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嵐胭看着一直站在外屋門口不肯離去的歆堯,揚高了聲音道。
歆堯面上仍是春風般的笑容:“嵐胭妹妹這麼驚慌作甚?我也只是想去問問小姐和六少爺需不需要再添茶水罷了。”
“若是小姐和六少爺需要的話,自是會喚我們的。”嵐胭不肯讓步,她就覺得這個歆堯姐姐不對頭,饒是她再笨也覺得奇怪了。
從最開始被老太太給了七小姐,歆堯隔三差五天還沒亮就出去,然後身上披着晨露回來,就讓嵐胭覺得很怪異,而剛剛被歆堯姐姐抓着手,嵐胭心裡的疑惑就更重。
歆堯姐姐總歸不過只是一個丫鬟罷了,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歆堯姐姐本是老太太身邊的紅人,不至於平日裡要做很多活計,所以歆堯姐姐的力氣該是較小纔是。
連繫起之前歆堯姐姐出門時那種輕手輕腳的程度,簡直就是有武功的人才能達到的境界。
莫非……
嵐胭心裡盤算着,她疑惑的這些地方要不要知會給七小姐呢?
最終嵐胭還是搖搖頭,罷了,先看一陣子吧,七小姐看上去已經壓力夠大了,她不能再給七小姐添煩心事兒。
所以,就由她來幫七小姐防着歆堯吧。
嵐胭心裡燃起了一股鬥志,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好像也有用了,不再是那個只知道埋頭做事,對七小姐沒有任何幫助的普通丫鬟了。
屋子裡,元哥兒剛好吃完一塊糕點,動作溫文爾雅,錦瑟偷眼看了他幾次,怎麼也想不出元哥兒兇着臉打人的模樣。
而且剛剛元哥兒話只說了一點兒,就又沒再繼續。
“歆堯好似是個不大簡單的丫鬟。”元哥兒不經意的說着,嗓音深沉。
“當然不簡單了,是老太太身邊的紅人,也伺候過三姨娘的,服侍人和察言觀色的本領可稱府裡第一丫鬟了。”錦瑟打着趣,聲音也比較大。
屋外的歆堯和嵐胭聽了個清楚,歆堯暗暗地舒了口氣,轉頭拉着嵐胭走回了廚房。
元哥兒感覺到外邊已經無人了,這才繼續剛剛的話,“七妹妹,我是來給你道歉的。”
錦瑟一臉的茫然,元哥跳轉話題的本事真大,一會兒功夫,他們倆之間說的話題是繞來繞去的繞了兩三次。
不過錦瑟還是笑着問:“元哥兒何事要道歉呢?莫不是你偷偷把我東西藏起來了?”
“不,我是認真的。”元哥兒神情肅然,話語裡帶着些激動,竟然順勢就抓住了錦瑟的手。
錦瑟本來想本能的縮回手,但她哪比得過一個男子的力氣?
扭了幾下都掙不開,錦瑟被元哥兒這麼一鬧,已經紅了臉。
元哥兒憋見錦瑟那微微泛紅的模樣,才猛然醒悟,鬆開了抓着的錦瑟的手:“讓七妹妹見笑了,我是個粗人,所以那些禮數總是記不清楚。”
“哪兒的話,元哥兒是府裡最優秀的人,這是大家都清楚的事。”錦瑟不認同的搖搖頭,她說的是實話,元哥兒平日裡上進,努力,對任何事物都十分認真,這是府裡的衆人都看在眼裡的。
聽說過段日子元哥兒就被准許去專門的武學堂上學了,雖然晚了點兒,但憑着元哥兒的資質,被破格直接升入二等武學堂。
武學堂是朝廷辦的學堂,裡邊只有朝裡的達官貴人之家的孩子才能入學,而且只收男子,女子一概不收。武學堂一共分爲五個等級,其中五等武學堂是最差的,都是最最初級的人在裡邊上學,最好的就自然是一等武學堂了,在一等武學堂裡不像二等和二等以下的武學堂有要在那學堂裡待多久的明確規定。
一等武學堂是不限上學時間的,只要能通過考覈就等於是唸完了武學堂的所有課。
而且達官貴人的子弟若是要考武狀元的話,是定要去武學堂的,這也是先帝在十年前立的規矩,新皇登基後,此項規矩依舊保存。
畢竟誰都希望身邊的人能是靠着真本事上來的,但大多數人也明白,武學堂裡水分是頗深的。
不過也只是限於二等學堂以下的那三個學堂,若要從三等學堂升入二等的話,是一定要經過考覈的,縱是有再大的能力也無用。
元哥兒能直接錄去二等武學堂,就已經證明了他的能力。
“還沒恭喜元哥兒過段時間就能去二等武學堂上學了呢。”錦瑟笑着道。
元哥兒搖搖頭,“只是入學太晚。”
“不晚,據妹妹所知,武學堂裡分爲五個等級,每升一級都需要經過十分嚴苛的考驗,元哥兒能直接升入二等就足以證明元哥兒的能耐了。”錦瑟仍是笑着,話語裡也帶了些敬佩。
“七妹妹消息還真靈通,這事老祖母還未來得及與大家說呢,這邊七妹妹就知道了。”元哥兒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
錦瑟心裡一緊,元哥兒這話是什麼意思?她用餘光看了眼元哥兒,見他面上平靜無波,心裡琢磨了一陣,纔開口道:“府裡好事一般都傳得快。”
