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名?從何而來?”
“諾蘭,這邊這位是我哥哥,布諾斯,我們來自冰封鎮。”
面對哨卡檢查者的詢問,尼根.莫瑞隨口回道。
儘管在抵達沉池灣之前,兩人就已經打聽到,面對灰堡的審查人員最好說實話,否則抵達南方後很可能會遇上大麻煩,不過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去灰堡。
只要穿過籠山,便是晨曦王國的領地,那裡有大片村鎮可以藏身,憑藉一身武力,兩人並不擔心以後的生活。
因此比起貴族,一路上僞裝成平民更不容易引人注目。
甚至他們早就商量好了,平時大可在領主那裡謀個侍衛或巡邏隊員的職務,白天有着體面的身份,夜晚則是屬於他們的自由時刻。只要守在那些偏僻的道口,就不愁找不到落單的逃亡者。
一如他們在永冬所做的事情一樣。
“哦?那裡離沉池灣還挺遠的,”檢查員一邊記錄一邊說道,“魔鬼敗退的消息傳播得這麼快嗎?在逃亡者裡,像你們這樣的北方人還真沒幾個。”
尼根心裡微微一驚,對方從模樣和裝束來看,分明就是個普通人,而他所見過的絕大多數普通人只清楚自己所待的那塊地方,見多識廣這個詞素來跟他們無緣。可眼前的灰堡人不止知道冰封鎮,還一口道出了這個名不見經傳小鎮的距離!
“是……嗎?我也是聽一名商人朋友說的,大概要不了多久,從永冬來的人就會變多起來吧?”
他回答的同時也暗自慶幸,還好選擇的城鎮離狼心不遠,如果是位於永冬北部的雪映堡,恐怕就要引起對方的懷疑了。
“希望如此。”檢查員望向塔羅斯.莫瑞,“對了,你哥哥的臉,能把頭巾掀起來麼?”
“他被野獸抓傷過,不是太方便示人……”
“抱歉,但這是規矩,如果有明顯特徵,我是必須寫入報告。”
尼根皺起了眉頭。
該死,不過是一隻看門狗而已。
長兄可是經過正式冊封的騎士!
如果在野外的話,他一定會把這傢伙的舌頭活生生地拔出來!
“好了,沒什麼大不了的。”塔羅斯.莫瑞冷冷地接話道,“不過就是看一眼罷了。”他掀起面巾,露出下方那半邊翻卷扭曲的面頰,大概是過於驚悚,檢查員也不由得退後了一步,周邊衆人更是發出一陣倒吸涼氣聲。但即使如此,灰堡人依然執着地完成了記錄。
“那麼……這就是你們的銘牌,”他將兩塊金屬片遞到尼根面前,“作爲換取新身份的唯一憑證,記得不要弄丟了。現在去滯留區等候吧。”
這傢伙怕了。
尼根接過銘牌,心中冷笑。
長兄的神情看似平淡,實際上已動了殺心,這種刀劍拼搏下磨鍊出來的氣勢根本不是平民所能承受的。加上他如今的猙容,更是讓威懾力翻了數倍,對方沒有一屁股坐倒在地,就已經算是表現出衆了。
可惜這裡始終不是大鬧的地方,哨卡邊就有灰堡士兵持槍駐守,他倆就算實力再高超,也難以躲過那看都看不見的鐵弩。
“走吧。”塔羅斯放下頭巾,點頭示意道。
“是,”尼根撥開人羣,率先進入了港口碼頭。但很快,他的腳步便放慢下來。“哥,他們這是要把人全部裝走啊……”
塔羅斯也注意到了灰堡人的安排。
原先預想的混過關卡,再找機會單獨行動的方案聽起來不錯,可對方根本沒有給難民再分散開的機會。從入城哨卡到滯留區,基本都用顏色鮮豔的布條圍攏起來,看似稀稀落落的逃難者只要順着布條,就一定會被引導進碼頭,並登上停靠在岸邊的大海船。
布條雖然沒有任何限制效果,可巡邏的灰堡士兵有——他們徘徊在街道附近,如果兩人越過布條脫離人羣,那些傢伙絕不會視而不見。
而與設想差距最大的,無疑是城市本身。
沉池灣的核心區域到處都是一片廢墟,別說居民了,連座完好的房子都找不到,這不僅讓他們失去了混入當地城民中的可能,還令隱藏行蹤變成了無比困難之事。
這點和永冬完全不一樣!
