乎認識她?”
梵瘋點點頭:“嗯,是一個熟人,只不過很久沒有見了,有些懷念。”
尚火道人說道:“最近我一直有一件事情想對你說,卻不知該怎麼開口。”
梵瘋道:“什麼事情儘管說。”
尚火道人緩緩道:“自從到了飲火城,我纔有一種極爲親切的歸屬感,這是我在任何地方都沒有感受到過的,我本身修煉的便是火屬性,大概也只有那飲火城,纔是我最終的歸屬。”
“所以你想要去飲火城?”
尚火道人點點頭道:“對,我想以後都在飲火城中生活,那裡地下有豐富的熱源,火屬性充足,是我們這樣的人最好的歸宿地。”
梵瘋笑道:“那是當然,既然你想要去,那就去吧。只是那尚火洞……”
“我這次之所以回來,也正是因爲尚火洞,我準備打理好一切事情之後,再前往飲火城。”
“我知道。”梵瘋笑道。
尚火道人似是有些不捨,畢竟和梵瘋相識這麼久,雙方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事情,是有很深的感情的。
半個月後,尚火道人離開了崇風城,離開之前,他又去了一次崇風城的郊外,那裡有一座矮矮的墳頭,這裡正是崇風陽的墳墓。他和崇風陽是師兄弟,兩人爭鬥了無數年,卻沒想到崇風陽竟然提前他一步先行離開了。現在兩個人的爭鬥終於停止了,可沒想到竟然是以這樣的方法而結束,就連尚火道人也沒有想到。
如今物是人非,等到崇風陽真正的離開了,尚火道人才回憶起以前所經歷的每一件事,從小他們就生活在一起,崇風陽無論什麼事都壓他一頭,就連師父最喜歡的也是崇風陽,崇風陽更是比他更有悟性和資質,提前他一步跨入城主境,在屠城大會上一舉成名,成爲了崇風城的城主,名利雙收。從那個時候起,這對從小就互相對比的師兄弟,那種“仇恨”似乎也越來越深。但這種仇恨,卻似乎和別的仇恨不同,也正是這種“仇恨”激烈着尚火道人不斷的前行。
“沒想到就算死你也要比我先走一步,果然我始終落後你一步。”尚火道人口中喃喃道:“如今我也要離開崇風城了,去過我想過的生活,不知道以後還不會回來,不過我只要回來,就一定會來看看你。”尚火道人對着崇風陽的墳墓不斷的低語。輕風中帶着一絲離別的傷感,天空竟然開始微微下起小雨,尚火道人的身形在小雨種微微顫抖,他臉龐上留下兩道濁水,誰也不知道這究竟是雨水,還是他眼中的淚水,就連尚火道人自己也分不清楚了。
片刻之後,太陽出來了,雨停了,尚火道人回頭看了一眼崇風城,他轉身離開了這裡,朝向飲火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