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坐在辦公桌前發呆,他沒料到居然還真有人敢殺到城堡裡來,如果不是夜鶯及時發現,自己只怕已經慘遭毒手了。
這次又是誰?三王姐,還是其他兄妹?要不要這麼急啊,五年的爭王令,現在纔過去幾個月,羅蘭煩躁地拍着桌子,簡直豈有此理,還能不能讓自己好好過冬了?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首席騎士卡特.蘭尼斯推門而入,“殿下,死者身份都查明瞭,八具屍體中有七具是原巡邏隊成員,一人身份不明。另外還活着的兩人,一個被女巫……不,被派恩小姐治療後,仍未醒來。一個已押入地牢,正嚴密看守着。”
巡邏隊?就知道這支由前領主養出來的隊伍靠不住,羅蘭咬牙切齒地想,十個人里居然有八個叛變,不讓這夥人加入民兵隊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那個關起來的,你提醒手下盯緊點,別像上次那樣,又讓人家服毒自殺了!”
“上次……那樣?”
“咳,沒什麼,”羅蘭搖搖頭,看來凌晨被夜鶯叫起,連腦袋都迷糊了,“總之,我要從他口中知道一切,誰主使、誰聯繫、誰收買,這些都交給你去查。”
“是,殿下,”卡特說完後並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單膝跪下,“這次讓刺客潛入城堡是我的失職,望殿下責罰。”
“夠了,你當時不在城堡裡,這跟你無關。”
“那麼……”卡特猶豫了下,“能否告訴我,當時到底是誰阻止了這場刺殺?我從現場看到,他們……”騎士嚥了口口水,“他們似乎都是被同一個人殺掉,而且毫無還手之力。”
“這你都看得出來?”羅蘭好奇道。
“如果勢均力敵,現場不會這麼幹淨,傷口也會各式各樣,”卡特低聲說,“所有人都倒在一間不大的倉庫裡,地上除了血和屍體外,幾乎沒有破壞一個擺放的物件,那些儲存醃肉的大箱子,上面連點劍痕都沒留下。也就是說,那人未藉助任何掩護,就在一塊不大的空地中游走。恕我直言,殿下,這簡直不可思議。”
“原來如此,”羅蘭點點頭,他明白了對方的意思。理論上再強的人被包圍後,都會陷入極度不利的局面——實戰中可不會像電影裡演的那樣,看似是包圍,人仍然一個接一個地上。處於視野盲區的攻擊將尤爲致命。所以以一對多,正確的對策是依靠地形和環境,讓自己始終正面迎敵。
然而夜鶯並不是普通人。
“不管如何,你先去做你該做的事吧。這個人暫時還不能露面,等時機成熟時,我會告訴你的。”
儘管首席騎士對自己忠心可靠,也知道安娜和娜娜瓦是女巫,但羅蘭仍選擇隱瞞下夜鶯的存在。因爲她和另兩位女巫不同,她不屬於自己這邊,留在小鎮的原因僅僅是爲了安娜。她的背後是女巫共助會,遲早有一天會離開這裡。
卡特一臉失落地告退了。
羅蘭能理解他的想法,作爲一名持劍之人,不斷練習着數百年間總結和積累下來的劍術,並引以爲真理。但當看到無法理解的景象時,勢必會對自己產生懷疑——如果劍術能精妙到如此境界,那自己平日裡引以爲傲的又算是什麼?
“我以爲您會叫我出來,”夜鶯顯出身形,她仍坐在辦公桌一角,翹着腿說。
“我也這麼想。要不你乾脆在這裡定居下來吧,擔任我的暗衛,每個月兩枚金龍的薪酬,比安娜多一倍,要不要考慮下?”羅蘭又開始安利道,“房子帶花園,一星期休兩天,每年都有帶薪假——呃,就是邊休息邊拿酬金的意思。”
令他意外的是,這次對方沒有斷然拒絕,而是笑了笑,不可置否道,“我可不能丟下我的夥伴不管。”
“那就都叫過來,等冬天一過,邊陲鎮就要大興建設了,到時候多少人都容得下。而且……女巫也可以不受歧視的行走在街頭,沒人會視你們爲邪惡者。”
“等您做到這點再說吧,”夜鶯聳肩說。
好罷,安利還得看產品,這種事情只能慢慢來。羅蘭轉換了個話題,“娜娜瓦已經安全送回去了吧?”
“嗯哼,她可嚇得不輕。”
王子嘆了口氣,自己被夜鶯叫醒時正是午夜,看到現場後差點沒吐出來。她簡單交代了下事情經過,羅蘭便吩咐她去把娜娜瓦偷偷帶出來。平時只給雞療傷過的小姑娘看到滿身是血的活人,立馬就暈了過去。總之一片雞飛狗跳後,她才滿臉眼淚地治好了巡邏隊長。
爲了不讓他家人察覺,夜鶯還要負責將她帶回去。
當一切忙完時,天都快亮了。
“你對這件事怎麼看?能推測出是我的哪位好哥哥或好姐姐做的嗎?”
夜鶯搖了搖頭,“他們都是巡邏隊的人,唯一的例外者身上也沒有攜帶任何跟身份有關的證物,如果說是收買,任何人都可以辦到……但我覺得,這件事或許跟您的兄妹們沒有關係。”
“爲什麼?”
“因爲太不嚴謹了。一次多人行動,隊伍裡卻起了內訌。失敗後沒有立刻自殺,至少留下了兩名活口。而且當時,他們的表現毫不專業,簡直跟街頭混混一般。這不像您兄妹的作風,倒更像是一起外行人士的謀劃。我想就算我不在,這場刺殺也沒成功的可能性……別忘了安娜就睡在您樓下。”
夜鶯端起羅蘭的杯子,毫不在意地喝了口水,接着說道,“不管如何,您的騎士已經前往地牢詢問口供了,我打賭他很快就會得到真相——比起您姐姐佈下的棋子,那傢伙可是遜色太多了,之前還跪着求我別殺他呢。”
“那名重傷的巡邏隊長……我似乎召見過。”
“是嗎?”夜鶯偏過頭,“我倒覺得您得好好感謝下他,如果不是他一個人纏住了其他傢伙,我也不會那麼快發現地下室溜進了老鼠。雖然不大清楚他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敵人的敵人就是我們的朋友,對吧?”
沒錯,羅蘭想,不過重點不在於他是朋友還是敵人,而是在於夜鶯說的那句話。
——「我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