明明都是被魔鬼佔領,但無論是雪映堡還是其他城市,都基本維持完好,沒料到在南方卻整個變了個模樣。
“我們該怎麼辦?”尼根忍不住露出了一絲焦慮,一旦登上海船,接下來就只能聽天由命。萬一它們直接開往灰堡,豈不是逃都沒地方逃?
留在原地顯然也不是辦法,對於逃民而言,都希望儘早離開魔鬼出沒的領地,他們若是舉步不前,同樣會被巡邏者盯上。
“你就是太過急躁,纔始終沒能獲得陛下的冊封。”塔羅斯.莫瑞吐出口氣,“慢慢走,不要停下來。碼頭區如此之大,灰堡人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看看他們的數量就知道,最多不過百人。只要細心去找,我們絕對會有脫身的機會。”
聽到哥哥這麼說,尼根也漸漸鎮定下來。
不管長兄殺人的時候有多麼瘋狂,在享受勝利之前他都宛如堅冰般冷靜沉着,只要照着他的指示做,就沒有邁不過去的檻。
半刻鐘之後,尼根.莫瑞發現了機會。
“哥,你看那兒!”他低聲驚呼道。
“……不可思議。”塔羅斯觀察了一會後點頭表示認同,“不得不說,灰堡人在歪門邪道方面確實非同一般,連運載馬車都能做到如此地步。”
只見碼頭一角,盤踞着十餘輛四輪大車,它們的尺寸極爲驚人,搭載的貨物也不是尋常馬車能夠比擬。逃難者所需要的食物與其他物資,似乎都是由它們來提供,至少在碼頭與四輪車之間就有不少搬運工穿梭其中,將一袋袋貨物運上海船。
那裡的人數較爲雜亂,並與滯留區相疊,靠近車輛並不是太難。
不過即使到了車旁,也不等於能逃出灰堡人的控制範圍——除非他們能跑過火器,否則遲早會被反應過來的巡邏隊追上。
唯一可行的方法是劫車逃離。
這些四輪車雖然龐大,但仍需要人來駕駛,而且和馬車不同,車伕似乎也被車頭包裹在內。換句話說,他們有機會在劫持駕駛者的同時,保證自身不被發現。
尼根和塔羅斯對視一眼,瞬間確認了彼此心中的想法。
利用巨大車體形成的遮蔽,找到準備離開的車輛,然後將匕首對準車伕的喉嚨,接下來的事情便是水到渠成了。
兩人隨即行動起來。
而整個過程可謂有驚無險。
儘管有不少搬運工注意到了越走越遠的兩人,但最多也就是提醒下登船的方向,並沒有誰上來盤查兩句。他們也適時裝出被巨型車輛所吸引的樣子,輕鬆騙過了忙碌的衆人——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幹,誰也不願意多生事端。
一進入視線盲區,尼根和塔羅斯便迅速彎下腰來,貼着車身一路快跑,很快便逼近了外圍裝卸完畢的車輛。
眼看着他們離計劃成功只剩下一步之遙。
就在這時,兩人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好奇地詢問。
“你們是誰?”
尼根剎那間感到寒毛都豎了起來。
他猛地回過頭去,只見不知何時背後竟多了一名身披斗篷的女子。
對方歪着頭,垂落的兜檐遮住了大半面容。
他伸手摸向腰間,卻被塔羅斯暗中壓住,“抱歉……我們是來自冰封鎮的逃難者,本想靠近看看這些驚人的造物,結果沒想到一路走到了這裡。”
“原來如此,逃難者麼……”女子笑了笑,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可是,爲什麼你們身上的血腥味會這麼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