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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羅蘭放下手中的筆,擡頭望向悄然出現在辦公室裡的夜鶯。
“她睡着了,剛吃了碗麥粥,胃口還算不錯,”她走到桌邊,坐回自己的老位置,“現在換成希爾維在監視她。”
“嗯,這樣就好。”
“你相信她說的話嗎?”夜鶯問。
“反正神罰之石被取下了,明天再詢問時,你可以辨別她是否在說謊,不過……”羅蘭停頓了片刻,“我覺得她說的大部分都是真的。”
“爲何?”她好奇道。
“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四百年前的人和我們用着同一種文字,同一種語言?”王子撐着下巴說道,“按理說,兩塊地域,相隔一道絕境山脈,想要出現這種情況幾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兩地本身就屬於同源,而且來往非常密切。”
“可她稱四大王國爲蠻荒地。”
“這就是關鍵……我不清楚四百多年前這裡是一副什麼景象,或許只是臨散幾個村落,還有些被女巫世界放逐至此的罪犯。王國史書也記載到,各大城市建立年齡普遍在兩百到三百年之間,而且占星家就是從那個時代出現的。”他充滿興致道,“我一直很好奇,普遍沒有建樹、亦無研究成果的占星家們爲何能與鍊金師並稱爲「賢者」,現在我大概明白了——聯合會帶領倖存的人們逃亡這片邊緣地帶,同時帶來了他們的語言和文明。這些人融入當地人之間,協助他們建立起了政權、堡壘與城市。”
“說得你好像親眼所見一樣。”夜鶯笑着搖搖頭。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我們爲何與她使用同一種語言,”羅蘭認真道,“因爲我們本屬同源。而且在這四百年裡,文明一直在重建中,沒有絲毫髮展。”
“好吧,”她攤手道,“反正明天就能知道答案。如果你猜錯了的話……就得多給我一份「豪華午餐」。”
所謂豪華午餐,其實是玉米濃湯、烤雞腿和冰激凌麪包的組合,每週廚房只做一次。
“你猜錯了呢?”
“你要什麼都可以啊,”夜鶯歪着頭,半眯眼睛道。她的臉頰與光潔的頸脖連成了一段完美的曲線,顯得分外動人。容貌滿分的話,不管擺什麼動作都是在誘惑他人,羅蘭如今終於驗證了這句話的正確性。
“我記下了,”他咳嗽兩聲,將注意力重新移回紙張上來。
由於愛葛莎剛剛甦醒的緣故,羅蘭也不好強迫對方準確細緻地回答所有問題,基本是順着她的思路,想到哪裡問到哪裡,因此得到的信息十分混亂。他現在所做的工作,就是將愛葛莎話裡的消息重新排布,並找出接下來要弄明白的關鍵點。
毫無疑問,最迫在眉睫的問題在於魔鬼。
與魔鬼的戰爭到底是因何而起,它們現在爲什麼又偃旗息鼓,這些情報對邊陲鎮至關重要。從來沒有一場戰爭是無緣無故的,而魔鬼的所作所爲並不像是爲了資源和擴張發動的侵略:它們沒有佔領蠻荒地,也沒有擄掠人類,看上去就像是一場單純爲了殺戮的行爲。
羅蘭還注意到對方提及到「神意之戰」一詞,難道雙方是在神明授意之下展開你死我活的戰爭?可那時候教會連影子都沒有,自然也不存在他們宣稱的唯一神明,這一點不得到解釋,他始終沒法安心下來。
與此同時,他還需要儘快弄清楚聖城文明的吃穿住行——或者說他們的經濟基礎到底是個什麼狀況,這些細節能幫助他衡量該文明的發展水平,並間接判斷出魔鬼的實力。
至於聯合會,羅蘭並不是太在意,女巫數量的稀少和能力的不穩定性就已經註定了這個組織戰鬥能力不會高到哪裡去。歷史的經驗反覆強調過,在沒有形成代差前,全面戰爭拼的是消耗,稀少的高精尖武器並不能挽回總體上的劣勢。
第二點便是魔石。
結合提莉的說法,這種石頭的神奇特性可以極大彌補能力不穩定性的弱點,使得女巫發揮出不屬於自己的力量,讓輔助女巫也能走上戰場——儘管在羅蘭眼裡,這完全是本末倒置,他巴不得將戰鬥女巫統統變爲輔助形,投入到無止境的生產工作中去。
然而奇怪的是,擁有衆多女巫的聯合會並沒有採用這種方式與魔鬼戰鬥,而是選擇了製造神罰軍,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難道魔石有着什麼不爲人知的缺點,或是生產起來極爲困難?
好在愛葛莎就是一名探秘會成員,這個組織類似於現在的鍊金坊,聚集起一批極具天賦的女巫,專門從事魔石和魔力的研究。羅蘭隱隱覺得,這裡面應該大有潛力可挖。
最後的疑問是教會。
他在這一欄上劃了個圈,關於這個組織的成立和發展經歷,顯然不能從愛葛莎口中得到答案。目前能從隻言片語中推斷的是:教會是在女巫戰敗後才成立的,他們獲得了聯合會的秘密,並掩蓋了關於女巫的一切,將她們渲染爲魔鬼的化身。假若把四大王國人民看成是土著的後代,那麼教會就是名副其實的外來者,加之土著本身就沒有文明可言,因此被捏造出來的歷史和神諭哄騙也不足爲奇。
一切只是因爲以前女巫階層曾欺壓普通人,所以逃出來的那些難民纔將女巫視作仇敵,以至在這片大陸上大肆獵殺女巫麼?羅蘭皺起了眉頭,聽起來似乎合情合理,但……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聯合會裡擁有不少聖佑武士和超凡者,甚至是超凡之上……就算他們拿着神罰之石,也沒可能擊敗這樣的對手吧?
想要將一個比自己強大得多的勢力徹底抹去,不是光憑憎恨就能做到的,情報裡顯然缺少一個關鍵信息。
“那名女巫看起來似乎不怎麼喜歡你。”夜鶯忽然開口道。
“畢竟生活在一個女巫都是人上人的世界裡,”羅蘭哈哈一笑,“在她眼裡,我恐怕就跟路邊的雜草沒什麼區別。”
“你不厭惡她?”
“爲什麼要呢,她也不過是一個被時代拋棄的可憐人,”他搖搖頭,“在冰棺中沉睡了四百多年,一覺醒來發現世界已完全不同,這種陌生感帶來的恐懼肯定會讓她築起心牆來防禦。等她接受了這一切後,應該就會慢慢改變自己的觀念了。”
“果然像是你的回答方式,”夜鶯微笑道,“放心,我不會讓她對你有一絲冒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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