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吳竹齋不得不起勁的叫喚道,一邊他用力的下手推搡起來。
“哦喲”,忽然眼前這個躺在臥鋪之上的客人毫無徵兆的叫喚道,只見他一雙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吳竹齋的馬甲,有些惶恐的意味隱含在了其間了。
“趙買辦講啥借雞生蛋”,醒過來的程麻皮生氣的嘟囔道:“都是虛頭”。
雖然講程麻皮醒過來了,不過顯然他還沉浸在噩夢之中似的,“鄙人以爲洋人不會搗糨糊”,他有些昏沉沉的講道:“洋人人前蠻有腔調的,哪曉得…”。
“洋人?”,吳竹齋驚異道,伊聽得有些勿歡喜了。
吳竹齋的嗓門就跟看見失火了似的,“這位先生”,沒高沒低的叫嚷起來道:“洋人們又弄啥花頭?”。
吳竹齋記得眼巴巴的瞅着拍賣會跟自己不搭界了,正在懊惱的辰光,忽然聽有人講洋人不是東西,又轉而歡喜起來了。
忽然程麻皮擡起頭這麼的一瞧,只覺得面孔浪向一紅,“哦喲”,他有些失驚的叫嚷道。
“這個不是上海總會裡頭碰到的吳掌櫃的嗎?”,程麻皮心頭嘀咕道。
阿曉得?今朝上海灘滿世界的華洋地產界都曉得了這個出了風頭的炒房客。
不過伊“風風光光”的,跟儂有啥搭界的,阿對?
“好在鄙人沒有在裡廂跟伊照面”,程麻皮不好意思之餘,忽然有些慶幸的心下嘀咕道。
講起來程麻皮也跟吳竹齋一樣,尋去上海總會裡頭搗糨糊,哪曉得被新沙遜洋行的趙伯韜瞅在了眼裡。
不過這邊老到的趙伯韜並沒有貿然行事,他去找到了大班雅各布,提出若是以後取得了徐愚齋的地皮,何不交給程麻皮建造,只是先決條件是需要他先行墊資。
程麻皮不曉得的是雅各布聽到這裡,滿意的頻頻點頭,伊這個洋人尋思到剛剛離去的法蘭西兵
艦,就跟在自家裡頭一樣,來去自如,如今來自海上的戰火說不定哪天就會燃燒到了上海灘上來了。
在利潤和風險的天平上,那頭雅各布沉吟了半晌,“慷慨”的同意趙伯韜的建議,需要轉嫁一部分風險。一番權衡之後,他覺得采納自己得力手下趙伯韜的這個建議。
哪曉得在上海老城廂裡頭尋人的趙伯韜,不偏不倚的,就在悅來客棧外頭,尋着了這個同胞程麻皮唻。
程麻皮還記起清清爽爽的,好心的趙買辦對自己講啥“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還講啥要發洋財,都得借出鈔票出來,才能體現出誠意出來。
其實程麻皮是曉得的,在營造行當裡廂,跟洋人蓋房子,那是要墊資的。
再講了,伊趙買辦那是擡舉自己,程麻皮擡頭一瞧詫異的望着自己的吳少掌櫃的,有些沒腔調唻。
“哪曉得後頭趙買辦尋來講啥出了事體”,程麻皮一邊心頭嘀咕道:“講是今朝上海灘地皮市道勢頭不明朗,要收緊頭寸唻”,一邊對着越來越驚疑的吳竹齋又是一笑,着實有些自行慚愧起來了。
“這個客人,鄙人好像是在哪裡廂見過的”,這辰光吳竹齋尋思道。
啊,想起來了,“在上海總會裡廂”,吳竹齋嘴裡嘟囔道,他分明記起來了。
吳竹齋聽到程麻皮講起來上海總會裡頭的事體,情不自禁有些悻悻的模樣,溢於言表唻。
“啥洋人的拍賣會”,吳竹齋嘴裡輕聲的嘟囔道:“都講有啥花頭,其實鄙人看來洋地皮商們,着實是些滑頭”。
“哦喲”,旁邊程麻皮聽到吳竹齋的抱怨聲,不禁吃驚輕聲叫道。
程麻皮拎不清爲啥眼前這位錢莊少掌櫃的講洋人是滑頭,“吳先生,儂講的是啥?”,他連忙問道。
“程先生有所不知?”,吳竹齋有些煩悶的對着程麻皮嚷嚷道:“其實洋地皮商們
舉牌子的辰光,還不如鄙人爽氣唻”。
好起來吳竹齋念念不忘的,還是險些在啥洋地皮商、大戶面前出了洋相。
這個精明得甚至有些狡譎的鄉下小財東,拎得清的。
“爲啥鄙人明明瞧見洋地皮商們眼熱的模樣,伊一個個也是實力不凡”,吳竹齋疑惑的對着程麻皮問訊道。
“講起來自家光顧着佔位子,偏偏有些忽略了洋商們的花頭”,,吳竹齋自顧的輕聲嘟囔道:“沒想到爺常講的那句話”。
一時間吳竹齋反反覆覆的體會着吳老爺子諄諄告誡的那句商界至理名言,所謂無商不奸。
吳竹齋不由得心頭一動,想起如今上海灘上的華人炒家,伊爲啥一直深藏不露,比方說蜚聲上海灘的南潯四象、寧波方家、李等等,哪一個拔一根寒毛,都比自家的大腿粗。
吳竹齋記起來自己就跟冒冒失失跑到大觀園裡廂的劉姥姥似的,伊洋地皮商就是王熙鳳,囤地的大戶,像雷士德先生,指定是賈母。
其實算起來租界裡廂藝人們唱的灘簧,被前去解悶的吳竹齋聽得爛熟,他認得前頭的,伊賈母,和後頭的王熙鳳,一唱一和的,尋自家開心。
阿曉得?在花團錦簇的大觀園裡廂,最有臺勢的,還數王熙鳳,劉姥姥都能拎得清,何況自己。
這辰光吳竹齋自認爲一眼瞧出了其中有啥蹊蹺,頓時他有些怯怯的瞪着程麻皮,不肯再次講話了。
“這個不老實的鄉下人”,程麻皮見狀,不禁在心頭一聲笑罵道。
儂忘記脫,當初跟着李鴻章的淮軍到上海灘討生活,土得掉土坷垃的辰光,沒少讓西洋國的所謂朋友笑話。
“只是華人一向對各國朋友成見很深”,程麻皮望着吳竹齋心頭也不安生,“今朝天遂其便,送上門來的機會,豈能錯過了?”,他不禁嘀咕道,要講心頭的價格,別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