峽灣,沉睡島。
隨着冬季臨近,掠島而過的海風也愈發寒冷,即使關上窗子,提莉依然能時不時聽到寒風穿過縫隙所發出的尖銳嘯音。
這種時候理應沒多少人願意在屋外閒逛,但事實上,沉睡島的中央廣場上無論何時都有人在歡慶,盛大的篝火舞會已經持續了好幾天,滾熱的魚湯煮了一鍋又一鍋,女巫們各展能力,將廣場變成了一座怡人的樂園。
如果不是還有許多事要處理,提莉也想要加入到這場狂歡中,和大家一同分享教會被擊潰的喜悅。
自從她將這個消息帶回來後,女巫們的生活發生了徹底的改變——不是生活條件起了變化,而是精神上已和之前變得截然不同。每個人都彷彿卸下了肩頭的重擔,眼睛比以往多了一份神采,言行間也能看出明顯的放鬆與自在。
從那一刻起,她們終於不必生活在擔憂與恐懼之下,壓在頭頂的大山轟然倒塌,密佈的陰霾煙消雲散,就算是呼嘯的寒風也無法驅散她們心頭的熱情。
這大概便是羅蘭所說的「解放」的滋味,提莉心想。
就在這時,沉睡島大管家卡密拉.戴瑞敲門走進屋內。
“殿下,願意前往西境的女巫我已經做好了初步的統計,”她在提莉對面盤腿坐下,將一疊名單放到矮桌上,“差不多有一半人報名支援西境。”
“是麼?比我預想的情況要好不少,辛苦了。”提莉笑着點點頭,拿起名單仔細翻看起來。
關於遷往西境一事,五王女對島上女巫的說法是支援無冬城建設,以抵禦一場更大的災難——神意之戰的到來。
爲了讓大家做出忠於自己意願的選擇,提莉沒有隱瞞女巫帝國、聯合會與魔鬼的消息,而是明白的告訴大家,教會不過是聯合會的一部分,人們真正的敵人是來自異界的魔鬼。它們不存在憐憫,也沒有絲毫仁慈,所以幫助西境也是在幫助自己。當然,就算在島上生活,安度餘生也不成問題。
她原以爲許多姐妹會被新的敵人所嚇倒,又或者早已厭倦了與普通人打交道,對不確定的未來抱有疑慮的心情,從而決定待在沉睡島。但從接近一半人數的統計結果來看,那些素未謀面的魔鬼遠不及教會來得可怕,女巫對外面寬闊世界的嚮往之心亦沒有熄滅。
“她們對擊敗教皇的四王子充滿興趣,都想去看看這位剷除了女巫大敵的領主是什麼模樣,”卡密拉無奈地嘆了口氣,“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您的哥哥這個身份也爲他加分甚多,她們把對您的信任同樣轉移到了他身上。”
“你看起來好像並不怎麼放心。”
“當然,他畢竟是貴族,還是一名普通人,和我們有着本質的不同……而且恕我直言,對於利益來說,血緣有時候反而是種阻礙。”大管家微微皺眉,“殿下,我不是在質疑您的決定,也不是在說您的哥哥兩面三刀,但萬一……我是說萬一他所謀求的東西和女巫的利益相悖,繼而像其他貴族那樣再次對我們舉起屠刀,我們該如何是好?”
“我明白你的擔憂,這個決定是我考慮再三後才做出的。”提莉放下名單,握住卡密拉的手,“女巫或許和普通人有所不同,但在神意之戰的威脅下,我們擁有着共同的目標,那就是活下去。與其徹底躲開世俗世界,爲何不趁着這個機會融入它,和普通人形成不可分割的利益共同體呢?當我們的能力深入各個領域,就算羅蘭想反悔和沉睡島的約定,也無法離開女巫的力量了。”
“可是……他會放開對我們的管束麼?”
“就這半年來的接觸來看,羅蘭並沒有對女巫做出任何額外的限制,否則西境的女巫聯盟也不可能毫無保留的支持他。”提莉笑了笑,“而且比起這些大道理,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直覺?”
“嗯……我覺得他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她敲着桌子緩緩說道。
卡密拉愣了一會,最後才投降似的笑出聲來,“想在回想起來,自打認識您起,您的判斷就從未出現過錯誤。”
“這次也會是一樣,”提莉揚起嘴角。
“我明白了,殿下,”大管家撫胸道,“我會盡快完成女巫遷移的準備工作的。”
“麻煩你了。”
五王女心裡清楚,原本出身貴族的卡密拉見多了貴族間的權益相爭與齷齪之舉,早已對這個階層失去了信心。但她卻不知道,羅蘭根本就不像一名傳統意義上的貴族,這點越是深入接觸,提莉就感受得越明顯。不單對女巫的態度是如此,他對任何人的態度都和貴族截然不同——她稱對方爲哥哥,並不是因爲過去那個四王子的關係,而是她單純喜歡這種毫無隔閡,也無偏見的相處。
和羅蘭交談時,總能感到久違的放鬆與舒適,她相信其他女巫也有着同樣的感覺。
“對了,我最近還聽到了一些不好的傳言,”卡密拉換了個話題。
“什麼傳言?”
“跟您帶回來的那些消息有關——有人認爲既然以前女巫曾經締造過龐大的帝國,將所有普通人都納入統治之下,她們也應該仿照聯合會,創造出一個以女巫爲上位者的組織,重新恢復先輩們的榮光。”
“源頭呢?”提莉挑了挑眉,“是血牙會的女巫麼?”
“不……她們倒信奉向強者效忠。西境能夠擊敗看似不可戰勝的敵人,又有伊菲、幽羽和日暮的傾力佐證,那些戰鬥女巫反而是最早報名支援無冬城的一批人。”卡密拉搖搖頭,“我調查了下,源頭應該來自其他女巫組織。”
沉睡島女巫是個大集合體,除開血牙會外,還有一些零散的團體,類似於海風郡的共助會。在她發起號召前,這些團體一般都是爲逃避教會抓捕,以及抱團互助而建。只不過她們並不具備血牙會那樣的實力,平時也很少對提莉的政策說三道四。
“我明白了,”她點點頭。
“需要我找她們的頭目談談嗎?”
“不用,任由她們去吧,”提莉不以爲意道,“等那些人到了西境,自然就會明白聯合會已經成爲了歷史。等待我們的,將是一條全新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