“別緊張。”元哥兒語氣難得的放柔,“我不是來找你茬的。”
這話出來後,錦瑟才暗暗鬆了口氣。
“七妹妹,我前段時間一直對你有些誤會,不過已經沒事了,誤會解開了,以後你就一直是我的好妹妹。”元哥兒話說得無頭無尾。
錦瑟擡眼看向元哥兒那烏黑的眸子,裡邊閃動着感激之情。
她心裡略微思索了下,莫非……
“明人不說暗話,如你心中所想,只因你救了琴兒。”元哥兒石破天驚的說出錦瑟心裡的猜測。
“元哥兒爲何知道?”既然元哥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那錦瑟也無需遮掩,而且她看得出來,現在元哥兒整個人都是帶着好意的,沒有一絲一毫之前針對她的模樣。
“我爲何不知?前幾日晚上我好不容易憑着關係找到了琴兒被扔去的地方,得知她被賣去青樓的時候,我那一下子真是心膽俱裂。”元哥兒說着開始激動起來,面上也帶着恨色,“母親當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
“還是老祖母體貼人,她人雖然嚴肅了些,但總歸心裡還是疼着我們這些小姐哥兒們。”元哥兒又接着說道。
錦瑟也不打斷他,只是對他說老祖母體貼人那句話,心裡小小的鄙視了下,不過這種事兒她必然不能與別人說,元哥兒知道的話,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的。
她只有一人在作戰,她也無需有人幫忙,因爲她無法相信別人。
只要不在這府裡樹敵就行,錦瑟背上滲了些冷汗,原來前段日子元哥兒竟然心裡對她有極大的不滿,難怪那日上元節她給小姐哥兒們的燈籠,就元哥兒和四姐姐不要。
當時她還以爲元哥兒是不好意思,誰想他竟然是存了心思的。
解開了也好,沒想到她隨手救下琴兒,竟然意外的爲自己謀得了條好路子。
與元哥兒爲敵的話,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錦瑟突然又想起,剛剛嵐胭說四姐姐和元哥兒鬧了不愉快,難道說……
本來四姐姐和元哥兒是結了盟的想對自己做什麼事?而且元哥兒知曉了她幫助了琴兒,所以不再理睬四姐姐?
錦瑟心裡升起一股煩悶,這四姐姐真是好生悠閒,都要嫁人了還不安生,還在那拼命想着辦法給她使壞。
兩人沉默了一陣,元哥兒又開口道:“之前我誤會七妹妹你對琴兒使了壞心,所以才一直對你有些衝撞,我知曉妹妹是個懂事之人,定然不會放心上的。”
錦瑟又望向元哥兒,回道:“誤會解除了就好,妹妹從來不怨恨無關之人,只求接下來的日子能平平安安的……”
平平安安的找到兇手,報仇。
元哥兒眸子閃了閃,終是沒說什麼。
圓桌上的糕點吃了一半,茶也差不多涼了,錦瑟喚了嵐胭進來給換了壺茶。
兩兄妹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聊着天,不時的喝幾口茶,茶香溢滿了整個外屋,錦瑟偶爾的那一兩聲輕笑和元哥兒那爽朗的笑融合在了一起。
外屋裡的氣氛難得的愉悅。
“你對事物的見解力倒令人意外的不錯。”元哥兒說着。
錦瑟抿了口茶,“元哥兒莫不是以爲七妹妹只是個天天拿着針線做女紅的?”
“那自然不是。”元哥兒又爽朗的笑了幾聲,環視了下屋子,接近書桌的地方有許多書擺在一旁,整齊乾淨,但書的數目繁多。
“看來七妹妹很愛看書。”元哥兒又道。
錦瑟笑笑:“只不過是平日裡打發時間的方法罷了。”
“打發時間有很多中方法,許多女子卻不像你這樣,都把時間給用在勾心鬥角上去了。”元哥兒意有所指。
錦瑟無所謂的搖搖頭,“沒人能再害得着我。”
因爲她是死過一次的人……
迎向元哥兒的眼神,錦瑟又道:“不過,也不會有人再想法子害七妹妹,畢竟我只是府裡一個不起眼的人。”
“我從不這麼想……”元哥兒看着錦瑟,話裡帶着堅定。
菊園裡錦瑟和元哥兒正愉快的說着話,氣氛煞是好,而在離菊園頗遠的德園裡是安安靜靜,剛剛三姐兒才從老太太屋子裡出來,大太太就與三姐兒擦身而過的走進來。
“四兒的事妥了嗎?”老太太問。
大太太點點頭,心裡掩不住的落寞:“妥了,已經拿了四兒的生辰八字走了。”
“嗯,三兒的事也要抓緊,畢竟長幼有序。”老太太不急不徐的道。
大太太微一福身,“|老太太,媳婦知道了。”
“你,還要叫我多久的老太太?”老太太說着,面上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